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山地方大,程隽安一回山上便醉心于书院学子的学习情况,新婚小夫妻过得如同异地一般,三天两头只得匆匆见上一面。但两个都是沉迷事业的人,不整日黏在一起也没什么。
这边姜溯霜忙着后厨过年的事宜,又想年后辟几块地种菜种果树,再者再挖一个鱼塘。年后书院肯定还要继续招生,如今这几块地可是完全不够的;那边程隽安监督着学子们的学习,不出几天,来饭堂用饭的学子们叫苦不迭。
“前天是小考,五日后又是书院大考,平时还要应付夫子每日的抽背。”咬了一口炖的软烂的萝卜的学子深深叹了口气,“幸而咱们书院饭食很是不错,不然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坚持下去呢!”
跟他一起的同伴劝道:“索性大考完便放假了,过了正月十五才回书院,且再坚持几天。”
“还说什么回家过年呢?我这次大考若是考不好,回去我爹指不定要怎么收拾我!”
“不出几月便要考试了,这几天多背背书,写写文章,到时候榜上有名,不光你身上有功名,你爹娘脸上也有光!”
坐在两人隔壁桌的一名学子听着二人的交谈,下筷子的手顿了顿,翻了一页书,边吃边看起来。
“王兄,不知王兄用完午饭可有时间?今晨夫子用你小考时所作文章在课堂上讲解,其中有一处典故的用意我听得不甚明白,王兄可否指点一二?”
一边吃饭一边看书的王时点了点头,应道:“一刻钟后到课室等我。”
那名凑过来问话的学子连连道谢,收拾了餐具先离开了。
不曾想这名学子刚离开,又有几人鼓起勇气上前搭话,都是想求王时给讲题的。
王时向来好脾气,一一应下,统一约了一刻钟之后在课室里相见。
方才边吃饭边抱怨的学子深觉坐立难安,涨红了一张脸,匆匆用完饭离开了饭堂。
等这群人走了,姜溯霜不经意从旁边路过,用铲子丢了一块儿刚煎好的鸡蛋到王时盘子里,冲他眨眨眼。
王时对她点头致谢,望着眼前这块金灿灿的煎鸡蛋,一口一口很用心的吃下去,心想自己一定要榜上有名才行,不光是为了自己,还有这些暗自关心他的人。
自从程隽安回书院,饭堂便新定下了一项规定。虽说学子们每月的饭菜量基本是固定的,但有的学子饭量大,读书又消耗很快,偶尔还想加个餐,便定下可以花一文钱加一枚水煮蛋,两文钱加一枚茶叶卤蛋或者煎鸡蛋的规矩。
新规定一出,果然很受欢迎,不少学子都愿意多买一枚鸡蛋带回寝舍,夜里读书饿了便吃一枚。
王时现在日子比从前过得好些,却也舍不得多花这一文钱,姜溯霜和几个厨娘都照顾他,每次有学子要鸡蛋的时候都顺便给他煎一个蛋,悄悄扔进他的餐盘。
深冬腊月,青松山又下过几场大雪,姜溯霜不幸受冻,惹了风寒,在白芷的医舍灌了好几天苦苦的药汤才好。
饭堂也每日熬了些预防风寒的茶汤给学子们喝,每人每天用完早饭都能得一碗。
腊月二十五,最后一批学子下山回家,整座书院只剩下夫子和后厨各位厨娘还在,只等姜溯霜发完年货,腊月二十六一早再离开。
书院的年货也大都是些实用的东西,姜溯霜自腌的酱菜和泡菜在整个书院都广受好评,便一人给了一坛子。李学士犹为喜欢这个,厚着脸皮又问姜溯霜多讨了一坛子。另外还有自挂的腊肉,熏鸡,王大娘领着厨娘们挂了许多,平日放在书院也吃不完,给各家都分了一条。
还有后厨专门养的兔子,生了一窝又一窝,如今天冷关在笼子里,若是放在山坡上,一整片都是各色的毛茸茸,姜溯霜做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也给每家捉了一只活的去,至于是自家吃或是养着,都自行决定。
关于这兔子,原本分到一只黑毛白耳的张意松张夫子,鼓起勇气找姜溯霜换了一只全白的。
虽然不知道缘由,姜溯霜还是爽快的打开栅栏叫他自己去选。
夫子们基本都有家眷小厮来帮着搬东西,姜溯霜不必操心,厨娘这边王大娘和兰婶儿都是本村人,下了山走几步便到家,至于梅娘,自然是被自家弟弟接回府上住的。
最后她还要去问问白芷,只是人还没走到医舍门口,便听到方才刚抱走一只雪白兔子的张夫子正磕磕巴巴的对站在门口的人道:“我……我这只是白的。”
白芷抱着手臂忍笑,“嗯,所以呢?”
