“师姐？师姐？我当真是胡说的，师姐...”
青鸟真的急了，师姐的情绪从来没这么低落过。
穷奇载着两人稳步前行，小狐狸在她们身边懒懒地打着哈欠，惬意地看着这一出好戏，一点不见昨日那副怏怏的模样。
在青鸟昨夜说了那般话后，师姐表面上并未生气，也没有不理她。只是在对她说话时，多了些距离，她们从未有过的距离。
“师妹并没有错，当真不必道歉，况且现下还是赶路要紧。”
宋辞声音依旧平淡，却渐渐少了往常的那分温柔，以至于在青鸟听来，甚至有些冷淡。
但相较于师姐对自己的态度，青鸟更不愿意见到师姐这般失落的模样。
“师姐...”她还想说些什么。
宋辞突然转过头看着她，轻声问道：
“青鸟，你能将你的人生，托付给我几成？”
青鸟一时僵住，她注视着师姐的双眼，试图分辨师姐的意图。但她失败了，她从来看不清师姐的双眼，更遑论师姐的心。
少女的沉默似乎在宋辞意料之内，她粲然一笑，主动替青鸟回答道：
“青鸟，你的未来属于你头顶的这片天空，决不该掌控在任何人手中。更何况...我只是你的师姐。”
“我只愿见你翱翔，便已满足。”
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宋辞再没管顾依旧怔愣的少女。
她轻盈跃下穷奇的背，转眼间便了无踪迹，只余下一朵缓缓旋转的火莲。
小狐狸大眼睛滴溜溜转，似乎对眼前的场景感到疑惑。
青鸟缓缓呼出一口气，努力平息着脑海中纷飞的思绪。
那朵火莲是师姐的神通之一，她晓得师姐没有走远，这也是现下唯一让她不那么难受的事了。
青鸟有些烦闷地躺在穷奇背上，与师姐自相识以来的回忆不断地涌入心中。
她很难描述昨夜自己是抱着什么心态说出那番话的，但她的确清楚自己期望得到什么回应。
不知从什么时候以来，她开始渴望从师姐那里得到更多，超越师姐妹界限之间的视线。
她不明白自己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情绪，也不敢让师姐真切看见，但她又期望师姐能有与她相似的心情。
因此，她只敢说些旁敲侧击的话，来借此窥伺师姐的心意，擅自期待起师姐的承诺。
每一次笑着说出那些看似无心的话时，她心里都清楚知道自己究竟想听见什么。
像这般清醒着犯错，直至昨夜彻底昏了头，将一切搞砸。
其实以她的心态与做法，会有这么一天也是必然，如今只能说是她自作自受罢。
青鸟在心里自嘲般笑了一声。
师姐以真心待她，可她这师妹却做得十足狡猾...
她闭着眼，自暴自弃般地数落着自己的“过错”。
穷奇突然停了下来，青鸟猛地弹起身，抬头环视四周。她也没问这是哪里，直接便从穷奇背上跳了下来。
周围景象依旧是寻常，青鸟却隐约感受到一股不一般的气息。她下意识回过头，却没能看见师姐的身影。
是了，此刻没有师姐陪她了。
青鸟眼神微黯。
她的余光突然瞥见一株熟悉的灵草——碧血草。
青鸟心中一紧，同时，一股危机感袭上心头。
她本能地侧身闪躲，一道碧绿色的射线贴着她的身子飞过，在其所经之处留下腐蚀的焦痕。
穷奇似乎感受到冒犯，怒然咆哮一声，冲向射线发出的地方。
青鸟却伸出手拦下了它，示意它暂且退下。
穷奇一双兽瞳中满是不悦，但它还是依着青鸟的命令，低吼着缓步退后。
青鸟手中握着羽剑，小心地走上前，提防着可能的袭击。
来袭者在一击未果后，便又沉寂下去，没再发出一点动静。不过青鸟确定它还未离开，空气中仍弥漫着它的气息。
在距离方才发出攻击的地方约十步时，青鸟突然出剑向前横扫，手中双剑隐有碧波荡漾，重叠的青色的剑气将她面前的一片树木拦腰斩断。
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巨蟒，猛地弹起，张开一张巨口咬向青鸟。
——果然是碧鳞蟒。
碧鳞蟒的速度极快，青鸟仓促之下，抵抗的有些吃力。
她的灵力汇入羽剑，波纹状的剑气向前荡开。碧鳞蟒察觉到威胁，猛地用力逼退青鸟，随后便立刻退开。
它那巨大的躯体在游入树林后，竟一瞬便不见了踪影。
青鸟在原地喘息，不敢妄动。她能感知到碧鳞蟒仍在暗中窥伺着她，却无法确定它的位置。
她心中微动，侧身斩出一剑。碧鳞蟒却在袭击的途中硬生生调转方向，躲过她的攻击后又不见踪影。
碧鳞蟒在阴影中绕着青鸟，或是喷出腐蚀性极强的毒液，或是突然袭上来用獠牙攻击，不断地消耗着她的体力，久而久之，青鸟也有些疲于应付。
这令青鸟感到越发烦躁。
这只碧鳞蟒身上气息比初见时的穷奇要弱上太多，正面对抗她完全不惧。
但偏偏它狡猾的很，稍有些不对便立刻脱身。并且它还精通藏匿的神通，叫青鸟拿它完全没办法。
因着无法确定它的位置，她也不敢随意动用那柄她刚得到的羽扇，那只会空耗灵力。
若非师尊曾警告过，青鸟甚至想一把火烧了这里。想来若是完全没了掩体，只凭碧鳞蟒的神通也无法完全隐藏。
——不，不能急。
青鸟深吸一口气，默默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她下意识便摸上腰间墨烛，手在快要触到它时却又微不可见的顿了片刻。
