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卿云看了看旁边的师明意，他此时表情已经趋于平静，但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
应钰钟似乎不喜欢送别的场景，她的信使叼着一封信落在他们的面前，楚卿云他们展开信纸后，读了读，她的信里也没写很多东西，只是表达了感谢以及独自先走的歉意。
“我为未能当面向各位道别而致歉，但我已习惯在分别到来前独自离开，这样对我更自在一些。我会休息一会，抽空想想往后的日子。伤已大好，行动无碍，请勿担心。分别不易，想见却不难。来日方长，各自珍重。”
红色尾羽的小鸟放下信纸后便一跃而起，倏地飞走了。
穆青峰亦准备启程回到太清山，楚卿云向他说明了之后，他终也同意将他是“巨兽”同类一事暂且按下不表，让楚卿云他们去做调查。但他自己本人记得的东西也不比在西海幻境里走过一遭的楚卿云多多少，只是将一些较为模糊的场景又复述了一遍。
穆青峰又另给楚卿云写了乌昂之前作为交换留给他的地址，“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你伤刚好，不要勉强自己，再有什么我们会想办法的，你只当是休息散心就好。”
楚卿云捏着地址，心情有些复杂，一看发现离他们要去的荻水和白濛的旧边境也不远，“那师父要等我回来！我们约定好了，这秘密可不能和别人讲。”
穆青峰望着他，轻轻摸着他的脑袋，点了点头，目送着这两师兄弟离开后，才慢慢转身。
“你看着我做什么？”师明意瞥了眼一直盯着他的楚卿云。
楚卿云挠了挠头，“我在想，师兄在想什么呢？”
“你就别操心我了，你师父一个就够你烦的了。”
“要是你们能和好...”楚卿云小声自言自语着。他想起黄长老曾和他说过的话，也不知道师父和师兄的心结是否有解开的那一日。
师明意看了师弟一眼，装作没有听见，只是叹了口气，将目光又投向远方。
他们和师父分别前，穆青峰说师明意的火发得离奇，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楚卿云只得无奈苦笑，他倒不觉得师兄发火反应太大，在他眼里这是理所当然的，即便穆青峰依然皱着眉很是困惑，楚卿云也只觉得师父对人心的愚钝有时候实在伤人。
师兄弟二人御剑来到旧边境的上空，因为穆青峰并不记得具体地名，甚至边境这样模糊的位置也是出自陆衡江之口，两人只能在空中慢慢一边向下眺望一边移动着。
师明意此时倒也没有再念叨穆青峰的不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他们前几日的经过。
楚卿云很自然地略过了共浴温泉一事，讲他又飞回到南海去找那条本来要献给皇帝的宝船，结果当然是没有找到，不知是被蓬莱沉没时的大浪卷入海底，还是直接就被搅成了碎片。白攸自然不可能在意这些“琐碎小事”，可当楚卿云再到那个码头，到处都是愁眉不展的工匠，楚卿云自知帮不上太大的忙，只好从自己的储物袋中翻了半天，找了一些当年楚歆鹤塞给他的一些玉佩、饰品之类，虽不知道如今还能值多少钱，但多少能筹一点是一点，再加上从穆青峰和应钰钟那筹的一些银钱，写了字条，偷偷送到了工头的家中。
“难为你还记得这事。”师明意终于笑了一下。
“不然那些人也怪可怜的。那船看起来工期也不会很短。”楚卿云一边回道，一边向云下眺望。
荻水河在山脉中奔流，水势迅急。而有一块相对平坦的河滩地背靠着葱茏的山脉，河流在此经过时变得宽而和缓，蓄起一连串大大小小的湖泊，一个个小小的民居屋顶缀连成村落。
“师兄你看那，是不是看起来有点像哨楼？”楚卿云指着底下一个圆形平顶的小石楼道。
师明意眯起眼向下看去，确实有点哨楼的意思，只是那顶上似乎晒着什么谷物，如今大约也只是一个有点高的小楼了，“好像是。以前既然是战场，有个哨楼也是正常，要下去看看吗？”
楚卿云感觉在上面干看似乎也很难有什么进展，不如下去和村民们打听打听，便点了点头，“走吧。”
两个正在河滩边挑着石子打水漂的小孩看见两个从远处走来的大人，既没有说话也没有逃跑，四双眼睛互相看了一轮，师明意率先说道，“你们在打水漂？”
用红绳扎着两个髻的小孩胆子大一些，答：“是啊。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从太清山来的。你们知道太清山吗？”楚卿云笑着问。
