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缓缓睁开眼,榻边是宋辞留下的明烛,却不见她的身影。她坐起身,左右四顾,观察着眼前陌生的房间,当即反应过来,应是宋辞将她带回了住处。
离床榻不远处立着一扇木质屏风,不过并未被展开,让青鸟得以看清房屋全貌。
屋子不似有两人一同生活的痕迹,但对于独居而言又略显宽敞。
其间内饰古朴而齐全,一个置物的桌台置于榻边,青鸟此刻坐起身便能触及。
桌台另一边摆着一副剑架,一柄银白长剑插入其间。离玄关不远处放着一梳妆台,台上物事摆的十分齐整,看着像是不常用的样子。
这便是宋辞生活的地方么...此刻安定下来,青鸟终于有余韵思考自己上山以来的遭遇。
对于宋辞,这位相处不过一个时辰的陌生女子,青鸟心中对她除却好奇与探究,竟很难升起戒备的心思。
倒不如说,两人待在一起,自己不仅没怎么防备她,反而没来由的愿意相信她,甚至...有些许依赖她。而这绝不仅仅是因为宋辞救了她,当时,自己心中有些别样的心思作祟。
青鸟长呵一口气,不愿探究那时自己心中异样的想法。
不远处突然传来吱呀的声音,房门被人向内推开。
青鸟眼中微亮,立刻转头看向门扉,不过在发现来的人不是宋辞后,暗自有些失望,同时心里也升起警惕。
来者是另一位女子,一袭白衫上绣着淡青色云纹。
她自若的进门,随手拉来一个椅子坐在床边,翻手凭空取出一盘青鸟不认识的红色果子放在桌台上。
女人看着虽比宋辞要年长,却也没有身为长辈的作态。
青鸟的戒备细微而隐蔽,却瞬间被来者察觉。女人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倒也不必这么失望,阿辞方才上山顶去了,大抵也是没想到你这会儿会醒来。”
“我是阿辞的师傅——云渺。”
青鸟心中情绪被看穿,此刻有些慌张。她小声嗫嚅一声:“见过仙师。”
“吃点?”女人将果盘递给她。青鸟犹豫一会,摇摇头。
她心里还是不安的紧。一是宋辞并不在这,再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仍谁都难免紧张。
——但她的身体并不这么认为。
虚弱感突然间袭来,青鸟一阵头晕眼花,倚靠在床头才没让自己的身体滑下去。
“你睡了快一天,现在不饿才怪,放心吃便是,这里没人会害你。”
说罢,女人自己随手摸走两个果子。
一天?青鸟眼皮一跳,她恍然发觉,此时房外仍是一片黑暗。
手里不知何时被女人塞进几个果子,青鸟有些拘谨地道了声谢谢,捏起一枚果子。
这果子红润饱满,方一接近鼻间便充盈着清甜的香气。青鸟克制地咬了一小口,随着果肉混着清凉甘甜的汁水在口腔扩散,她的饥饿感很快便消失,整个人看着明显精神不少。
青鸟还在惊讶这小果子竟有这么大效果,一旁的女人悠然道:“阿辞跟我说了你的事情,你现在有何打算?若是没有去处,暂且留在山上也无妨。”
“多谢仙师。”青鸟微微点头。她在心底琢磨一阵,到底还是没能琢磨出个去处来。最后也只是不抱希望的问了一句:
“仙师,人死后,还有可能复生么?”
云渺饶有兴趣看了她一眼,微抿了口茶水,启声道:
“修真界有一些法门,能让修者停留在死亡前的片刻,直到合适的时间到来才苏醒,有人将其称为死而复生。呵,但说到底,这不过是某种程度上的假死。在真正的死亡面前,没人能够停留,更没人能够返回,这点对于凡人和修者都一样。”
“阿辞告诉我,你上山是为了找神仙。关于这点,无论他人如何与你说,我可以告诉你,这世间已然不存在神仙了。”
少女一怔,她此前并未想过,这世上竟根本没有神仙。
云渺直直看向青鸟迷惘哀伤的双眼,轻声道:
“对于逝者,我们能做的只有怀念与弥补,并无其他。”
话止于此,她希望少女能想通。
“我明白的,谢谢您。”青鸟轻声道谢,与此同时,她心中那点念想彻底泯灭。
云渺最后所说的弥补,青鸟其实早已想了许多。凭空出现的恶鬼,视野尽头的背影,无一不在告诉这青鸟,清水村的惨剧绝非偶然。
“方便与我说说清水村的事么?”耳旁突然传来云渺的声音。
青鸟倏地转头,云渺看着她,认真说道:“清水村的事必然有他人干预。事发不久时,我曾去那察看过,清水村的遭遇关系到我追寻的一些人事。我尝试过回溯过去,却什么也没能看见。事发的经过,始作俑者,还有你,通通一片空白。当时定然有别的,修为不低的修者刻意毁去了所有痕迹。”
“清水村的幸存者只有你一人。我不愿提及你的伤心事,但这对你我都很重要。”
青鸟抿着唇,暗自消化着云渺话中的信息。她对修者的能力手段没有一丝概念,但按照云渺的说法,想来记忆中那人也不是自己一位凡人能够触及的。只凭她自己想要为村子报仇,希望着实渺茫...
