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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驻立于暗道前,表情凝重。
少年却以为她是担心那个把士兵引开的同伴,“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慈粼一把拉住他,又沉着脸色松开他手,“待着。”
这声冷硬的命令在贺玜耳里听出了几分关心,他听话地待在原地,开始细细看起慈粼。
女子生得实在美,此刻冷板着脸,带着几分侵略性的艳美。
慈粼掀起眼皮,皱眉凝了他一眼,随后又将视线落在窗外,无言。
少年转身,翻箱倒柜中,小心翼翼拾起一个包袱,站在女子身后,轻轻碰了她一下胳膊。
她回头,视线往下落,只扫了眼那个不起眼的包袱,淡淡问:“什么?”
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
里面无非是装些逃跑能用到的钱财和食物。
应该还有她那时塞给他的银票。
贺玜没有说话,眼底带着小心翼翼。
慈粼什么都明白,她心里很烦。用剑柄挥开他碍事的手,走近他几步,故意扯下腰间黑袋,将那颗血淋淋的头颅显露于他面前。
血肉模糊,伴着一股子刺鼻腥味,将少年吓退了半步。
她眼里有了戏谑:“贺玜,为什么帮我?觉得我是好人?公冶顺侯即使罪有应得,也轮不到我来杀他。引西融大乱,其子夺位,自相残杀。”
她一笑,继续道:“依照公冶明的性子,即位后,断不会再与天齐立下往年合约,届时天下是否太平,还真不好说。你此刻,是弃天齐不顾,助我为虐,有通敌之嫌。”
她歪头浅笑,眉间挑动,像极了书本上戏传的蛇蝎美人。
贺玜沉默垂眼,许久:“你若真是这样的人,此刻大可杀了我,弃同伴而去。”
少年不大的嗓音,却是说得无比坚定。他抬起扑动的眼眸看她,至于为什么要救她,他其实也想问问她,为何几番留情于他,给他银票傍身,让他离开西融。
“我不管你是何身份,我只想救你出去。”
出去后,他也想过,若是为了她,他愿意尝试离开西融,抛开这一身执着的作茧自缚,她去哪,他便去哪。
少年神情尽数落在慈粼眼中,她冷了心,是听不懂她话中意思么?随后偏头未再理他。
窗外迅速翻滚进一名黑影,鱼乐咬着精短的刀柄,脸上沾着热血,神情隐去冷漠,立于两人眼前。
“姐姐,走。”
几人跳进暗道,顿时黑暗的甬道中燃起微微烛光,照着几人凝重表情。
少年跟着走了几步,无声停下脚步,他默默看了前面女子许久,似依依不舍地开口:
“你们先走。王宫此刻布满追兵,必定会挨个殿搜寻,我若不在院中,这里会暴露。”
慈粼脚步一顿,回头看他,贺玜站入口墙壁的暗处,微弱烛光跃在他精致五官上,将他衬得宛如画壁中斑驳的古颜。
只有那双奕奕眉眼,生活灵动,透着生气。
她心间微动,上前两步想开口,却被鱼乐拦下,鱼乐没有看她的眼睛,反是紧捏着刀柄,似是在与少年打配合:
“姐姐,贺公子说得有道理,若是上面院子无人,他们定会搜寻彻底......不如让贺公子打发走追兵后,再出暗道与我们会合也不迟。”
她看向鱼乐,再将目光投去贺玜脸上,他们何时想法竟一致了?。
这样是再稳妥不过。
只是,这样会增添贺玜的危险,若是追兵搜寻不到她,因此殃及他身上也是有可能的。
贺玜从她眼中看出担心,他有些意外,嘴角微勾,似无声张了张口型,好似在说:“姐姐,等我。”
随后,登上了入口的阶梯。
贺玜的行动没有等她同意,也还不等她制止,那抹入口的开关在见到一丝光芒后,又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与此同时,鱼乐拦身,截住慈粼欲上前的脚步,心虚的眸底似有一闪而过的冷漠,劝道:
“姐姐,虽说西融内部大乱,是危险。可公冶明对刺客一事顾及不暇,想必一时是无心动他。”
慈粼将视线回定在鱼乐脸上,她觉得,今日的鱼乐,胆子格外大。
“出去等吧。”她皱眉,事已至此,也只能先出了暗道再说。
她按照之前的记忆一路摸寻出口,在感受到日出的阳光打落在她身上时,她荒唐地想起少年那张脸。
想他是同她一样,畏缩于灰暗无光的世界里,沉寂些年,应也不曾见过这样自由的晨曦。
“鱼乐,就在这里等吧。”她道。
没人回答她,鱼乐的沉默转化为一声震耳欲聋的坍塌声,尖锐地刺痛着她的耳膜,鼻间瞬间充斥着硝烟。
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火药味,她猛地回头。
只见鱼乐站在浓烟滚滚之中,此刻脸上被黑烟沾染,一双通红眸子隐忍颤抖。
烽火似日,狼烟如云,将原本露晨沉寂的树木全部卷席在灰飞烟灭间。
青山林间,遥望坍塌残恒,星起跳跃火花,满目焦烧。
慈粼很快就明白过来,她似被这声巨响炸得大脑空白,紧绷了下颌,极力忍着什么,“你将暗道炸了?”
