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爱

从学校门口被他塞进车里,萧秦便一路开车把她带到了那个翡翠豪庭的32楼。

开门的还是那个阿姨,后面跟着的还是那条老狗。

阿姨把狗牵到了露台锁上了门,摆了一桌的菜,知趣地离开。

萧秦和甄琦吃了饭,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甄琦怕说错话,又惹他生气。

吃完饭,甄琦默默收拾了碗筷,从书包里拿出卷子,开始做题。萧秦没有理睬她,打开他的笔记本电脑,只管回他的邮件。

一切仿佛都平静了下来,相安无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里屋外一片寂静。

甄琦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时针已经过了九点,她拿起手机,手机没有电,不知何时自动关了机。再看沙发那边的萧秦,低着头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脑。

甄琦收拾了书包,站起身,她顿了一下,轻声说:“都九点了,我得回去了。”

萧秦仿佛没听到,头都没有抬。甄琦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的,你就不用送了。”

说着,她背起书包走到门边,手还未触到把手,人已被一把横将抱起。她被他抱上二楼,萧秦房间的浴室里,就听他说:“今晚在这里睡。”声音低沉。

甄琦害怕了,她只愣愣地站在那里,手扶着浴室门框,眼睛看着萧秦。

萧秦伸出手来,开始解她的连衣裙扣子,一颗两颗。

甄琦方才缓过神来,她揪起被解开的衣襟,低声说:“我自己来,你出去。”

关上浴室的门,甄琦站了很久,她想好好想想,可是脑子是空白的,想不出什么东西来。

放了水,冲了热水澡。

她又在浴室的壁柜里发现了一件绛红色绸缎女式睡衣,睡衣四周一圈镶着黑丝锦带,虽然主体颜色是甄琦并不喜欢的绛红色,又是吊带的样式,但大小倒还合适她。

甄琦站在镜子前,见镜子里的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披散着,身上的绛红色吊带睡衣,在灯光之下,怎么看怎么觉得过于妩媚妖娆。

没办法,只能暂时先穿着,身上的衣物必须要洗一下,白天饭店吃饭,熏了一身的油烟味。再说,明天上班要直接去公司,这条连衣裙好歹去公司穿还是能过得去。

想到此,甄琦将自己换下的衣裙等扔进了台盆下的洗衣机内,只需三个半小时,衣物都可自动洗净烘干。

接着她又把头发吹干,再裹上一条白色大号浴巾,缓缓走出浴室。她心中暗想,自己在浴室里倒腾了大半天,又听外面一点声响都没有,他肯定是去楼下客房睡了。

慢慢走出浴室,却一眼见那张深棕色的大床上,萧秦穿着黑色绸缎,镶着绛红色锦带的睡衣,正靠着高枕,翻着杂志。

原来他们的睡衣是一套的,原来他就躺在那张大床上等着她。

甄琦有些尴尬,有些慌张,更不知所措。她不是没有和萧秦睡过一张床,在南粤,萧秦也是拥着她入睡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好好的。

他在她的家人面前宣布她是他的女朋友,只是宣布女朋友而已,又不是宣布他们结婚!

想到此,甄琦倒是镇定许多,她见萧秦翻着杂志,也没抬头,于是她轻轻地走到门口,还未开门,就听得身后萧秦低沉的声音:“你去哪里?”

“我去楼下客房。”甄琦面向门,简短回答。

门没拉开,身体却已被人抱了起来,身上的浴巾滑落了下来。

人被甩到了床中央,身体被他压在了身下,两只刚要举起的手,也被紧紧地扣住。

“哪里都不许去。”萧秦低声在她耳边呢喃。

他的气息在她耳边唇边回荡,摄入心魄。

他又看到了那朵淡粉色胎记,他心跳加速,不知为何,只要见到它,只要触碰到那朵茉莉花般的胎记,他整个人都会沸腾起来,心似热血沸腾一般不能自已。

他们双眸相视,一双是深邃见不到底,一双是晶莹透澈,一眼望穿。

眼前的萧秦是摄人心魄的,令她心颤的。

而脑海里浮现的却不是萧秦,是甄沛那双忧伤的眼睛,耳边萦绕的是林莫言痛哭流涕的声音。

甄琦接到了林莫言打来的一通电话,那是她出差回来的第二天。

“甄琦,我有话对你说。”

“我在上班,跑不出来啊。”萧秦每分钟都把甄琦带在身边,甄琦不可能在上班时间偷跑出来。

“我知道。你现在去个没人的地方,我有几句话要说。”

甄琦拿着手机,借口去了趟厕所。

“好了,你说。”

“我说,你听。甄琦,我听你梁叔叔说,你和萧秦去了粤海,刚回来。他没对你怎样吧?”

“没有。”

“甄琦,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离萧秦远一点,更不要和他交往!本来我也不想说的,但是我就是怕你和他走太近,把持不住。你知道你林妈妈,曾经最爱的男人甄冠森吗?也就是你养父,甄冠森。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他是怎么死的吗?”

