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楠妤将箭投进壶内,众人都有些震惊。
在外人眼里,她瞧着玉软花柔的,哪能想到她射壶准头竟这般好。
赵乐宴惊讶地往前一凑,上一回的赏花宴,冯楠妤明明没有投进去的,她记得很清楚。
“投中!”人群中有人欢呼高喊。
冯楠妤眯了眯眸,她虽从未在人前射壶投中,但她背后可没有懈怠过一分一毫,她只是,素来藏得好罢了,也习惯了当绿叶做陪衬。
在府里,她不能盖过她二哥的风头,也不能抢了六弟的风头,她只能藏住锋芒,偶尔还得露拙。
可今日的赏花宴不同,王后与祁王殿下都来了,她不能轻易放过这次机会,她也得为了自己拼上一次。
“只道冯御史之子很擅射壶之术,却不知冯御史的女儿这射壶之术也不输啊。”
冯楠妤向王后行礼:“谢王后赞誉,我射壶之术还是我二哥相授的,与我二哥相比,还差的远。”
话说到这,冯楠妤看向冯瑜杨,眼神示意他。
现正是在王后与公主面前展示的好机会,错过这次,下一次不知要等到何时。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冯瑜杨投去,冯瑜杨只觉得自己像回到了从前父亲过生辰时,
他被所有人推上前吟诗祝词,只为了在众人面前帮父亲挣得脸面,日后若是说出去,也能成为一份好谈资。
他不想去,可他被逼着和众人一样,成了捧高父亲地位的棋子,无路可退。
冯楠妤亲自给冯瑜杨挑选了一支箭,递给他,但冯瑜杨径自绕过了冯楠妤,自己又选了一支绑着朱顶红的箭。
他最不喜欢被人安排,可却无路可选。
在府中,他的起居饮食被安排好了,该吃什么该穿什么,可从来没有人问他喜欢什么……他不喜欢做官,可他的父亲已经为他铺好了路,只需要随意找一个由头就能将他塞进官场中……现在来参加赏花宴,他还被他的妹妹安排,他是堂堂男子汉,怎能听一个女子的话呢?整个缙姮城都没有他这么憋屈的公子了。
冯瑜杨紧握住箭,环顾四周,在这儿的人都是等着看好戏的,哪有真心祝他投壶成功的,他被推着往前射壶,只是为了能在公主面前挣得面儿,也为了给自己挣得一个好前程,更是为了给冯家挣得一个好名声。
他不想这么做,可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见状,冯楠妤往后退,留给二哥更多的施展空间,半晌,未见二哥有动作,她有些急了,踱到二哥身后,低声提醒:“二哥,王后和公主看着呢,万不能有任何失误。”
冯瑜杨紧握着箭,紧张到手心冒汗。
一旁的冯楠妤一脸自信,二哥虽不善骑术与吟诗,但射壶讲究得是准头,他与身边的人总爱玩投掷石子的游戏,她先前说他不务正业,可没想到,就是这样不务正业的玩法,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冯瑜杨身上,冯瑜杨只觉得眼花步子虚,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挺挺倒下去。
“冯瑜杨,你快点啊,别拖延时间。”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冯瑜杨听了,更紧张了。
冯楠妤朝说话那人递去一记眼刀,那人才噤了声。
冯瑜杨心里的节奏已经被打乱了,手里的箭被随意丢了出去,不出意料,箭偏了,别说穿花射壶了,箭离壶口的位置都还远着呢。
周遭一片哗然。
冯楠妤眸色一变,以二哥投掷的准头来说,射壶不会输,这根本不是他素日的准头。
“我输了。”冯瑜杨垂着头,一脸丧气。
“二哥。”冯楠妤恨铁不成钢,想给二哥再求次机会。
冯瑜杨累了,他不想继续赏花了,他来这儿,也是因为被逼着来,他心底是不愿意来的。
见冯瑜杨失了射壶的斗志,冯楠妤只得换一个法子,从冯瑜杨袖里抽出一方帕子,幸好她提前布局,将捡到的公主的帕子给了二哥,这才能派上用场。
“二哥,你这帕子……”话说到一半,冯楠妤就看出来这帕子与原先不一样。
冯楠妤抬头看向二哥,欲言又止。
“来赏花宴的每一位贵客都有一方染过花香的帕子。”倏忽,桂嬷嬷开口。
“花香?”闻言,冯楠妤低头轻嗅着手里的帕子,确实有花香,也与她所捡到的公主的帕子完全不一样。
“这是公主的想法,既是赏花宴,那得随一些与花相关的物件,”桂嬷嬷双手一拍,来了几名婢女,手里皆端着浸了花香的帕子,“每一方帕子花香皆不同,正对上铃铛上的花,箭头上的花,皆不一样。”
听到这里,冯楠妤就明白了,她是着了别人的道。
只是,是谁给她下的套?
冯楠妤扫视全场,目光落在对众人笑脸相迎的公主脸上。
赵乐宴迎上冯楠妤的目光,上一回的赏花宴,冯楠妤便是用这样的法子让她扫兴而归,这一回,她为了现在这一刻,早做好了准备。
没有当面戳穿冯楠妤的心思,是给她的警告,也是顾了最后的体面,她那般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懂?浸了花香的帕子现在才拿出来,而冯瑜杨身上早已有了帕子,个中缘由,不言而喻。
冯楠妤嘴角轻扯,手捏着帕子,直勾勾地盯着公主。
她想给别人设套,却不知不觉进了别人的套,也许,从公主掉帕子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踏入了公主为她而设的圈套中。
但公主没有当面拆台,已是给了冯府面子,公主给递了台阶,她若是不顺着这台阶下,那就是不领好意。
只是,这帕子是何时换回去的?
