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月下授剑

“你小子,来了也不说一声,你嫂嫂现在忙得都不知道先拿锅还是先洗菜。”

“不就是找不到了吗,没事,师兄再给你打一把,多大的事值得你跟人打一架。”

“师父闭关匆忙,你不许惹事。”

“你记住,不管外面的人如何说,你始终是我师弟。你会做出什么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罗诩眉心紧皱,终于在翻来覆去的折磨中睁开了眼睛。

他靠着床头摘下面具,手指搓磨着上面的边角,心上零零散散地往外渗着苦涩。

月亮躲在云后只悄悄露出头,却将人间染上了银色。

罗诩推开窗户,一阵风就吹了进来。他拎着面具自窗户跳下,他能看清了,莫名其妙的,很清楚。

厢房正对着一片假山和小池塘,罗诩从假山接力一跃上了房梁。让他没想到的是,燕尘竟然在上面。

她举着两小坛子桂花香,正美滋滋地吹着风。

“这么晚还没睡呢?”罗诩意外地问道。

燕尘像是刚刚真的睡着了,睁开了一只眼睛看是谁,然后又笑嘻嘻地躺了回去,“睡不着,想起我爹之前在厨房放的桂花香,就想喝一口,但又觉得这大半夜不好,翻来覆去的,越来越睡不着,越来越睡不着,最后只好爬上房顶躲起来喝。”

“分我一坛。”罗诩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随手拿过一坛就往嘴里送,燕尘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罗诩,你这人说奇怪,真的奇怪,说是个好人,也是个好人,你今天斩断柳叔贤手指的时候,我心里特别高兴。就好像是你把一个我不需要的东西彻彻底底地抽离我的身体。好解脱啊。”

罗诩弯弯嘴角:“这就解脱了?”

“是啊,我本来以为自己不会不甘心,可听到我师兄说陈莺肚子里有个孩子,我突然就不甘心了。两个月,说明更早以前我就是他们之间的阻碍,我是多余的。可凭什么我是多余的,我没有欠他们中间任何人的,那凭什么呢?”

罗诩仰起脖子,深深地喝了一口酒,桂花的香气和酒的醇厚在唇齿间融合出新的香气,好醉人。

“我不解气,又觉得舍不得,可这舍不得让我更生气,凭什么只有我舍不得呢?这不公平。”

燕尘的话在四下寂静的庭院中显得格外不甘心,罗诩静静地听着,心中也有不甘心。许是没有罗诩搭茬,燕尘没再说下去,她将这些话就着酒,喝到肚子里去了,眼睛越发明亮。

“这长夜漫漫,咱俩谁都睡不着,不如,我教你剑招吧,如何?”罗诩放下手里的酒坛子,靠着瓦片提议道。

燕尘有些没想到,“什么剑招?爹爹有教我剑招。”

“燕香主善使背刀,孟九荒应是得了真传,你的剑招刀剑不分,很是四不像。来,今日你恩人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剑招。把你剑给我。”

这话燕尘并不是第一次听,其实就连燕厉达都说过,要学剑招就得拜师,只是这些年燕尘武学上没什么出彩,渐渐的,燕厉达也就没有让她拜师的想法了。

罗诩接过剑,抓起燕尘就往池边去,让她坐在假山上,自己便落在了小径上。

“第一招!这叫稳坐高台吃酒去!”罗诩映着月色,抽出银白的长剑,那双狭长的眼睛瞬间有了神色,好像那如墨染一般的瞳孔有了焦距,他又看得见了一样。

燕尘的剑是十二岁时隋澜为她生辰打造的,虽是长剑的样式,却并不算长,用在罗诩手中竟然显得有些短,但罗诩的手臂自内向外刺出时,围在假山周边的文竹纷纷弯了腰,他身上穿着的宽袖黑衣原本将他隐于黑暗,长剑挥出时,又如高台上的仙人,慵懒而充满洒脱。

罗诩脚跟用力,剑花先里后外,跃上凉亭,前弓步刺出,后腰旋花,长剑在空中挽出一朵银色的兰花,回身时右手剑指夹住剑锋,依着凉亭的柱子顺势滑下,像是个没骨头的紫金貂。

可脚尖刚一落地,他又像一只燕子一样自小径上贴地而行,剑锋所过之处文竹尽断,假山上也留下了一道道划痕。他转身蹬着凉亭回正,手中的剑锋向外反手抓着剑柄,一招蝎子摆尾将剑自背后踢向燕尘脚边。

“记住了吗?试试。”

月色下,燕尘勉强将罗诩方才的剑招复刻下来,却怎么也来不了第二次,罗诩笑话她笨,便出手带着她从头再来。

也是这样让燕尘恍然发现,罗诩是个左撇子。

“对,回身!出剑,刺!”罗诩算不上个多好的师父,他只是将剑招的轮廓让燕尘学了个大概,一点点拨都没有。燕尘练着练着,浑身都是汗,酒后的清醒劲越来越小了。

“行了,再来两口睡觉去。”习武此事绝非一朝一夕,燕尘的性子也不是个勤奋的,可不能一晚上练得不耐烦,再也没有第二次了。

燕尘同罗诩碰杯,笑嘻嘻地将剑收鞘,“你原是个左撇子?”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桂花香知,绝不可有第三人知道。你就把这个,当做我讨要的报答吧。”

燕尘看着月色下举着坛子喝酒的罗诩,淡淡道:“罗诩,你若是有不甘心的事,一定要来找我帮忙,我虽用处不大,但万死不辞。”

罗诩笑了笑,喝酒的动作停下来:“多谢,不过我没有不甘心的事。”

燕尘没说话,但心里喊得很大声。

我不信。

至于为什么不信,燕尘也说不上来。许是罗诩说他眼红她们师门关系好吧。

这一夜,有人酣畅淋漓,也有人辗转反侧。

阎荷做了个梦,红缨派的四师兄给她塞了块糖,抢走了她要送给师父的香包,她哭哭唧唧的,却还是没能看清那人。

一梦醒来,阎荷心里空落落的。

“所以师兄,你真的甘心吗?”

