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父亲有过几面的交情,你的画我也看了,《白鹤归春晚吟笛》,拿奖毫无悬念,可我觉得你的优秀不止在这一副,我们应该给你更多的肯定。我一直都想见你,本来以为能在青艺赛的颁奖礼上跟你重新认识一下。”
在车上,陈文石说:“我是真的很欣赏你,也向很多人推荐过你,我不想跟你之间产生什么误会。”
梁思原倚在靠背上阖目忍痛,没有理他。
“谢临的事情,你放心。”陈文石落下这么一句,“我不是用完就翻脸的人,有别的法子我不会这么做,只要他稳稳当当的,不做什么背信弃义的事情,我保他后半生起码吃穿不愁。”
“我对事不对人,我知道大家闹掰了谁都不好看,可张老师的任务落到我头上,您得让我有法子交代。”梁思原缓缓开口,“总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让步。”
陈文石笑笑,“张谷春是迂腐了些,你说吧,想怎么样。”
“让他离开T大,其他的我不管,他以后去哪儿,跟谁签什么合约,我都不会干涉。”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其实以你的条件,走到哪里都有人抢着要,不用拘泥于过去,那些师门规矩,早就是过时的老封建了。”
没有回答,医院门口,陈文石跟他一起下了车,“你母亲是个非常讲信誉的人,我之前曾经跟她合作过,大家都很愉快,我相信你的家风所使,希望你也不要让我为难。”
“我们之间没有冲突。”梁思原说:“您可以放心。”
陈文石复又笑了一下,“陈泓动手,是他的不对,改天得了空,我让他给你登门道歉,以后常在一起,还需要你们相互照拂。”
梁思原默然,独自去拍了片子做完检查,折腾了半天,重新固定后拒绝了医生留院观察的要求,只开了几瓶消炎的药水。
身体疲累,他趁输液的功夫靠在椅子上睡了一会儿,快要结束的时候,迷迷糊糊感觉到暖意,眼皮沉重,好长时间才慢慢睁开,望见一个人影。
梦与现实交织错杂,每一次抽离都带着丝丝缕缕的痛楚,可当他真的看清那张脸,挣扎而来的清醒又仿佛跌进了更深的幻境。
见她要走,梁思原猛地坐直了,盖在身上的衣服掉在地上,“清姐。”
孟清一顿,没有回头,“我去买瓶水。”
梁思原心悸不止,理智落入下风,抬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别走。”
孟清一惊,仓惶抬眸望见他的目光,被烫了一下,又低了下去,“你别这样。”
“你怎么会在这里?”梁思原勉强平复自己的情绪,心跳却平静不得。
“你们学校本来是想联系你妈妈的,电话没打通,就打到了我这里。”入校时候的紧急联系人,依照何菁的意思,填了她们两个的号码。
“所以,你知道我有事,立刻就赶了过来。”抛下许强,自己一个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能找到这家医院,不知道问了多少人。
“我给你打过电话,你的手机没电了。”孟清没有正面回应,“一会儿输完液,我送你回学校,然后就回去了。”
“你赶了这么远的路,就只是为了来看一眼么?”
“如果你出事,我没办法跟你妈妈交代。”
“我们两个之间的事,跟她没有关系。”
“没有我们。”孟清回头看向他,“我照顾你,从来都是因为她对我好,我理应报答,不是这样,我根本不会认识你。”
“可已经这样了。”梁思原站起身,扯掉了手背上的针头,“你能说我们之前的相处都是假的,我从来没有让你感到开心过吗?”
孟清被他吓到,看着他手背上的血流出来,抿唇藏起险些脱口而出的话,改言道:“我说过,你不能把你的错觉当做对我的期盼,我对你从来都没有那样的感情。”
“我知道,我一遍一遍地说服自己,我没有奢求过你能对我动情。”那双注视的眼睛脆弱,却潜藏着危险,一步步逼近,融化的水是血,破碎的刃锋利。
“我不明白,许强他那样算什么,我到底比他差在什么地方?凭什么他就能得到你的青睐,凭什么他们那样的人就可以随意践踏你的真情?”
孟清被他逼到墙根,退无可退,被迫与他对视的眼睛里藏着慌张,可在那之下还有什么,梁思原读不懂。
“小弟。”孟清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声,“你变了。”
“我没有。”梁思原抓着她的手微微收紧,“现在才是我本来的样子。”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理智的人。”
“对你不是。”
“那你想要怎么样呢?你觉得我们之间真的可能吗?”孟清说:“你才二十岁,你还在读书,你的年龄,你的圈子,完全都在我的世界之外,我只是一个渴望守着自己的家庭,相夫教子平稳一生的女人。我已经不年轻,也不懂艺术,更没有什么学识见解,你的生活离我太远了,你现在只是用自己一时的新鲜感对我发出邀请,你根本没有想过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
“可是二十岁的爱就不值一提了吗?”梁思原声音颤抖,忽然的哽咽压抑了呼吸,“我很遗憾在我什么都没有,最糟糕的年纪遇到你,我做了我能做到的全部,我不知道我要怎么才能证明,我的真心不比他更少分毫。”
他想说,能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就等他一年,等他毕业了,他们可以一起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可他不敢,只有进一步沉沦,祈求的语气,“我可以不读书,除了画画,我还能做很多别的事情,我手里还有一点积蓄,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
“梁思原。”孟清打断他,眼神变得失望,“你明知道我对你的期待,你说这些是把我放在什么地方,你的爱就这么廉价,只有让对方难过这一条路可走吗?你现在只是在用你的自毁来绑架我。”
心口被狠狠刺了一刀,千百种情绪拧作一团,让人在窒息中感到恐惧。
“你不要再逼我了。”孟清轻轻推开他的肩膀,微不可闻道:“你有你的阳关道,我不是阻拦你的一道坎,以后你过得好也罢坏也罢,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有我的路可走,你只要对你自己负责。把感情当筹码不是深情,只是私心,我已经说了拒绝,你就不要再纠缠了。”
“我的感情对你来说,只是纠缠吗?”梁思原不肯放手,“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有家庭了。”孟清挣脱不开他的束缚,无可奈何地泄了气,“梁思原,你放开我,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不要再试探我的底线,我不可能跟你有任何发展。”
“那你为什么要过来,我是死是活也与你无关。”
孟清沉默,点燃他的一丝希望又很快熄灭,沉静地对他说:“你没必要说这样负气的话,你知道我一直都是希望你能过得好的,可如果你不能改变现在这样的想法,就把我的号码删掉,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皱皱巴巴的心在千疮百孔中被粉碎,梁思原脑中嗡鸣,后悔他为什么会那样冲动,后悔他怎么敢对她有所质问和要求。
过道里有人经过,好奇地向他们的方向张望两眼。
孟清忍耐不住,再一次尝试挣脱时,梁思原放开了抓着她的手,两个人站在那里,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打破眼下的僵局。
一阵铃声响起,孟清略显仓促地从身侧的小包里拿出手机,看一眼屏幕,人略微僵硬,抿唇带着一股接近于羞愧的情绪,接起来轻声道:“何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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