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大雨，葛曜翻出压箱底的毛衣，借每天短暂几小时的太阳晒晒霉味。
“哎呀！”葛奶奶惊呼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葛曜小跑冲进厨房。
老人家又是拍手又是跺脚：“我怎么忘了买土豆！”
“唉，肯定是记着回来收东西。”葛奶奶摇摇头，继续理放在柜台上的菜。
“我去超市买吧。”葛曜提议。太自己种菜的菜农早收摊回家，去超市买更省事。
“来得及吗？”葛奶奶走到窗边，倾身望窗外天空。灰扑扑的天空见不着太阳的踪影，刮得树枝颤抖是大风预示雨水将至。
葛曜走回卧室多套几件衣服，大声说：“没关系，我正好想去超市买点东西。”
“那你早点回来，带上伞。”葛奶奶叮嘱，她把电饭煲的内胆塞回去，算好时间后启动煮饭选项。
“好。”葛曜拿了靠着鞋柜的黑色长柄伞，它是家里最大的一把伞。
“早点回来啊！”
回应葛奶奶的是关门声和葛曜隐隐约约的“好”。
小巷子里人不多，仅开着的几家店铺也有提前关门的倾向，葛曜同悠闲的店主打招呼，大家不约而同嘱咐他“快去快回”。
走到主街上，正巧迎上下班时间的高峰期，葛曜裹紧外套，抱着长柄伞，等待红绿灯变成绿色。偶尔天边传来的雷声成了行人赶回家的警铃。
超市离小巷不远，过几个红绿灯，拐几次弯就到了。葛曜抓起一个篮子，径直奔向蔬菜区，备齐所有东西也不过花了五分钟。
收银员麻利操作收银机，发票和零钱一起塞到葛曜的手里，葛曜提着塑料袋又匆匆离开。
超市位于一家中型商场的地下一层，葛曜踏上向上的扶梯，他才踩到“出入平安”字样的地垫上，倾盆大雨来得突然，豆大雨点不留余力咂向大地。
葛曜撑开伞，把塑料袋抱到胸前，趁着道路还未积水，闯入雨雾之中。
“葛曜哥哥！”
葛曜停下脚步，看到了站在公交站台上的孔奕川。他看起来有点糟糕，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上，平日里苍白的皮肤透着红，他喘着气。
“我能和你一起走吗？”孔奕川没等葛曜开口，他主动问。“我不想淋雨了。”他嘴角下垂，带着点鼻音。
没有变小架势的雨，葛曜点头，走到站台接“落水小狗”。葛曜个子高，站地上与站台上的孔奕川齐平，他只要稍微举起伞，孔奕川便能较为方便来到伞下。
孔奕川小心把手放到葛曜的胳膊上，找了块没有水洼的地方，直接跳了下来，脚步踉跄间转身飞快抱住葛曜的腰。
悄悄收紧一点点，孔奕川飞快收集葛曜的味道和温度，耳边的雨声越来越大，他好像又回到了他们住一间公寓的日子。
葛曜想推开孔奕川，一手塑料袋一手伞限制他的行动。孔奕川像是粘住了他，葛曜皱眉，忍不住开口提醒：“学弟，我走不了路了。”
两坨湿气靠一起太难受了，葛曜想快点回家。
“对不起。”孔奕川连忙拉开两人距离，他微红的眼圈让葛曜摸不清头脑。
他是哭了吗？难道想家了？葛曜想起他初来乍到的那段时间，一听到雨声就窝在被子里想乡间的小道、热喷喷的烤玉米以及其乐融融的乡村小学。
葛曜走神的信号明显，飘忽的眼神光和脖颈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孔奕川抓住机会，双手放到葛曜举起伞的手臂上，保持一拳头距离的同时又制造若有若无的身体接触。
与葛曜久违近距离接触让孔奕川兴奋，他控制呼吸，脸上的酡红掩饰他逐渐升起的体温。明明冷得要命，孔奕川却出奇得燥热。
“嗯？”葛曜望向孔奕川，聚齐眼神光后的双眼不隐藏锋利，又由于疑惑显出钝感。
“雨有点大。”孔奕川压低声音，他配合自己的话又拉近了和葛曜的距离。