她迅速在心中做出决断,将当时的经过告知云渺,既是帮助云渺,也是帮助自己。
青鸟开口道:“十二年前,容姐姐外出时捡到了我...”
...
青鸟将自己在清水村的记忆,以及梦中所见悉数言说。
云渺听罢,眉宇间染上凝重之色,她缓缓说出一个名字,“定昏。”
见青鸟目露疑色,云渺简单解释道:“修真界有一恶名昭著的组织,名为‘堕日’,你所见到的黑色太阳便是他们的标志。近百年来,“堕日”热衷于在各地制造灾难与恐惧,他们由十二位自称日主之人组成,‘定昏’便是十二日主之一。”
“不过尚有一个问题,抹除回溯中痕迹并非‘堕日’的作风。他们既要制造恐慌,必然不会掩饰自己的恶行,而以往也确实如此。”
青鸟尚未来得及思考,便又听见云渺说:“接下来的话,只是我个人猜测,你且听过便是。”
“保护你活下来,并掩盖所有痕迹之人,很可能便是你亲近之人。比如容筝,比如...”
青鸟瞳孔骤缩,云渺的说法让她难以接受。她颤声道:“不可能!为什么?如果姐姐有那样的能力,如果当时是姐姐救了我,她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其他所有人被杀害?她又为什么要...要故意抹除痕迹,留下我一人!”
云渺摇摇头。
“我若知道,哪还有这般麻烦。”
云渺的猜测让青鸟喘不过气来。她直直盯着云渺,眼眶微微泛红,毫无血色的嘴唇止不住地发颤。
与容筝相处的回忆在此刻尤为清晰,女人的嫣然笑语在她的脑海中不断交错隐现。
半晌,青鸟像是突然被抽走力气般,垂下脑袋,失魂落魄地说道:“我当时确实...没有找到姐姐的尸骨...”
云渺见状叹了口气,她伸手揉了揉少女的头,出声安抚道:“说了这只是我的猜测,不必放在心上。况且,若是真的,你也当高兴才是。容筝或许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但只要人还活着,你便有机会寻清事实。”
青鸟微微点头,脸上依旧难掩失落。此刻便如同置身蛛网,越是探究、挣扎,越是喘不过气来。
且不论容姐姐的事,就算知道是那日主毁了她的村子,她又能如何?
记忆中那道背影浮现在青鸟的眼底,而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触及,好似在嘲笑她的软弱无力。
青鸟看见那人嗜血的嘴角和他轻蔑残忍的笑容,不甘与恐惧同时炙烤着她的内心。
少女死死的攥着拳头,在一片沉默中,某种冲动自恐惧中诞生,并且难以遏制的变得愈发强烈——她想要复仇...
云渺正持着茶杯的手突然一顿,她向旁瞥了一眼,注意到少女有些不对劲。青鸟的身子变得异常滚烫,并且还在持续升温;而她的瞳孔也不知何时从原先的琥珀色转变为一片青蓝。
少女本人却没能察觉到这些异样,随着念头转动,她心中的道路越发明晰。她扬起头,对着云渺,决然问道:“仙师,我能否随您...”。
方一出声,青鸟的口中突然被塞了一颗果子,将她剩下的话全部堵回嘴里。思绪突然被打断,青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她衔着果子,不解的看着云渺。
云渺默默注视着青鸟,见少女的身子渐渐降温,才淡笑一声,说道:“别的事都不急,先把身子养好才是最重要的。踏入修途并非易事,这段时间你便留在山上,好好想想,莫要着急做出决断。”
青鸟注视着女人平静却不容质疑的双眼,慢慢冷静下来,她咬破口中的果子,轻轻点头应答。
没过多久,青鸟又仰头问道:“仙师,我可以去找宋辞么,我想见...我想去和她道谢。”
“自然,顺便带着明烛,阿辞没了它定是不习惯的。”这次云渺欣然应允。
青鸟随即下榻,穿好宋辞留下的整洁衣物,随着云渺走出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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