冰蓝色的烛光亮起，一如既往地庇佑着她，让她的心绪一下安慰许多。
青鸟没再试图去捕捉碧鳞蟒的踪迹，而是站在原地闭上了双眼。
碧鳞蟒趁机张口，向她喷射出一道碧绿色的毒液。这一刻，毒液的轨迹清晰浮现在青鸟的脑海中。她信手挥出一剑，一道青绿色波纹荡漾而出，毒液在青波中逐渐消弥无形。
碧鳞蟒似乎察觉到不一样的气息，吐着信子又藏起身形。
青鸟却没有再被动地等待着它的进攻。她闭着眼，不断向四周挥斩。
丹田中的灵海源源不断地汇入青鸟手中的双剑，剑意如同波浪般散开，每一道都比先前的蔓延的更远，存留的更长久。它们温和地包裹着青鸟周围的一切，向着远处扩散。
碧鳞蟒似是有所忌惮，迟迟没再发起攻击。
它在暗处冷眼看着这一切，眼前这个人类的气息已经高涨到了可怕的地步。但与此同时，她身上的气息也在变得愈发甜美，愈发诱蛇！
这一刻，青鸟的气息对碧鳞蟒的诱惑压过了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
碧鳞蟒再也忍不下去，它浑身灵力暴涨，化作一层薄膜覆在它的体表，而它的体型也在灵力增幅下瞬间暴涨数圈。
碧鳞蟒在磅礴灵力庇佑下冲入剑意波纹之中，青鸟依旧闭着眼，但她周身沉寂已久的温和波浪却在此刻骤然沸腾，每一道波纹都化作锋锐无比的剑罡爆发而出，转瞬之间，那被波浪覆盖的那片区域内，便只剩无数齑粉飞扬。
那些“波纹”在碧鳞蟒身上留下无数道或深或浅的伤痕，一声凄厉的痛嘶响彻云霄，但即便如此，它依然不愿放弃青鸟。
不远处藏匿着的宋辞轻皱秀眉，手中忍不住窜出一团火苗。
碧鳞蟒闪现到青鸟身边张开了血盆大口。只要将眼前虚弱的少女吞下，它便能完成蜕变。
青鸟睁开双眼，不掩疲惫之色地注视着眼前可怖的大口。
一滴凝实的液滴，轻缓的从青鸟的剑尖处飘出，在空中留下一道细长的水线。液滴飘入碧鳞蟒的口中，一瞬间贯穿它的全身。
碧鳞蟒的尖牙已然几乎触及青鸟的身体，它却僵硬的停下了动作。
青鸟抬头望着碧鳞蟒呆滞的蛇瞳，面容轻松地笑了笑。她散去手中的幻翎羽剑，抬起一只手，轻轻推了那硕大的蛇头一把。
下一刻，无数剑气自碧鳞蟒体内喷薄而出，顷刻间，那庞大的躯体断成数节散落在地。
“哐当”一声，一枚碧绿圆润的珠子从碧鳞蟒体内掉落。
青鸟面色苍白，随手收起碧鳞蟒的内丹，扶着没了生息的蛇头勉强站起身，此时体内的阵阵空虚感让她有些失神。
为了凝聚出那一滴看起来不起眼的液滴，青鸟抽干了她的整片灵海、倾注了她所有的剑意。
只要稍有不慎，提前爆发的剑意便会将她自己伤的体无完肤。
但所幸，她成功了。也意味着她真正走上剑道。
云渺所传授的剑法乃是她自己所创，其中包含着极强的个人风格。
青鸟在修习了前几式基础之后，师尊便没有让她盲目的顺着她的路往下走，只是叫她参照其形意来磨练属于自己的剑意。
回过神后，青鸟第一反应便是找师姐分享她的喜悦。
但她环视一圈后，只有穷奇载着小狐狸向她走来，宋辞依旧不见踪影。
“师姐...”青鸟低喃着，心中的舒畅和喜悦顿时又被阴霾覆盖。
她耷拉着脑袋，又靠着蛇头缓缓坐下，师姐不愿见她的事实令她无比沮丧。
若是她昨夜不说那番胡话，此时师姐一定会笑着迎接她，为她除去身上的血汗，或许还会说些话夸夸她...
青鸟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委屈。
不知不觉间，少女眼中蓄上泪水。仅仅是想到“师姐会不会永远都不理我了”这个可能，她心中便堵得慌。
“我错了师姐，我不会再说胡话气你了，你看看我好不好...”青鸟垂着头，自顾自地小声说着。
她的身前突然投下一道阴影，随后一道温热的触感覆上她的眼角，耳旁响起一道不曾久违却让她万般珍惜的温柔声音：
“莫要哭了...”
青鸟怔怔地抬起头，那道她渴盼的身影便这么出现在她的眼前。随后她再也顾不得别的，一头扎进眼前人的怀抱。
宋辞迟疑片刻，也伸出手环住少女。
她方才在高处旁观了整场战斗，即便是她，也会为着青鸟的天赋异禀而惊叹。她欣慰于少女的成长的同时，心中却又有些难言的情绪愈发高涨。
——当她的目光被如此耀眼的青鸟深深吸引之时，心中却无法克制地想到：少女越是出众，她们分离的那一天便会越早到来，她们间剩余相处的时间便也越短。
她并非不知道该如何留下少女。
只是，她更愿意看见少女翱翔天际，而不是折了翅膀只为停留在她的身边。
一种近乎逃避般的心情让她不愿再面对青鸟，直到宋辞又一次看见了青鸟的眼泪——少女总是坚强的，但这却是她第二次因着自己而流泪...
或许此刻她的选择是错的，但是，她忍不住。
小狐狸：我的天.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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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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