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冷静,冷静,女子动口不动手,你千万别打我,依萍说过我受伤很大可能会不治身亡,那你就成杀人凶手了。咱们不看日记,你看那封信,信里依萍真的下定决心要和书桓划清界限。”
张芷柔这才放下茶杯,拿出信,看着看着内心终于消火了。
“原来依萍真的从未想过要挽回这段感情,何书桓一定伤得她很深,所以她才会如此决绝。”
她怅然地把信装回信封。
杜飞问她:“这下不生我气了吧?”
“我生不生气关你屁事,关心陆茹萍去,少烦我!”
杜飞叹气:“别嘲笑我了,我有什么资格关心茹萍?我现在要像依萍学习,她用力忘掉书桓,我用力忘掉茹萍。从订婚宴开始的那一刻,我就发誓,永远不会像以前那样私下单独见茹萍了。”
张芷柔歪头看他:“那如果何书桓和陆茹萍最终没有修成正果,你会不会重新追求她?”
“当然不会,如果最后他们注定没有缘分在一起,那我希望茹萍能够找到一个她爱也爱她的男人,而我,要勇敢向前看。”
“真的?”
“真的。”
不知为何,听完这句话张芷柔憋了一天的火气,在这一刻全部散去了。
“你能这样想还算你是个人,我们走吧,还得去医院守着依萍。”
两人关灯离开办公室,却忘了把日记本和信件收起来,而张芷柔更忘了她随手一放的那张办公桌,是何书桓的。
……
第二天早上,依萍终于清醒了。
“依萍!”
“妈,爸你们怎么脸色这么憔悴?”
“我们守了你整整一夜,这次你可真是吓到我们了。”陆振华又说,“你何伯父何伯母很担心你,非得等你醒过来他们能放心回南京。”
依萍一愣,随即释然了:“伯父,伯母,谢谢你们。”
“依萍,你没事我和你何伯父就放心了,你和书桓,你们……唉,不提了。我们要去赶火车不能陪你了,你一定要快点养好身体,等以后有空就到南京来看我。”
“我会的。”依萍点点头。
送走了何父何母,依萍床前终于空出点地方,张芷柔和杜飞也总算可以往前站了。
张芷柔:“依萍,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杜飞:“就是就是,见义勇为也不能把自己的命搭上呀。不过你放心,伤你的人在这里,你想怎么处理他,我们都帮你。”
依萍顺着杜飞的手侧头看,“果然是你!”
“依萍,你们认识吗?”傅文佩总觉得两人气场不对,于是开口询问。
“化成灰我都认识。”依萍一激动牵动了胸前伤口,疼得喘不上来气。这时才发现这个变态一直在握着她的手。
“李维林,放开,谁允许你抓着我的手的!”
“你忘了吗,在南京何公馆我说过,别让我再碰见你,否则不管你是谁的女朋友,我都扛回家做太太。”男人因为哭过眼珠里全是血丝,声音有些沙哑,再配上这句话,莫名让人心跳加速。
“你……咳咳……流氓!”
“别激动,等你好了再骂我。”李维林始终不肯放开她的手。
陆振华忍不了了,又举起拐杖:“哪里来的登徒子,看我不打死你!”
“振华,你别打他了,没用,让我来问。”傅文佩赶紧拦着。
“是啊是啊,一看你们两个就有故事,依萍,怎么认识的?”担心了一整夜,杜飞好想听八卦。
李维林仍旧不说话,仿佛在场的除了依萍外,全是空气。
依萍虚弱地说:“谁跟他认识,他只不过是去大上海听我唱歌的流氓!”
“你是大上海舞厅的客人?”傅文佩急了:“孩子,你不能只跟依萍说话,作为她的父母,我们有权利知道她身边的人是谁。我们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流连风月场所的男人接近我女儿的!”
这下李维林终于有了反应。
“其实……我和依萍的第一面不是在大上海舞厅,而是在一年半以前那个暮春的暴雨之夜。”
“什么?”依萍心里已经地震了,一年半前的雨夜或许大家都忘了,可她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所有辈子都忘不了!
那夜,她是狼狈的,是可怜的,是屈辱的,是痛苦的,是没有自尊的,是被父亲的第二次抛弃,更是自己与何书桓纠葛两世的开端。
她记得那夜的每一个痛楚,每一个细节,却唯独不曾记得有李维林这号人。
“你胡说!”