第二天一早,燕尘差点睡到日上三竿,隋澜吃完早饭抱着药碗一脚踹开燕尘的房门,燕尘吓得翻身从床上掉下来。

“啊!娘~”

“喊什么喊!赶紧给我起来!你爹等着你去客栈呢,赶紧赶紧。”

燕尘一个脑袋两个大,“娘亲~亲娘~让我再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

隋澜看她这副嫁不出去的样子,深深叹气道:“你现在睡,怕就只能看见恩人的书信了。”

“什么书信……书信的,我恩人……恩人!”燕尘从床上弹起来,“罗诩要走?”

隋澜抱着药碗猛退一步,“吓我一跳!你再不起来,你连恩人的马蹄印都看不见了!”

三江口的前厅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看不出昨天的血迹,封平和燕厉达坐在前厅一旁的书房,低声地说着昨日的事情。

“容丞拒不交代也算是你预料到的吧。”燕厉达倒了杯茶,推到封平面前。

封平摇着手里的纸扇,毫不避讳地点头:“自九州堂出事,我就查了堂中几位长老和舵主,容丞出手最晚,却最快,我没想到他能直接把手伸到你面前,更没想到会伤到尘尘。”

“伤到尘尘的事,我记你一笔,夫人如何说你自己问去,我估摸着,她会当场让你记住。”

“我差不多这几日就回幽州了,才不跟燕、夫、人,多打交道。”两人喝了杯茶,屋里忽然安静下来。封平摸着茶杯的边口,悠悠道:“那个罗诩,你觉不觉得,很眼熟。”

“不太可能,他绝迹江湖已有十年之久,若是当真有什么能让他重现武林,总不会是尘尘的事。”

封平听燕厉达这话,心想也不无道理,燕尘可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她跟那人会有什么交情?不可能。

“香主,昨日那位罗少侠,说要与香主道别,他今日就要走。”

小厮来通报,燕厉达便和封平走出了书房,在前厅见到了罗诩。

罗诩的帷帽被封平掀翻之后也没有拿回来,那黑纱上有口子,不要也罢,于是罗诩的脸上就挂着昨日匆忙间从街上买的面具。

“罗某事已毕,此番便不多做叨扰,该回去了。”

燕厉达看了封平一眼,向前一步道:“罗少侠这就要走?”

“诶,什么少侠不少侠的,担不起。罗某此行为燕尘而来,如今燕尘祸事已除,罗某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就此告辞。”罗诩没等两人再开口,转身就要走,可两步后又转了回来。

“哦,还有一事,封堂主,罗某没有留下闯荡江湖的想法,所以请你不要派人跟着我,否则,罗某出手没轻没重,别伤了人。”

封平听他如此说话,心中不免有些计较,他开口道:“昨日之事是我唐突,不过调查阁下身份,乃我竹雅堂的分内之事,若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我竹雅堂还叫什么第一情报廊。”

“那就是封堂主的事了。告辞。”

罗诩转身,将手搭在带自己来的仆人身上,却发现仆人未动。他叹了口气,回身道,“两位都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人物,跟我计较什么呢对吧,实在不行,您送我一匹马,到时候马跑回来,二位还能跟着马知道我去哪儿了,岂不两全其美?何必在此为难于我?”

正说着的时候,远处传来脚步声:“罗诩这就走了?走了没呀!哎呦,没用死了!”

罗诩可谓听得清清楚楚,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但这笑恰巧落在了燕厉达的眼里,莫名其妙地就变了味道。

燕尘跑着到了廊下,正巧看到站在厅堂里的罗诩,喜悦漫上心头,可又想到他这样早离开,原是不打算与自己道别的,心上又不太开心了,两种心情作祟下,她竟然不知道该不该跑上前去。

罗诩昨夜突然能看清,但今早太阳升起之后,又蒙上了一层白雾,什么也瞧不见了。

所以当燕尘的脚步声停在不远处时,罗诩的笑意逐渐散去,那双没有焦点、很难转动的眼睛,慢慢地转动到可以直视燕尘的角度,然后微微前倾身体,松开了仆人,一步一挪地往刚刚脚步声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

不知道为什么,罗诩这样的行动让燕尘心里生出奇怪的感觉,她下意识伸出双手,想要接着走来的人。可刚一伸手,她又觉得不妥,悻悻地放下。

罗诩迈过门槛,以为下面便是平地了,他大胆地往下走却突然脚下一空,他歪了身子。燕尘慌忙间跑过去伸出手接他,结果两个人都没站稳,双双坐在地上。

“知道我看不见,也不说话,非要我摔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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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丝红缨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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