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
薛见山将奚道酬带回窥天教时,还没有不度阁。
窥天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组织。里面的弟子同江湖几大门派一样,被称作修士,而非教徒。
与当时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大门派撼山邺、水庭门、别云堂、稷山居,以及没落的奚门山不同,窥天教合众门派修行类别为一体,是个杂学派,而且类类用自己门派的风格研究出来,样样登峰造极。
只是修士本身接受无能,能够学到一种以上的便是其中佼佼者了。
薛见山除了奚门山的经传修心之道没太下功夫,其他的,无论是主攻类的剑术,还是自我防御术,移花接木的易容术,或者岐黄之术都可谓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不过最终由于修心不足招致祸患,暴毙而亡,也在情理之中。
那一年冬来得早,大雾过了几日才散去,接着灰蒙蒙便成了白茫茫一片。
江山落雪,十里冻天,湮了红尘滚滚和浮华三千。
残枝枯荷,水榭飞鸟俱净。
当时薛见山只留一人在身边,自然是他十分信任的。
那人叫关山越,是他从前在南疆,他父亲友人的孩子。
关山越家里人遭了西北巫神的巫蛊之术,悉数毒发身亡,他由于抵抗力强,没在逃亡路上殒命,到中原投奔了窥天教。捉了一个奚门山人才苟活了下来。
鉴于这人听话。薛见山就把他留在了身边。
关山越一直觉得薛见山是个孤独的人。
又可怜他,又深惧他。
奚道酬被带回来之后,关在不度阁的前身,一个酷似囚笼的暗门里很久。
关山越听薛见山的话,将奚道酬扔了进去,里面也有很多门徒,是专门研究巫蛊的一群修士。
奚门山人本身就是一种极佳的研究材料。不过教主吩咐的,不是解剖余孽,而是探测这少年体内有没有蛊毒。
众人血洗奚门山,其中内情必然心知肚明。自己杀了多少人,而实际上死了多少人。最后却只剩这个满身血污的少年逃出来了。
暗室里没有日光,奚道酬自从被带回来就浑浑噩噩,睡的时间比醒着的长不知几倍。
周围一群陌生而冷漠的面孔,无一是当初那个带他回来的人。
直到越过漫长寒冷的肃冬。
大雪压枝,积冰未融。孤鸟高飞去。
薛见山长久地待在湖心水榭,寻了恣肆的姿势在圈椅中歇着,远望着冰湖中败荷残蓬。
他轻阖上眼,往岁如风,缠绕长鬓发,缓吹入眉心。
思绪却被湖面破冰之声猝然打断。
“谁?”
无人应答,却只闻小孩子嘤咛哭声。
薛见山拂开衣角,缓步朱漆栏杆。
一个小少年跪伏在厚重冰面上,眼角不知是冻的还是方才哭的,红了一片,可怜兮兮的。
薛见山皱了皱眉头,毫无怜惜地提着少年的衣领子,将人从湖面拎了上来,放在跟前的石桌上。
小少年手心里捧着什么东西,他两眼着急地想要下去,可是石桌很高,低头望罢就变了神色。
“呜哇——”
寂静的残冬,高檐斗角的冰凌,不约而同地,于此时开始融化。
薛见山“啧”了声,眉心皱得更紧了,他忍着将那少年扼死在手心里的冲动,寒声道:“闭上嘴。”
面前的少年立刻不吭声了。
他耷拉着眼尾,摊开手掌,手心是一个羽毛都没长全的雏鸟。
薛见山看着那早生幼鸟,全身被少年焐得红通通的,一扬眉,才说:
“你饿了么?”
少年听罢脸色又大变,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他停下,便开始表演哑剧。
……哦,因为刚才自己让他闭嘴。
薛见山看着那少年将小鸟揣到自己怀里,然后张开胳膊环抱着那小生灵。
他复又将小鸟放在掌心,小心翼翼地递给薛见山。
少年眼里好像盛着刚化开的雪水,带着满溢的期冀,以及萌发的依赖之感。
那可能是薛见山第一次同情什么东西了。
他在大雾天遇见奚道酬时,也是将他这样搂在御寒的狐裘中。
眼前的少年可能以为,这样也能救下一只夭鸟。
薛见山接过少年手心里的雏鸟,指尖轻蜷,正思索着如何捏死,可是对方用真挚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他手一松,掌心的鸟竟然抖动了一下。
稚嫩的鸟啼引来大鸟振翅寻找,很快,掌心的小家伙就被一只青色羽毛的大鸟叼走。
少年将脑袋转过来,水亮亮的眼睛看着薛见山,然后习惯性张开手臂,看来是想让大人将他抱下去。
薛见山却是不领情的,他转身回到太师椅中,刻意离他远些。
眉心的愁云似乎散了不少。
奚道酬看人不理睬他,只好自力更生。圆脑袋的少年跪坐在高高石桌上,伸了条小短腿下去,发现离地面还有好远。他又将那条腿收上来,换了条腿试试。
还是够不到!
真的很矮。
薛见山看着他思忖片刻。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奚道酬伸出小爪子向薛见山抓了抓。
薛见山终于轻笑了声,他却说:“你可以试试开口,然后求我。”
小少年眉头一皱,将嘴唇抿得紧紧的。
薛见山挑眉,起身摆摆袖子,走人。
他刻意经过奚道酬坐着的石桌旁边,奚道酬一下子抓住薛见山披散的墨发,放在嘴里撕咬。
“呵,”薛见山按住他额头,骂他道,“小丧家犬。”
这才算将他从石桌上拎下来。
得了自由的奚道酬雀跃得像个小鸟,薛见山不睬他,甩甩袖子便下水榭楼台。
奚道酬一步一跌地跟着他。
薛见山忽然停了脚步。
奚道酬从台阶上趔趄摔了下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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