李维林看着她,露出一抹苦涩而无奈的笑容,“我没有胡说,你只是不记得我了而已。”
“那是我来上海的第一天,我陪着我母亲大老远从南京来的,被她逼着来上海找我那个风流成性的父亲。”
旁边的陆振华突然有种对号入座的感觉,于是气哄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这下轮到依萍听不懂了。
李维林轻声一笑:“我想,我应该先跟你说一下我的家庭情况,否则你肯定会听的糊里糊涂的。”
然后这个男人就当众讲起了他的故事,仿佛昨夜的冷漠和抗拒一夕间全消失了。
“我母亲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我父亲的,即便如此,她和我父亲也有过一段快乐的时光。可好景不长,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他决定去闯一番事业,于是把家里的老人和孩子全部托付给我母亲就离开了。
母亲很果决地接过父亲扔给她的重担,尽管一走十几年毫无音讯,可她没有丝毫怨言。她用瘦弱的肩膀艰难撑着这个家,因为她始终相信父亲会回来的。”
“在我十二岁那年,母亲从受伤退役的同村老兵那里得知父亲的消息,她连夜写信过去,可直到我十五岁那年,父亲才把我们接过去。我母亲激动的几天几夜没合眼,可等待她的却是一个嫌她土气的丈夫。
父亲除了工作之外就是夜夜笙歌,身边漂亮的女人一个接一个地换。我母亲被冷落后开始变得尖锐,偏执,她整日想着如何乞讨父亲的爱,如何让父亲变回刚成亲的那个爱她的男人。”
“只可惜,她拼尽一切在南京努力了十年,却连个妻子该有的最基本的都没得到。一年前我父亲来南京花天酒地,母亲对我以死相逼让我陪她找父亲回家,可到头来她得到的只能是在酒店里大哭。
那夜上海的风很大,雨很大,我被我父亲的无情和母亲的执念逼疯,于是一个人走在上海的街道上,看着大雨冲刷这个世界的一切。但我更想让大雨将我的记忆也冲刷干净,对父亲的恨意,对母亲的无奈,对世界的厌倦!
就在这个时候,你不经意间闯入了我的视线。梳着两个长长的麻花辫,一身藏青色的旗袍,外面还套着大红色的外套。你像个落难的仙子,在大雨中和你的油纸伞斗法,被汽车溅了满身泥水,又错过了最后一班电车摔倒在地上。”
“呵呵~”李维林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一向面无表情或者邪魅放荡的脸上,竟然破天荒浮现出一抹真挚的笑容。
“那一刻,我的心情突然好了不少,因为我看到了一个比我更狼狈凄惨的人,你的悲惨治愈了我糟糕的心情。出于回报,我上前帮你打伞,问了一句①‘这位小姐,你摔伤了没有’?可你没有回答,站起身来就往前跑。”
依萍默默听着,她记得李维林说的一切,却唯独不记得那个槽糕透顶的雨夜,竟然还有个人为她撑了一会儿伞。
李维林看她的样子知道她仍然没想起来,于是继续说。
“你往前跑,我不知怎么的,仿佛鬼上身一样也跟着你跑,我对自己说,我之所以会这么反常,完全因为你太惨了。一个悲惨的人想要获得点心里平衡,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个比自己更惨的人。
我一路跟着你,看到你进了一座大别墅,我的好奇心更重了。你浑身上下穿得破破烂烂,大雨中连一把囫囵个的伞都没有,可这豪宅的女佣人却叫你依萍小姐。
我出于好奇心便在门外等你,我甚至都不确定你会不会出来。没有多久,你出来了,却带着满身伤痕,你浑身上下全是血印子,你眼里流下的是装满仇恨的泪花。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这十年来被父亲用铁混子教训的自己,顷刻间我好像共情了你所有的悲惨和恨意。
我想上前叫住你,带你去医院检查身体,可这时候你被一辆自行车撞了,你竟然上了他的后座,我怕你遇到坏人想要去阻拦,却发现那男人竟然是何书桓。
何书桓,众星捧月般被爱包围长大的孩子,他勇敢,善良,热情,他是那样闪耀光芒四射,是我这样的人一辈子也走不进的光明圣地。
他骨子里充满圣父思想,不仅对自己的道德标准要求高,对别人的道德要求也高,所以你碰到他绝对不会出事,我就这样看着,你和他就那样消失在雨帘里。”
“两天后,我经历了我人生最绝望的一天,我母亲冲进我父亲情人的家,想要亲手了结她爱了半辈子的丈夫。可她的木仓法太差,开了三木仓都没打中,却轻而易举死在了我父亲手里。
可想而知,那个男人当时有多生气,他当场下令要把替他照顾父母儿子的原配夫人挫骨扬灰。那天,我打了伤了他一个排的警卫,只为从他们手里抢走我母亲的遗体。”
我没有让我妈入土为安,我把她火化了,地底下太黑暗,我知道她不会喜欢的。我烧了她,打算把她的骨灰撒进河里,我想让她像凤凰那样涅槃重生。可那个畜生却还不放过她!”
“我带着母亲的骨灰东躲西藏,他竟然派了一个连的兵对付我,他让那些人狠狠把我摁在地上,当着我的面摔碎了我妈的骨灰坛,然后扬长而去。
那一刻,我的心碎了,长街之上,我拼命归拢母亲的骨灰,可风太大,那些骨灰一吹就散。我手被碎坛子割伤,鲜血淋漓也不觉得痛,我大声求助,周围很多人,却没一个肯上前帮我。
就在这时候,一双白净还带着鞭痕的手,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序号①处引用【情深深雨濛濛】电视剧台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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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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