从烟火中走向她的少女,一脸冷静,唯有一双通红的眸子是她所熟知的模样。
她望着鱼乐,视线却不受控地定格在那处烟火浓滚的残恒,寒了声线:“魏梵的命令?”
慈粼不太相信以往犹豫的鱼乐会在这关头,不顾旁人生死,炸塌暗道。
定是魏梵授命于她。
可鱼乐却摇摇头,努力抑着抖动的肩膀,跪在慈粼面前,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她气极而笑,定在原地,“想来也是,魏梵再神通广大,也无法预测我今日一定会走这一条路。”
她忽然弯腰,指尖沾染的血迹贴在鱼乐惨白脸颊,抬起,审视她:“是你让我走的这条路。”
审视,陈述。
终是受不了慈粼锐利眸子的压迫,鱼乐被迫仰着头,艰难开口:“姐姐...”
“啪。”脸上被挨了一下。
慈粼眉眼弯弯,却冷了语气:“我说过,不要叫我姐姐。”
鱼乐脸上的巴掌并不重,却将她的脸烧得抬不起。
然,女子手间的力度却不容她躲避,她哽咽一声,艰难开口解释:“是我擅自炸的。”
慈粼眸间微凝,松开了她下颌。
鱼乐却依旧跪在地上不动,语气透着几分倔强:
“姐姐平时很果断,为何在这件事上失了决断?如今川乌的接应不知我们的处境,回川乌之路遥远艰难。若是不能甩开西融的追兵,我们何以能安全回去复命...”
“我知道姐姐对贺玜有几分包容,可姐姐既不能将他带回川乌,一路又要分心照顾,与他同行,非良策。”
鱼乐偏开眼,道出心中真实想法。
前日,她并未将贺玜送至暗道,而是在他醒来后与他做了个交易。
她当时只是试探此人对姐姐到底有几分真心,却不料,他却答应得如此快。
她对大婚当日的撤退路线生出了第二份计划。若是西门的接应出了变故,她便要贺玜带着姐姐从暗道撤离,并答应他,事后劝说姐姐,将他一同带上路。
这样一句轻飘飘的希望,也只有贺玜会信。
“所以你就故意引他上去,随后毁了这暗道,只为不想带上这么个拖油瓶。”
慈粼面色铁青,抿紧唇,眼神隐红。
鱼乐跪得挺直,咬着唇道:“他不会有事的,他是质子,是两国筹码。姐姐你却不一样,你若被抓住,还会有活路吗?”
她垂下眼眸,盯着满手伤痕,“我如今毁了暗道,断了追兵的搜捕,他们便是发现了我们的位置,想要下山来抓也需一二个时辰。”
那时,姐姐早已踏上回川乌的路途。
慈粼不语,拧着眉,心间宛如被一把顿刀磋磨,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嗓音低哑,青丝被微风拂过,带着几分晃神的轻喃:
“可鱼乐,你不知道,这条暗道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你断的,是他唯一的退路,最后的希望。
鱼乐没有想到慈粼的反应这样大,她以为那个少年,也只是姐姐昔日任务中,玩弄哄骗的一位。
万般思绪间,鱼乐唯独没有后悔,只要姐姐能活着,这个恶人就让她来做。
她缓缓递上血迹刀柄,认真仰头望她,眼里带着心疼:“杀了我,姐姐会不会好受些?”
慈粼闻及此话,笑了。
她抬头,眼角无声划过湿濡。
望着逐渐归落宁静的山林,好似那声巨响、那个暗道,和那个善良内敛的少年,都在此刻,随着风点点消散,寻不到一丝蛛丝马迹了。
“起来吧。”女子嗤笑。
她太了解自己,懦弱心软,却又试图活着。
经历这么多,至于到底是踩着死人骨还是满嘴谎言的往上爬,还重要么?
默敛间,她只得自嘲转身-
她真当是恶劣不堪。
以后若是天道报应,也是活该。
心渐渐冷却,一点温度也没有了。
她眼神阴沉诡谲,唇瓣殷红,苍白的脸庞上,神态已有不同,清冷又疏离:
“回川乌复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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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西融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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