林莫言连问了两句怎么死的?甄琦当然知道,他是车祸死的。虽然那年她才两岁,但她还依稀记得她被抱去坟前磕头的场景,很多人围着,很多人在哭。直到后来她长大了,都还能记得那个场景,那个坟头,和那张照片。

“车祸。”甄琦说。

“车祸?车祸?”林莫言低念两遍车祸,带着哭腔。

“甄冠森英年早逝不是车祸,是**!他是被活活撞死的,他是被活活撞死的!”电话里,林莫言的哭腔变成了哭声,嚎啕大哭,哭声凄惨,甄琦愕然。

半晌林莫言才缓过气来继续说:“甄琦啊,你养父甄冠森一世风流,但他风流不下流的,他是个好人。可是有些人却怀恨在心,必置他于死地,这些人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的!”

甄琦没有说话,屏住呼吸听电话那头的林莫言已近失控,哭诉着,有人不得好死。

“甄琦,撞死你冠森爸爸的便是萧秦的亲生父亲,萧进年!萧进年不得好死,他怀恨在心,派人撞死了你的养父!”

听到此,甄琦背脊发寒,脑中嗡嗡作响,后面林莫言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到,只记得,电话那头的林莫言哭得很伤心,哭了很久。

甄琦对甄冠森没有太多印象,甚至他的长相也只停留在家里那几张老相片上。很多人说过甄冠森长相英俊风流,她看过甄冠森的相片。的确,他算得上是甄家男子中相貌最英俊的一个。

可是所有人都说甄冠森是车祸死的,她第一次从林莫言的口中得知是被杀害的,害死他的人竟是萧秦的亲生父亲!

她不确定林莫言所言是否属实,即便属实,这和萧秦无关啊,毕竟这是上一代的恩怨,为何要积怨到下一代?但是毕竟那个英年早逝的人是她幼年时的养父,一日为父,终生为父,不是吗?

总不能现在自己坦荡荡接受一个杀父仇人的儿子压在自己身上吧?

更何况还有甄沛,他在伤心,她知道他很伤心。是萧秦狠心把那个希望的泡泡戳破了,他太狠心了,萧秦太狠心了!萧进年太狠心了!他们都太狠心了!

此刻的萧秦满眼满脑都是甄琦了,她是会给他下蛊的小妖精,他身体绷紧,他想要她了,他今天必须要她,他不想再等了,他快三十岁了,他等她很久了,太久了。甄琦是他的,只属于他。从来不相信姻缘的他,信了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这些鬼话,他信她是他三生三世等来的女人。

在萧秦正要退下她那最后一点点阻碍时,甄琦却用力一脚踢在了他的胸口。随后她又抓起身边一只高枕往萧秦的头上扔了过去。

她弹跳着坐起来,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从前一刻的极温顺,到下一刻的极愤怒。她手里拿着另一只高枕,怒目而视着萧秦。

萧秦的额头被甄琦扔来的枕头狠狠地击了一下,枕头跌落在地。

从认识甄琦至今,萧秦从未见过甄琦这番神情,也从未见过她发怒的样子。

“怎么了?”萧秦站在床边,即好笑又好气地看着她。

“没什么,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甄琦垂下眸,抱着枕头,低语着。

“生气了?不愿意?”萧秦凑过去,在她耳边轻声说,语气少有的温柔。

没办法,看来这个小女人要哄的,炸起来,比刺猬还厉害!

甄琦别过头去说:“要么你睡客房,要么我睡客房。”

“好啦,我的甄琦宝贝不愿意,那我就抱着睡。嗯?”萧秦边哄带骗,想要抱甄琦。

甄琦的身体往后退了退,一字一句说:“萧秦,我不是不愿意,我是不爱你。”甄琦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语气平缓,听不出半点犹豫。

萧秦愣了一下,转而脸色慢慢暗沉下来,盯着她看了半晌。他们双目相视,他的眼睛黑得可怖,深墨色的眸子,如一潭黑水。

甄琦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不爱我?”他声音低沉,眼里充满着震惊和愤怒。

“对,我不爱你。萧秦,我不爱你,我怕你!”

甄琦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坚定,她深深吸了口气,仿佛是下了个天大的决心,她又说:“是的,我若不顺你意,不如你愿,我真怕丢了工作。”

话从她口中说出总是轻柔的,但每个字都像带了刺,一根一根,往萧秦的胸口扎了过去。

萧秦知道甄琦从未和他说过半句不得体的玩笑话,更何况又是这个时候。她说着她的心里话,他把她的话听进了心里去。

“顺我的意?如我的愿?”萧秦又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他慢慢抬起甄琦的下巴,让她看着他。

“你爱他,是吗?”萧秦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了口。

甄琦没有回答,别过脸去,她不想回答。

爱这个字太沉重,甄沛对她来说太重要,十几年的相守,怎么可能不爱?

看着甄琦冷冷的眼神,萧秦终于还是放下了手,他转身,默默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被砰地一声重重甩上,留下甄琦一人跌坐在空荡荡的房间内。

枕头上,被子里都是他的味道,前一秒还被他拥在怀里缠绵悱恻,下一秒就被她一脚踢了下去。那个砸他的枕头还留在地上,那扇被他甩上的房门,余声犹在,萧秦却已不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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