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河问心

洛喻山听见便问道:“敢是五师父知其在何处?”

五师父瞟了洛喻山一眼,翻着白眼说道:“当年闻川在翠竹山应四门挑战后名声大噪,我心中不服前去讨教。哪知闻川自称内伤闭门不敢外出,我只好在你那千山派外头长亭里,对着漫天白雪弹了一首天河落。弹罢邀他到庐梦山做客,想不到他竟然到死都不肯去。”

洛喻山心头一震,忙躬身行礼道:“未曾想到庐梦山前辈竟是花云派五师父,失敬失敬。我师伯归化前曾有言,将自己珍爱的梧桐古琴赠予庐梦山前辈,既是前辈在此处,稍后喻山便禀明掌门,将古琴送来。”

五师父轻挥右手,道:“不必了。就留在卫州,若你们再出音律高手,我前去讨教不迟。”五师父走到筝前坐下,正色对洛喻山说道:“不知那次我在千山派弹筝时右掌门可在?”。洛喻山回道:“前辈弹筝时,晚辈尚幼。”五师父道:“想来右掌门数十年间阅历精进,我便再弹一次天河落,你可听听有何不同?”

洛喻山再次行礼躬身正坐。

四师父转头示意众弟子安静退出。

侧墙外,筠砜拉着低声对苏灵道:“这里正待客,不可搅扰,快随我回去。”

苏灵挣扎着甩开他的手,低声说道:“哎呀我知道我知道,我就看看也没搅扰。今天来的人到底是谁呀,静悄悄的一点声儿都没有,你们花云派平常都这样?要是半夜进来个人也太容易了。”

苏灵一连串的问,筠砜低声道:“平常不这样,今日有事方如此,你要想知道下山去我说给你听。”

苏灵陪着笑:“让我再看一会儿呗,不搅扰,绝对不搅扰。”

筠砜摇头:“不可。若是被巡查的师父发现,逐出花云再不能来。”

苏灵嘟哝着:“我又不是你们的弟子,不来就不来。再说,我好歹也算个客人吧,叫我在湖边吹冷风,不请我进去喝茶吃饭,连在旁边听两句都不行?”

筠砜被呛得正不知如何开口,忽得听闻迎客厅有筝声传来,丝丝悦耳,妙不可言。

苏灵听了笑道:“不知谁弹的,可真好听。”

二人皆不通音律。五师父筝声独步天下,筠砜见苏灵倾耳静听便不再言语。

那筝声若山涧流水,绵细潺潺,再若汇聚江河,波涛渐起,忽遇断崖,跌宕起伏,又入湖泊,潮平浪静,及百川东纳,天高海阔。声声拨扣心弦,令人情绪飞驰,入忘我之境。

筠砜听得筝音渐低,意欲带苏灵悄悄离去,轻拍她肩膀却毫无反应,连拍几次,苏灵半倚着墙轻轻滑落,筠砜连忙扶住她坐在地上,挽她衣袖探得脉象平稳。不禁低头沉思,苏灵昏睡如真不假,况周遭无人,何人对她下药,莫非是她自己?然又不像,回想起大师父曾说过五师父有一曲天河问心,能迷惑人心,好似能令听到者问话即答,戒备毫无。想罢,筠砜轻轻试探:“苏灵?”

苏灵神思正与夜魄在山坡上追逐,累了两人闭目躺在草丛间,听得夜魄问话便道:“嗯?师兄——”

筠砜见她如此答,轻问:“我是谁?”

苏灵看了一眼夜魄,笑道:“师兄,别闹。”

筠砜见她笑容温和,柔声细语,全然不是之前模样,未知她师兄是何人,问道:“你记不记得我是谁?”“记得,夜魄师兄嘛,怎么,师父给你起的名字都忘啦?”

筠砜低头思索,此人似有耳闻,接着问道:“师父是谁?”苏灵看着夜魄:“你连师父都敢忘,师兄你不会被人打了脑袋变糊涂了。”

筠砜看着苏灵关心的样子,未免酸溜溜的,便说道:“没有,只是怕你贪玩忘事儿——可还记得来墨州做什么?”苏灵复笑起来:“当然是把墨州的白羊帮做大咯。师兄你想做这儿的羊大头,我可没忘。等你做了羊大头,那让我做什么,能不能不当羊倌,不杀人了。”

筠砜心头一凛,想起五师父所说,果然苏灵是杀手,默默长叹口气。苏灵却挽住他的手臂,柔声说道:“师兄,你肯不肯娶我,我已经攒下好多钱,还差一些就够赎身。师兄——”