“这帕子这般香,难免会招惹那些不安好心的蜂蝶来。”
闻言,众人循着声儿看向远远走来的赵渝颜,其中有人真心行礼,也有人面上行礼,心里实则轻视。
虽说赵渝颜是郡主,但这郡主的头衔怎么来的,大家心知肚明,就是赵渝颜在学公主,上到头衔封号,下到吃穿用度。
赵渝颜边说边拿起一方浸透了花香的帕子:“因为那些蜂蝶会闻香,伺机而动。”说这话的时候,赵渝颜看向面上波澜不惊的冯楠妤。
她因有事儿耽误了,方才来参宴的时候,遇见了嫣然和春风,见她们鬼祟地跟着冯府的仆从,她多了个心眼跟上去,才知她们是在寻冯御史嫡子冯瑜杨。
后来她拦住办了事的嫣然和春风,她以要将此事张扬出去为要挟,逼得她俩不得已吐出了真话。
原是有人在赏花宴动了龌龊心思,幸好赵乐宴有心眼,不然,就被别人轻易拿捏了。
要不是嫣然和春风将她拦着,说不能乱了公主的计划,不然她肯定直接冲到生事人的跟前,好好教训一番。
胆大妄为的人,竟敢在赏花宴上挑衅生事,不下放牢狱,赏一顿板子都是轻的。
赵乐宴盯着突然出现的赵渝颜,她记得上一回的赏花宴,她借口身子抱恙就没来,怎的这一回就来了?看起来脸色红润,精气神十足,看来是落水之症完全好了。
而且,她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好似有股子娇羞?
赵渝颜姿态扭捏,嘴唇抿了抿,做足了心理准备:“宴,宴儿姐。”
赵乐宴身子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声宴儿姐她只在赵渝颜小时候听她喊过,待她们长大了些,她总是事事与她比,都直接唤她名字了。
“宴儿,渝颜喊你呢。”卫芷忍不住提醒愣神的宴儿,她们姐妹俩都是嘴硬心软的人,只是谁也不肯低头,不过现在瞧着啊,似是冻着的湖面开始被暖阳照耀,慢慢融了。
“哎,渝,渝颜。”赵乐宴还没适应,应得结结巴巴的。
这转变的太快了,她还得好好适应。
今日的赏花宴,未免太热闹了,先有从不参加任何宴会的魏锦戍,后有突然出现的赵渝颜。
听见赵乐宴喊她名字了,赵渝颜脸上笑意藏不住,将手里的帕子递给她:“宴儿姐,你帕子丢的最多,你最需要先收着一方帕子。”
赵乐宴接过她手里的帕子,顺着她的话说:“是啊,我素日最爱丢帕子了,这帕子是不值钱,但若被有心人捡去做坏事,那我的脸面就丢了。”
赵乐宴手里握着帕子,看向众人:“这都是为来赏花宴的各位准备的,礼虽轻,但胜在心意。”
得公主一记眼神,嫣然和春风忙接过婢女手里的帕子,在人前走一圈,众人皆有序拿取。
有了上一回的经验,赵乐宴早早防范,她知道冯楠妤不达到目的不罢休,所以她才让嫣然和春风准备好帕子,本想着让她们将冯瑜杨的帕子掉包,没料想,那原先的帕子不知去向。
“丢帕子的人哪会丢什么脸面,该丢脸面的是那些想借着帕子生事的人才对。”赵渝颜意有所指。
冯楠妤面色不改,帕子被换了,谁都没有证据,这事不摊开说,只会被当做乌龙一件。
荷月在一旁瑟瑟发抖,别看小姐现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心里正窝火,到头来,受罪的还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
赵乐宴走到冯楠妤面前,将帕子递给她:“帕子虽同,但人各异,”顿了顿,“就看冯小姐如何选了。”
冯楠妤低眸盯着公主手里的帕子,缓缓拿过:“公主贵为公主,自然有公主的道理。”她自然知道公主的意思,无非就是在敲打她,帕子可以一样,但人做的事是可以选择的。
可她当下的选择,就是为了自己日后能有选择的权利啊。
她不能选择她的出身,不能选择谁是她的父亲,不能选择自己的性别,她能做的就是步步经营,算一步走一步,直到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母亲死得早,父亲有了新欢,和新欢还有了孩子,哪还能记得她母亲这个旧人?
她和二哥是正室所出,是嫡出,可也只是有个名头罢了。
因一方帕子看了一出好戏,赵亦烽就差拍手叫好了。
他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眼下也算看明白了,明明赏花宴是邀人来赏花的,可有人动心思,想衔花挟人。
从前他总以为宴儿还小,若是他不在身边,有人欺了她怎么办,现在看来她才不会让别人欺了她。
更何况,还有人在护着她。
赵亦烽看向魏锦戍,方才他一眨眼,魏锦戍就不见踪影了,他就派人去寻,结果去寻的人的来报,他去找了冯瑜杨。
“魏锦戍,你方才去哪儿了?”
“越亓,为何这么说。”
听魏锦戍喊他越亓,还真有点不适应:“这会儿叫我越亓,不喊我祁王殿下了?看来是真心虚了,”说着,赵亦烽压低声音,“放心,我嘴巴很严,绝对不会告诉宴儿,你去找了冯瑜杨。”
魏锦戍眸色微动,但面色未改半分。
赵亦烽脸上收不住笑:“不过,你要是敢欺负宴儿,我不会放过你的。”
能多一人护着宴儿真好,就凭他敢在父上面前求娶宴儿,他这个妹夫,他就认下了。
魏锦戍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人群中,他只能看得见她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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