“不知道。”两个小孩异口同声地摇头。
师明意道：“我水漂打得比你们好，你们信不信？”
“不信！我能打五下，不对，六下呢！”穿着蓝布小褂的孩子立刻绕开他们，找了片水面开始找角度。
“那我们比比看！”师明意开始挽袖子。
楚卿云左看看右看看，问双髻的小孩道，“你不一起玩吗？”
她鼓着脸大声，目光一直追随着已经玩起来的小伙伴，一边捏着自己的衣角道，“我娘说不让我和不认识的人玩！”
“其实我娘也这么说。”楚卿云抄着手道。
“真的？”小孩抬起头问。
“假的。我不记得我娘说没说过。”楚卿云见那小姑娘学着他也抄着手，不由得笑了一下。
“我娘天天说，说得我耳朵都起茧了。”小姑娘羡慕地看着前面一大一小的两人打水漂打得起劲。楚卿云看了看他，小声说，“你去玩吧，我们不会告诉你娘的。”
小姑娘看看他，又看看河滩，眼睛睁得大大的，脚已经往前迈了一步。楚卿云就给她递了个肯定的眼神，“我们又不认识你娘，告不了状的。快去吧。”小姑娘于是立刻就冲到他们边上开始找起石头来。
楚卿云在边上找了块石头坐下，往有村庄的地方看去，虽说确实是来找线索的，但穆青峰上次在这活动可能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别说找到什么知情者，而且过去这里是边境、又是战场，能否留下些许蛛丝马迹都很难说，他望了望一大两小正玩得起劲的样子，不知到师明意心里此时又是什么想法。
他胡思乱想着，就听咚地一声石子重重入水的声音，接着一个声音道：“我不想玩了！”
楚卿云看过去，那蓝布褂子的小孩一脸不忿，跺着脚，师明意碰碰他的胳膊，小孩就越大声地重复，“我就是不想玩了！”
双髻的女孩看起来则要局促得多，她沉默了一会，把手里刚挑的石子递过去给发脾气的蓝布褂子，“你要不用这个，这个好用。”
蓝布褂子的脸越发涨红，就背过身去不看她。女孩等了一小会，见蓝布褂子始终不理睬她，就自己在河边打水漂。楚卿云望过去，那女孩的水漂打得又远又漂亮，蓝布褂子也在偷偷地瞄，越瞄越生气了起来。女孩又玩了一两回，似乎感到无趣，甩下一句，“那我也不玩了。我回家了。”往村庄跑去了。
楚卿云就去看师明意，师明意和楚卿云对视了一会，对那蓝布褂子小孩道，“怎么这就不玩了，刚才不是玩得好好的吗？怎么，你嫉妒人家比你厉害？”
蓝布褂子一听更是激动了，简直像个炸开的小炮仗，“我才不嫉妒！我上一年就会这个了，她昨天才跟我学的，我才不嫉妒她！”
楚卿云没哄过小孩，不停地拿眼看师明意，师明意却突然没了那种和孩子们玩的大哥哥的感觉，只盯着那孩子，盯得蓝布褂子有些发毛。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那孩子心虚但嗓门大。
师明意挠了挠头，移开了视线，“男子汉大丈夫，你这小脾气耍得是有些丢脸了。有些人就是厉害，你得认啊。”
蓝布褂子又在石子滩上连连跺脚，好像想把心里那团火跺下去似的，兜了一大圈又回来跟师明意说：“你刚才不是也很厉害吗，你教我，我明天要比过她！”
师明意的表情顿了顿，最后停留在一个无奈的笑上，“不好意思啊，那个小姑娘比我厉害一点。”
蓝布褂子愣了片刻，把刚捡起来的石子往地上一扔，哇地一声哭着往家跑了。
“完了，师兄，你把小孩弄哭了。”楚卿云笑着说。
师明意丢下手里的石子，在他旁边重重地坐了下来，叹了口气道，“这可不能怪我吧？我们一会要进村里去打听吗，也不知道能打听出个什么......”
楚卿云也挠了挠头，“师父他自己可以靠着玉石碎片找到其他的碎片，如果他亲自来说不定能省很多事。”
“他这回估计都在回太清山的路上了。”师明意摆了摆手，像是想赶走什么烦人的念头。
“那还是先去村里走走看看吧。”楚卿云看了看师明意，隐约能感觉到师兄确实一直有种微妙的焦躁，与初次相见时似乎有所不同。他一跃而起，把师明意也拉了起来，“师兄是不是很久没出来玩了，这都能输给一个小孩了。”
“你别说，那小女孩真是有点东西的。”师明意起身，拍拍裤子，又揉了揉楚卿云的脑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去哪都不是玩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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