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火漆案

寒风卷着细雪在窗棂上刻出冰花,青苔裹紧狐裘往铜手炉里添了块银骨炭。

北疆的冬天格外冷,约莫快早春了还是冷的彻骨。青苔被安排在商府的西厢,窗纸晃动着像是忍着冷,但屋内因为火炉烧的正旺暖融融的。

她似是有了头绪裹紧斗篷去了进侧书房。

跃动的火光映着案几上的乌木匣子,里面装着最近几天关于火漆案的所有情报,还有曾经用六角火漆封过的信函,她指尖抚过凹凸的封印纹路,忽然顿住。

自她留下与商策同查火漆案有几日了。

她敏锐地察觉到,商家格外警惕,商府上下透着一种独特的严谨氛围,整个府邸的密闭性极佳。无论是高大厚实的围墙,还是错落有致的楼阁布局,都经过精心设计,将外界的喧嚣与纷扰隔绝在外。

而其中,商珏的书房更是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她初次去,若不是商策指引,万万找不到那间宛如一座隐匿在府邸中的静谧岛屿的书房。平日里,也少有下人经过。

书房的门窗紧闭时,除了偶尔传来的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几乎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响。

那北疆火漆是如何从这间十分封闭的书房内丢失的呢?况且商珏常日在书房内休憩,又如何避开他的视线的呢?

“假如我要偷走火漆……”她用四根手指轻扣桌面,话音未落,玄色大氅挟着风雪卷入屋内,商策眉梢还凝着霜,目光已锁住她指腹下的动作。

“可有发现?”

“未曾,”青苔叹了口气,美眸微蹙,

“我在假设,如果是我要偷走火漆……我该如何潜入商家,潜入商叔的书房?”

“像你偷玉观音那样?”商策看她认真的模样,忍不住闹着逗她。

青苔听着,忍不住弯了弯眸子, “没想到商小将军也惯会取笑人的。”

在商府的这几日,青苔与商策常常围坐在侧书房的桌案前,仔细研究着与火漆案相关的线索。

他们将一张张写满字迹的纸张铺展开来,时而低声讨论,时而陷入沉思。每一个细节、每一次关联,都在这安静的氛围中被反复推敲。

在这看似平静的书房,每一次思索、每一次交流,都可能成为解开火漆案谜团的关键。

只一瞬二人便换做了严肃正经模样,商策接过她的话,“如果你要偷走火漆,先进入商家,需经过多重暗卫的探查。除非是我或者父亲亲自带你入府。”

“会不会此人扮作下人进入商家,继而……”青苔试探的抬头问他。

商策轻挑了下眉尾,“不会。商家下人也都是埋伏的暗卫,彼此熟识。”

这火漆案事关重大,恐涉及多方利益与复杂线索。

商策看着青苔满脸苦恼,眉头紧蹙,一副毫无头绪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不忍。

商策思索片刻,想出如何让青苔紧绷的神经得到些许放松的方法。

没准能为案件的调查带来新的思路。

于是他开口提议道:“想不想去看看商家军排练,整日在屋内会比较闷。”

青苔抬起头直直撞向他的眼里,她确实感觉自己在这案牍之间已被困得太久,思维都有些僵化了,不然怎么从面前之人的眼里看出了引导和……心疼。

她轻轻点头,盯着他说:“好,那就去看看。”

商策也没躲,大方的就这么让她盯着。

用苏霁川的话来说就是“美男计”。

二人出了书房,穿过商府曲折的回廊,朝着军队训练场走去。一路上,青苔的心情逐渐轻快起来,冬日里的暖阳显得今日的确明媚些。

待来到训练场,只见一片广阔的场地之上,商家军队排列得整整齐齐。商家军身着统一的铠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他们身姿挺拔,宛如一棵棵苍松。