“白……白大夫不是喜欢白的吗?我这只,送你。”
白芷从自家身后抱起一只黑毛白耳的,“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白的了?我怀里这只我便很喜欢。”
张夫子涨红了脸,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怀里那只是方才自己以为她不喜欢,才去换走的那只。
原本不想偷听的姜溯霜心里燃起了八卦的烈火,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好上前去打扰他们,便踮起脚小心走了。
原来兰婶儿的八卦直觉这么准!她原本还没当回事来着。
腊月二十六天气甚是晴朗,所有人都走的七七八八,只剩下还在医舍的白芷。姜溯霜还没去找她,她便来找自己了。
“就算是过年,书院里也不能没有人守着吧。”
姜溯霜点头,“是,所以我跟隽安留下——”
“我留下吧,”白芷打断她的话,“我和我爹在村里没有什么走得近的亲戚,我不回去还省得村里人嚼舌头,我留下守着也挺好,再者,我这院里的草药可离不开人。至于紫菀……她娘已经同她没有关系了,跟着我便是。只是,我想让我爹上山来住几日。”
“你想好了?”
”当然,到时我们三个也算是团圆了。”
既然白芷是真的想留在山上,姜溯霜便爽快答应:“那我便叫清池下山去接伯父一趟吧,这几天山路难走。”
“那便多谢了。”
姜溯霜见她怀里还抱着那只黑毛白耳的兔子,笑道:“这次是真的有意?”
白芷模棱两可道:“或许吧。”,话是这么说着,眼底却流露出一抹温柔的神色。
姜溯霜又给她交代了些书院的事情,告诉她书院前院那边程隽安会时常派人来看看,就放心的准备同程隽安下山了。
原本二人是不打算下山的,但有白芷守着,他们还是决定回程府过年。长公主那边她顺道回去看了看,吩咐姜伯和竹溪安排好府中下人的年夜饭。至于她自己,父母都不在,她一个人回了府里也冷清,去程府还有程家大哥和柳初作伴。
程家大哥说话算话,果然许久都没去当值,只每日挑着柳初午睡的时候去书房处理一个时辰的公事。
快过年城里也热闹,柳初身子不便,不方便出门,天晴的时候,姜溯霜便陪着她在院里坐坐。
“最近半个月府里的厨子变着花样给我做吃的,菜谱是你给的?”最近小脸愈发圆润的柳初心情也好,怀着的这个安静不闹腾,日子过得很是舒心。
“你如何看出来的?”姜溯霜奇道。
“那些菜一看就不是程府能做出来的味道。”
“还是你嘴巴甜。”
“除夕晚上吃完饭,咱们一道在院儿里看烟花?”
姜溯霜无奈道:“大哥说叫你每日都早睡。”
柳初不乐意,噘着嘴,“我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真没意思,晚上城里到处都放烟火,我怎么睡得着。”
听她这话,是铁了心晚上不睡了,姜溯霜只好先应下。
除夕当天,姜溯霜当厨子当惯了,时不时的就想往厨房跑,被柳初和程隽安双双拦住。
“溯溯,今天不用你忙。”
“是啊,今日不需要你操心,咱们喝喝茶说说话,晚上等着吃便是。程府的厨子手艺虽然没那么新颖,味道却是不错的。嫂子跟你保证!”柳初抱着她的胳膊撒娇。
有些娃娃脸的嫂子装作一脸老成,姜溯霜只好笑着应下。
一旁的程家大哥看得心里酸溜溜,试图吸引自家媳妇儿的注意,“还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准备。”
柳初挥挥手,“我倒是没什么想吃饭。对了,前几天我嫁到南方去的表姐来家里拜年,送了些那边的年糕来,叫厨房做些给弟妹吃。”
“年糕?”姜溯霜的心蠢蠢欲动,“我来做吧!”
“溯溯会煮年糕?”一旁被冷落许久的程隽安成功加入话题。
“当然会,今晚要守夜甚是无趣,我来弄个红泥小火炉,咱们围炉煮茶也好。”
程府的年夜饭姜溯霜甚是满意,吃饭完陪着柳初在院子里慢走了几步消食,下人们都收拾完自行休息去了。
外头孩童的嬉笑玩闹声逐渐小了,倒是偶尔传来几声放鞭炮的声音,更远处还有放烟火的,只是这个时候少些,到了午夜才更热闹些。
姜溯霜在暖阁理摆了雅致的小火炉,上面架起烤篮,几人围坐,程隽安和程永安兄弟两个温了一壶酒,姜溯霜往烤篮上放了几个年糕,还有些花生红枣,又放了几个金桔,中间烧起一壶清茶。
暖阁一面的竹帘被掀起,留出一方墨蓝色的巨大天幕,点点星子闪烁,楼阁间灯笼幢幢。
几人谈天说地,程隽安边同大哥说话,边给姜溯霜剥桔皮,程家大哥记不清多少次帮自己迷糊的妻子拉起掉在腿边的毯子。
忽而天边一声脆响,柳初惊呼道:“看,放烟火了。”
如今太平盛世,京里年味甚浓,鞭炮声和烟火声不绝于耳,围炉煮茶,便又是新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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