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孟清总是被他一些不合时宜的话问得哑口无言，又没法反驳他眼神里的期待，搪塞道：“先把你的伤养好，不然到时候你连爆米花都拿不起来。”
梁思原动了动完好的左手，建议道：“你可以坐在我的左边。”
“左边要放可乐。”
“不能换一下吗？”
“不可以。”
“为什么？”
“影院的规定。”孟清把胡言写在脸上。
已经很多年没去过电影院的人于是闭嘴悄悄思考其中的逻辑，还没想明白，孟清看看时间，问他：“想吃点什么吗，我去帮你买。”
“二楼有食堂，我晚点再吃。”梁思原蔫下来，腹部撞的那一下这会儿喘气都疼，自然也没有食欲，“你饿了吗？”
孟清摇头，看了看输液袋，不太放心，“你自己能下床吗？”
“可以。”梁思原说：“只是右臂不能动，其实不用住院。”
“医生说的话要好好听着，让你住院观察就乖一点，毕竟人家才是专业的。”孟清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好像有点发烧。”
“血肿吸收，正常的。”
孟清无言，梁思原说：“我最近画了几幅画。”
“什么？”
“明天去酒店拿给你看。”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待一会儿吗？”孟清无奈，“那画是画在糯米纸上，几天就会融化不见吗？”
“差不多。”梁思原笑了笑，“桐影那边时间比较紧，我怕耽误你的事情，还是要配合一下。”
孟清一愣。
“我最近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事，调查组来人就配合回答一些问题，平时除了吃就是睡，画几幅画就当打发时间了。”梁思原说：“今天只是一个意外。”
孟清不信，也没质疑，问：“秦姐是怎么跟你谈的？”
“跟你说的一样。”
“我指的是你的版权费。”孟清说：“你不用考虑我而自降身价，桐影做生意一直还算公道，你花了心思和精力，也不要让自己吃亏。”
“我现在的处境，收钱有点敏感，不合适。”梁思原斟酌道：“所以联名是公益性质的，我刚才跟付元明商量过了，我主笔，以陵江美协的名义，桐影那边会捐出两百万和系列收益的百分之五，用于贫困地区的女性物资和基础教育类的书本捐赠。”
“你都沟通好了么。”
“本来想今晚先跟你商量的，有点仓促。”梁思原说：“抱歉，如果你有别的想法……”
“不是。”孟清打断了他的话，从意外中回神，“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一直都想得很周到，所以不要说抱歉，你对我从来都没有对不起。”
“我能给你的太少。”梁思原沉眼，“我很清楚，但我会尽力。”
“可我已经知道你的感情有多浓烈。”孟清轻手抚摸他的脸颊，将人的目光捧起，“时岁漫漫，你也要珍惜自己，才能让我看到长久。”
“你……想要跟我长久吗？”话说出来，心口滚烫。
孟清没有正面回答，“你之前说的道德感，我想过了。”
梁思原心头一动，孟清说：“我还是做不到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的爱意而不做任何回应，所以我的感情里没有备选项，我如果爱一个人，就一定要长久，最好是一生一世，不再有任何变数。我明白你的心，只是喜不喜欢和能不能在一起是两回事，有很多现实的问题，我需要时间。”
梁思原左手轻轻触碰她的手腕，掌心轻移，裹住她的手背。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知道怎么权衡利弊，知道很多复杂的纠葛和顾虑，但面对孟清，所有经验阅历都遗失，开口还是说：“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你我之间，喜欢便无所不能，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做到。”
他处于低位，仰头望着她，“你要时间，我会等，一生一世，我求之不得。我爱你这件事，不管多久，绝无变数。”
“你真的清楚我们之间的差距吗？”孟清难得没有躲避，直视他眸中赤诚，“不只是年龄上的。”
“我知道。”梁思原说，“但差异每个人都会有，那些对我来说都不是障碍，我们可以无话不谈，可以相互理解，可以彼此欣赏，这样就够了。”
孟清沉默，好一会儿，问他：“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年纪和经历，以后可能不会再要孩子。”
远在意料之外的话让人一怔，随即表态，“我可以结扎。”
“……”孟清眸光复杂，“我也没有那么坚决。”
“那我可以晚一点再做。”
“梁思原。”孟清被他气笑，“你说得这么轻易，只是因为你不在乎后嗣，并不能代表你爱我。”
“我承认我不在乎。”