葛曜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孔奕川止不住悄悄观察葛曜的表情，平静又疏离，却让孔奕川止不住的心动。
孔奕川是在一个下雨天认识葛曜。
背柴回家的葛曜碰上了突如其来的大雨，孔老支书连忙招呼小孩来他家躲雨。
老支书家离葛家不远，也就越过几块田的距离。孔老支书清楚葛曜的身体状况，替葛奶奶找低保材料时看着一盒子的挂号单心疼。
扯着嗓子告诉葛奶奶情况，葛奶奶的“好，谢谢老支书”穿过雨幕传到了葛曜的耳朵，葛曜乖乖放下背篓，坐在老支书家门口的板凳上，等待雨停。
那个假期是孔奕川记事起第一次回到爷爷家。懵懂城市小孩好奇乡村的一切事物，头一次家里来了个没有大人带着的小孩，孔奕川更好奇了。
那时候的小葛曜和现在很像。沉默寡言却能让孔奕川止不住靠近更多，他滔滔不绝分享妈妈晚上哄他睡觉的故事，小葛曜盯着雨，孔奕川不知道他有没有认真听，只是自顾自说话。
围绕葛曜而成的记忆是孔奕川最喜欢的回忆。上辈子失去葛曜后有多依赖安眠药？孔奕川记不清，一遍又一遍惊醒确认，原来寂静黑夜里早已只有他一个人。
“……我不后悔认识孔奕川，更不后悔与他相恋……只是希望下辈子我们两人可以有更美好的人生轨迹。”
心里默背着上辈子葛曜遗书里关于他的内容，孔奕川最后一字落下，眼神陡然狠利，他和葛曜必须要永远纠缠！至死方休。
一个水花溅到葛曜的裤子上，黑色运动裤挂上了几点泥渍，葛曜瞄了眼出神的孔奕川，提醒道：“看路。”
意识到踩泥坑牵连到葛曜，孔奕川慌忙道歉：“啊！对不起！”他摸出口袋里皱巴巴的卫生纸，作势蹲下身擦葛曜的裤腿。
葛曜一把扶起孔奕川：“先回家。”比起等孔奕川擦干净，还不如他回家换条裤子搓洗掉来得快。
“好！”孔奕川低落的情绪瞬间高涨，他这次要更加小心，远离水坑，然后和葛曜安安全全回家。
孔奕川跟着葛曜拐进来小巷，葛曜停下脚步：“我要到了，你家在哪儿？”
“穿过巷子就到了。”孔奕川指了指，他求了爸妈好几天租的房子，在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嗯。”葛曜点头，继续往巷子里走。
“曜仔！”葛奶奶急坏了，站在单元楼下朝着葛曜连连挥手，把人招到跟前。
谁能想到这倒霉孩子着急出门忘了带上手机，葛奶奶听到了葛曜卧室里传来的熟悉系统铃声，干脆关掉灶台，拿了把伞下楼等着。
“奶奶，对不起。”葛曜领着老人家往干燥的楼梯间走，“下次你在家里等着就好，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一如既往在意家人，孔奕川舒口气，幸好葛曜没有变。他知道和葛曜保持类似亲人的关系是最优解，他的爷爷奶奶也把葛曜看作自己的小孙子，但是他不甘心，心心念念的人怎么可以只限于名义上的家人？
“诶，这是你的同学吗？”葛奶奶注意到了跟着两人的孔奕川。
孔奕川立刻扬起大笑容，小梨涡仿佛酿了蜜：“葛奶奶好久不见！我是孔奕川！”
“哎哟！”葛奶奶双手放在孔奕川肩膀上，仔仔细细看了个遍，“奕川已经这么大了！成帅小伙了！”
葛奶奶不加掩饰夸奖，孔奕川的脸上又飘上了两朵微红云。
“怎么湿漉漉的？”葛奶奶心疼说，“是不是淋雨了？来来来，跟奶奶上楼换件衣服。”
等不及俩小辈反应，孔奕川被葛奶奶拉着上楼，葛曜收好伞，又拿好葛奶奶忘掉的伞，跟上了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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