筠砜看着苏灵,一时间沉默不语。

天河问心乃五师父独创,其中秘密仅告知过数人。为避他人听名起疑,大师父建议改作天河落。此后经五师父潜心修改,已对本门修为小成弟子无害。流月自潮忻栗棠处得知,遂备重金得五师父弹此一曲。洛喻山闻音惑志,四师父熄了灯火与五师父出去,流月取下耳塞于迎客厅内问其机密。

星河璀璨,五师父倚门仰望夜空,回忆过往,那日告诉他自创得天河问心后,他便对自己若即若离。猜他怀疑自己被筝音迷惘,爱而存疑,情不能问。

约一炷香过后,五师父返回厅中,坐于筝前轻轻拨弦。四师父点亮灯火。二师父、照溪亦回厅落座。众人坐定,听五师父弹筝急急如万马奔腾,匆匆似战前擂鼓,交战迭起,金鸣厮杀。洛喻山出了一身冷汗忽地转醒,环顾四周见犹在厅中方松开紧握的拳头。

侧墙外的苏灵哎呀一声睁开眼睛,抬头梦醒,看见筠砜坐于一旁,笑道:“真好听,不知是谁弹的。”

筠砜笑着轻道:“应是五师父弹的。我们下山去吧,在这儿被发现就不好了。”

二人站起来蹑步返回。出了后院门,苏灵便飞似得跑起来,筠砜喊道:“灵儿,慢点。”

苏灵笑声如铃,来回蹦跶着说:“你五师父弹琴可真好听,感觉血都往涌上来了,身上热乎乎的。我忍不住要跑一跑、跳一跳。”

筠砜看她不住得跳来跳去,不觉好笑,又想起初遇的那天晚上自己被逼蹦着向前走,今日可倒换她蹦来跳去了,想罢又嘱咐道:“小心些,这路黑,小心崴脚。”

“知道了,你可真啰嗦。”

二人吃过晚饭,苏灵一天疲乏,择屋闭门沉沉睡去了。十师父深夜未归,筠砜便命小九晚上警醒些,自己虽合目躺下,究竟一夜思绪纷杂,眼看窗棂渐亮,索性起来到湖边走走。

苏灵听得门响,打开窗户见他和衣散发,颇为奇怪,便问道:“你做什么呢?”

筠砜也未转头,自顾自说道:“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夜卧早起,广步于庭,被发缓形,以使志生,生而勿杀,予而勿夺,赏而勿罚,此春气之应,养生之道也。”

苏灵只听懂了春三月与养生,又觉筠砜念得好听,跳出窗户,走到他旁边,问:“那夏秋冬呢,养生怎么说?”

筠砜抬头望远,湖水微澜,说道:“夏三月,此谓蕃秀。天地气交,万物华实,夜卧早起,无厌于日,使志勿怒,使华英成秀,使气得泄,若所爱在外,此夏气之应,养长之道也。

秋三月,此谓容平。天气以急,地气以明,早卧早起,与鸡俱兴,使志安宁,以缓秋刑,收敛神气,使秋气平,无外其志,使肺气清,此秋气之应,养收之道也。

冬三月,此谓闭藏。水冰地坼,勿扰乎阳,早卧晚起,必待日光,使志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已有得,去寒就温,无泄皮肤,使气亟夺。此冬气之应,养藏之道也。”

苏灵若悟般点点头,问:“这是什么意思?”

筠砜转头看着苏灵道:“这篇是黄帝内经中四气调神大论,说的是四时阴阳乃万物之根本,顺从四时,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从则生,逆则死。”

苏灵眨眨眼睛,“除了养生还说了啥?有没有武学之类提高修为的啊?”

筠砜笑了,摇摇头,“这本并非是武功秘籍,仅是一本医学入门书,如果你想学我可以讲给你听。”

苏灵轻哼一声,摇摇头:“不学,学那个干嘛。学了能行医?”

筠砜道:“不能。不过呢这本书虽说多讲人为何得病如何治疗如何养身,却也有天地自然变化道理,循天地之道,顺自然之意,识变化之理,于为人处世亦有所益。”

苏灵奚落道:“这学了既换不得钱,又防不了身,难为你带在身上天天看他。果然是公子哥儿有这份闲心学这个。哎你十师父一晚都没回来,今儿还等他?”

筠砜道:“不等了,我已经留一封信给十师父。一会儿我们下山。”

苏灵忽地想起五师父说了今日让去找她,转念想还是算了,去一趟不知要被收去多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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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之苏灵与游筠砜
连载中融阳化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