许多陈年旧事压在心头，情绪交织，又疼又涩，“我没有想以此来印证我的爱，你自己的身体由你自己做主，我想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这个，孩子有没有我都能接受，我家里也绝不会有人逼你。”
孟清对这些话的信任度有限，摇了摇头，“你毕竟还很年轻。”
“可我没办法让自己一夜之间衰老，否则我会证明给你看八十岁的心跟二十八岁没有什么不同。”
梁思原将额头抵在她的掌心，掩藏眉心的郁气，“我已经在让自己尽快地成长，更多地成熟一点，稳重一点，做别人不敢做的事，忍别人忍不了的情绪，担别人不愿担的责任，我已经明白你所谓成人的世界，可是孟清，我不想那样。我不是幼稚，我只是不想在你身上计较得失，除了你的感情，我什么附属品都不要，我会比他们勇敢，不是因为我还年轻，而是我比谁都怕再次错过。”
“失而复得，久别重逢。”梁思原闭上眼睛，“这是我这些年里唯一开心的事情，你答应给我机会，我心里的喜悦怒张，满心满眼地开满了整个春夏，可你还要把我当一个永远不能并肩的小孩，我又觉得之前的一切都是黄粱一梦的泡影。孟清，你不能这样。”
疼痛和精神的紧绷让他变得脆弱，孟清另一只手碰到他的头发，“如果就是这样呢，这就是我们之间跨不过的鸿沟。”
梁思原轻轻摇头，给了她答案，“精卫填海，愚公移山，用我心，补天堑，我不会勉强你，但一定无愧于自己。”
孟清垂目，片刻，兀自笑了笑，“你这样说话，倒有些艺术家的意味了。”
梁思原没作声，孟清安慰一只小动物般拍了拍他的背，“我只是阐述事实，没有在表明态度，这不是拒绝，你不要难过。”
闻言，鸵鸟一样把自己藏起来的人茫然抬头，眼神里尽是迷惑。
“十年是我从未想象过的距离，过去你从不在我的选择范围内，可除此之外，一腔孤勇，的确很动人。”
“考虑一下姐姐的难处。”孟清轻声，“毕竟我一直口口声声自认清醒地把你当作一个晚辈，对过去问心无愧，你我之间真正能谈得上与男女之情沾边的，也不过就是这几个月而已。”
梁思原注视的目光被孟清遮了一下，“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养好身体，这才是谈论一切的前提。这次你为了救人受伤，正好借这个机会把旧伤复位，不要再留下什么后遗症，也算因祸得福。”
“那你还会来看我吗？”声音弱下来，仿佛没有底气，又像是故意。
“会。”孟清不在乎他是什么心理，“只要我有时间就会过来。”
“联名的事……”
“如果你信得过，可以把房卡给我，明天我过去，顺便帮你拿几件换洗的衣服。”
答案自然毋庸置疑。
次日，孟清把店里打理好后就去了酒店，一进门便闻到一股墨香，紧接着看到摆在地上的笔墨和小台桌上晾干的画。
“我不懂技法，但你的画总是很新奇，跟别人都不一样。”孟清在视频拨通后，视线仍未从那几页作品上离开，“看你的画展，总不明白，明明看起来就那么轻飘飘的几笔，为什么却能压住那些或尖锐或沉重的物体。今天看到你的水墨，才体会到，无论你画什么，总是有一股不屈的韧劲儿，落笔本身就带着一份生命的厚重，让人感叹。”
面前是一片山石小道，间有松竹杂生，掩在峭拔的石块岩壁之间，枯而不萎，坚硬冷峻。
“练习少，现在全靠从前的底子取巧，我的画并不算好。”梁思原说:“画山水，还是我那个师弟更有天赋，他的笔浑厚中有空灵意，我还是太执拗死板了些。”
孟清摇头，“艺术不应该这样比较，你们只是风格不同，你对自己的评价太低了。”
说着，孟清看到小圆桌上一副小小的墨彩，一手拿起来，“海棠花儿。”
梁思原嗯一声，“给你的。”
“给我？”孟清不解。
“不能去买花，只能画一幅送你，在思念的时候，聊表心意。”
孟清盯着那一笔笔细腻的花瓣与鲍蕾，片刻，轻声问他:“如果秦姐不反对，这幅画，我可以用吗？”
她深知这句话说出来有利用之嫌，梁思原却只是说:“现在它已经是你的了，你想怎么处置，不用问我。”
孟清看他，“谢谢。”
梁思原没有应，“理所当然。”
追求她本就是他的一厢情愿，他用付出换取自己所求，是应该的。
即使孟清不这样认为。
把要带走的画卷好包起来，孟清挂断视频，打开他放在床尾的行李箱拿衣服。
梁思原的东西不多，在酒店住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往外收拾，衣服大都比较正式，整齐地叠好放在箱子里，孟清挑了两件还算宽松舒适的，拿证件时，看到夹层里一张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出来。
当她把那张透明的塑封纸举起，窗外的光立刻穿过那层五彩斑斓的碎片，将璀璨的光影打在了她的身上。
时光凝滞倒流，不过是一瞬间，她就认出那些透出琉璃般彩色流光的，是一页被精心拼凑而成的糖纸。
回来了，鞠躬致歉，这次会好好更新到完结的。
大家元旦快乐，新的一年也要健健康康，诸事顺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8章 流光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