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说着话,便有镖局派人来寻梅婕云,言王府世子和县主有请镖局卓如分局主,听说梅婕云亦在城中,故邀同去。
天色渐暗,游襄砥带着自家车队归来,命游家众人将车马药材一一安顿,带领大师傅拜见父亲游如砏,又与筠砜互相行礼。
游如砏站在院中,见襄砥指挥得当,分派有度,然神色疲惫,衣衫破絮。再看车队中人困马乏,幸而未有亡失。如砏问道:“襄儿,几位师傅,路上可顺?还有人再半路拦截么?”
襄砥回道:“只有柳树林那一次,来了十几个人都带着刀。好在父亲这次思虑周全,请了周钱王李四位师傅同往,虽略有小伤,人和货都如数带回。”
如砏笑着谢过几位大师傅,请他们入席饮酒。又带了襄砥、筠砜回内院,细细问他前后经过。襄砥一一回禀。待三人将事情捋顺明了又商量妥当,各自回房休息。
筠砜想起苏灵,不知她腹痛如何,况两人居所不远,走来叩门却无回应,便命小九去打听。不一会儿小九回来说道:“苏姑娘下午说她要睡觉,不许人来,不许吵着她,所以也就没人看见她。”
筠砜点头,叹口气回望了房门一眼,道:“走吧。”
小九跟上道:“咱不找她——唔也是,她走了才好呢。”
原来苏灵午时在街上看到一家卖点心的小店,店门招牌下面缠了九圈红绳,便知道这是自家的店。筠砜去后,苏灵准备一番,悄悄出了游家,到这家小店前,作样看了种种糕点,笑道:“好吃的挺多啊,你这儿有没有一种红红绿绿又酸甜的东西?”
店主听了笑道:“红红绿绿的没有,乌黑乌黑酸甜口儿的倒有,您要几块?”
苏灵笑问:“怎么个卖法?”
店主比划着指头:“一个两文钱,你要买三个,就五文。”
苏灵道:“贵了,买四个,六文。”
店主摇摇头:“不卖不卖,这可亏大了。”
两人暗话一一对上,苏灵笑了,道:“那就买一个。好吃了,再买。”
店主笑着,拿干净的梧桐叶包了一块墨酥递给苏灵。苏灵接了,从怀中取出两文钱,内夹纸片,叠放在店主手里。店主会意,将钱放在自己怀里,接着叫卖。
苏灵不饿,把墨酥放在衣袋中,还未走远,便听得一侧骚乱不断,有人高喊清街,连这边行人也匆匆离去,便是店里也慌慌张张,出门封上自家门口。苏灵回头看时,见自家小店已有人将门外桌子抬进去关门上闩。
眼下更无人注意自己,苏灵到无人处,循着两侧墙壁上了屋顶,找到个犄角处,伏下身,约莫一个时辰过去,方见二十人的小队,护卫着两辆马车而来。
苏灵细看,其中一人正是昨夜在花云派接受赠剑的那位,不必猜,想那车里头坐着的便是花云派口中所说的贵客了,只不知能动用清街的究竟是何人。
车队既过去,苏灵下了楼,轻敲小店木门。门内有人应了一声,问是谁。
苏灵道:“买吃的。”
里面轻轻错了条缝,见是苏灵放她进来,见街上无旁人又火速关了门。店主引苏灵到内室,互问了何名何职,快速换了情报。
这时,苏灵才知那一行人来自王府,随同而来之人尚不知何姓何名。想起昨夜那把剑,苏灵心里痒痒,盘算他们护卫不多,若是失此良机,下次遇见是几时。想罢便要了夜行衣,更换装束,悄悄翻墙进了小随园。
小随园面积不大,花木遮映中盖了几处低矮的房舍,原就是大客商饮酒会谈之所,故装饰精细,供给齐全。前些日子王府已打发人过来查验过,添了护卫侍从。苏灵谨慎小心,在园中观察良久,有客来访皆迎至东南处房舍,不多时便有宫女簇拥着珠光宝气的一男一女往那边去了,又有一中年男子自西北而来跟着一名护卫也去了。
苏灵观察那中年男子身形魁梧,步履坚定,知道得罪不起。况且王府中护卫个个训练有素,更不可大意。再看周围护卫东南严密,西北稀疏,悄悄往西北伏身探步过去。果有一处房舍,门窗紧闭,微微烛光从缝儿中透出。待护卫走过,苏灵绕至房后,探听屋中无人,一窗扇未关紧,轻轻推开侧缝,探头内外观察,听得无声,悄悄跳起进入屋内,半蹲着抬头观察,见桌上放有行囊,行囊一旁的,不正是花云二师父手中长剑么。
苏灵按下心头喜悦,起身拿了朔光剑拔出一半,看剑身光华闪耀、如水如霜,正是此剑,随即合上剑鞘火速跳出窗户,跃上墙头。
一时护卫巡视,发现一格窗扇向外打开,与方才不同,即刻警觉呼唤同伴,七八名护卫闻声而来。
苏灵在墙外拔出长剑觉得这剑身实在太轻了,比划几下极不趁手,正心中懊恼,忽听得墙内动静,拔腿便跑。青莹山本就重视轻功,苏灵武力不足,逃跑却最是拿手,片刻跳出一里地,忽见前有来人,转步伏身躲在暗影里,侧耳一听那人步履停下,暗想已被发觉,而恍惚间那人身形颇似钱酉。如果是他——,苏灵无声地合上长剑,抬头四周察看,见月上枝头,那老树杈上正有个鸟窝,低头捡个石子打到鸟窝上,惊起一只乌鸦叫了几声。
王府护卫听见,连忙拨人赶来。
钱酉在暗处听见嘈嘈杂杂,有意悄悄躲开,又思捉了黑衣人立下功劳或有好处,然如此必定暴露自己武功。犹豫之间,忽听上方风声,有人从上扑下,钱酉只得翻身躲开在一旁,站起盯住黑衣人问道:“你是何人。”
苏灵不答,将手中朔光剑砸向钱酉后转身就跑。钱酉退步接住,长剑绝非普通人能有,钱酉未及思量如何处置,正被赶来的护卫发现,只得站定持剑行礼。
那护卫见钱酉手持长剑,仔细端量,识得钱酉手中剑,停下喝问:“何人竟敢入随园偷窃?”
钱酉慌忙解释,然此间怎容他说话。几名护卫见他不作反抗,上前夺过剑,押回小随园。此时,流月、照溪、卓如县令、梅婕云、卓如镖局主梅蓉霞、另有两位花商聚在花厅之中。王府随从已检视物品,未有失窃。护卫随洛喻山回房,发现朔光剑失踪,急忙来报。
流月听护卫禀明拿来钱酉,命带他进来,上下打量一番,见他虽衣冠不整,双手反绑,然神色镇定,步履不慌,竟将座上众人一一看过。
见流月面容威严,钱酉连忙恭敬低头。
护卫将朔光剑呈上,将何时发觉、何地捉住钱酉一一禀明。流月点头,将朔光剑交予洛喻山,笑道:“请洛帮主看看丢失的是否是此剑?”
洛喻山细细查看,未有异状,笑道:“果然花云派的好剑颇有名气,不过刚刚下山,便有人惦记上。”
流月点头,转向钱酉问道:“你为何来此盗剑?”
钱酉见问,躬身自述来历,又道:“大人在上,草民钱酉,现暂住在长定巷大张师父家中,因明日家宴,特请筱满楼的筱老板下榻。方才筱老板清点行囊发现未带模子,故草民匆匆出门来取。不想途中遇到一名黑衣人,将剑掷草民身上,实非盗窃。草民所言,皆可查证,望大人明察。”
听了此言,流月望向卓如县令。
梅蓉霞听到钱酉名字,此时正打量他。而身旁的梅婕云站出行礼后说道:“大张师父乃小女师父,钱酉正住在小女师父家不假。”
县令小心向流月回道:“大张师父确实住在长定巷。梅姑娘,略曾耳闻,近日是否是尊师母的生辰?”
梅婕云点点头。
县令对钱酉道:“便是未带模子,明晨去取不就是了,你当知晓卓如城有宵禁,又何故入夜出门?”
钱酉低头不语。
梅婕云恐其中另有情由,暂不作解释。
既然无物丢失,流月不想事情闹大,索性给花云派及梅家面子,命道:“既是明日大张师父家有寿星,备份礼物替我及县主送去。”
宫人应下。梅婕云谢过流月。
虽不追究,亦不可轻轻放过。流月道:“今日我与县主虽无有失窃,洛帮主却丢了朔光剑,虽经找回,到底县令大人有失察之过,务必增加人手,加强戒备。如有困难,可上报与王府,我必派人相助。”
县令早已站起躬身听命,一一应下。
流月点头请县令坐下,转头对洛喻山说道:“帮主物品失窃,亦我失责。我必加强防护,请帮主安心。”
洛喻山亦愿大事化小,忙道:“多谢世子。”
流月转向护卫喝道:“都听清楚了?”又道:“还不将他放开。”护卫接令解开钱酉双手。梅婕云担心他挨打侧眼上下看看,钱酉连忙微笑摇头。
流月观钱酉举止倒不似常人,且与梅家亲近,便笑道:“不知这位钱先生家在何处,又在何处高就?”
钱酉躬身介绍自己,又加了句,“现今在墨州游历,未知前路如何,故暂在大张师父家暂住。”
流月点头,问道:“今日无暇,不知钱先生下月可有空闲,请到苍葭园会一叙。”
钱酉满口答应。而照溪面露不悦。
流月道:“天色晚了,既是钱先生有事在身,便不留你了。梅姑娘你与他同去。”
县令起身道:“我派衙役送送你们。”
钱梅二人谢过去了。
这边流月道:“今日出此纰漏,扫了大家兴致。县令大人,梅局主,二位花主,请恕招待不周。”
四人皆道不敢。
流月点点头,道:“府中之事,还烦请多多费心。”说罢,亦请他四人及洛喻山去了。
看众人离去,照溪对流月说道:“兄长,那个人无官无禄,无依无靠,你请他去苍葭园干嘛?”
流月抚扇道:“居然有人擅闯小随园,显然没把衍玉王府放在眼里,无论是谁,钱酉都脱不了干系。他背后是谁要细细打探明白。明日我回兰城,多留些人手给你。溪儿,为兄不在身边,万事小心为上。”
照溪笑道:“兄长放心,溪儿定会好好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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