随着将领一声令下,便开始操练起来。整齐划一的步伐声,如同擂响的战鼓震撼着大地。长枪挥舞,寒光闪烁,盾牌交错,密不透风。

整个场面气势恢宏,令人热血沸腾。

青苔看得目不转睛,被这壮观的场景深深吸引。感叹不愧是将军世家,不过一小支军队都被训练的如此有素。

商策在一旁观察着她的神情,见她眼角眉梢都是喜意,神色中都带了一丝欣喜,他嘴角不由得也勾勒出一抹淡笑,说道:“你看这军队演练,看似复杂,但实则有章可循。每个军士都有自己的位置和任务,各司其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我们查案,或许也能从中得到一些启示。”

青苔若有所思,目光停留在训练的士兵身上。

她在心中默默思索,火漆案看似千头万绪,但会不会也像这军队一样,有着内在的秩序与规律呢?

也许,自己一直以来都过于纠结于细节,而忽略了从整体上把握案件的脉络。

时辰不早了,商策需要留在演武场盯着排练,最近军饷不足,战事吃紧。

他叮嘱青苔沿着来时路返回即可。

等到了西厢,青苔静静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她先把所有线索都整合了一遍,又想到,将火漆丢失这件事,从整体上把握,是由于“火漆消失”而扯出来的一系列事情,

如果……青苔拧着眉想,

……

如果火漆根本没消失呢?

她一下子打开了思路!

或许火漆从源头根本上就没有消失!

此时——

“青苔姑娘。”门外传来铠甲鳞片相击的轻响,青苔打开门就是这样的场景。

商策立在阶前卸去玄铁护腕,战袍下摆还沾着演武场的黄沙,掌中却托着用油纸包好的红柳烤包子,腾腾热气在他冷峻的眉目间洇开些许柔色。

雾气后是一张五官立体分明,浑然天成的俊美之中带着不可言说的凌厉与威严。

也难怪这几日苏霁川来寻他们,偷偷告诉青苔可不要被这小子好皮囊给欺骗了。

他骗起人来,应当是得心应手的。

青苔突然想起,自己中招过,就是此人把自己‘骗’来北疆的。她不自觉的笑出来。

从商策的视角里就是,她身着碧色浮光锦裙,外罩浅紫色斗篷,上头绣了精致的花边,发髻上只斜斜插着一只玉簪,竟然有一种华贵的贵气。

美人带着笑颜,袅袅婷婷,极为美好。

商策还不觉她为何所笑,这包子是他去街上巡查买的,看口味独特排队的人又多,定然不差。

他强忍着在大众场合被人围着看的不自在,姑娘们的眼神让他有些招架不住。此时看到她的笑颜却觉得此番着实值得,看来她挺喜欢。

青苔也未多深想,也大大方方收了包子道谢,并招呼他去侧书房等着她,有要事相商。

商策看着她认真的神色,发出轻柔婉转的声音竟半晌没回应,等发觉过来自己已乖乖坐在侧书房等了几刻了。

青苔推门进来——

她微微有些歉意,方才不小心把油渍溅到了衣裳上,无奈之下只能去换了一件,不然也不会让商策等这么久。

她莲步轻移,走到茶案对面,缓缓坐下,目光直直地看向商策,眼神中满是认真与紧张。

青苔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或许你会无法接受。”她顿了顿,又像是在斟酌着用词,

“……如果火漆从未失踪呢?”

长久以来,他们一直围绕着火漆失踪这一层找寻线索,从未质疑过。这所谓的“失踪”本身,是否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

“……”,商策的瞳孔骤然收缩。

的确有这个可能。

他们从未想过这一点,所以屡屡受挫。

诸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似乎都在这一瞬间有了合理的解释。

“父亲他……”

“商叔他……”

二人同时开口,商策抬了抬眉示意青苔先说。

“商叔定然知晓此事,或许你早些得到的消息也是他放出来的。但我相信他绝不会害我们,此事必有隐情。”

商策惊讶她居然看的如此通透明白,换做旁人,大概是会怀疑商父作梗。

“父亲如此做,定然有他的道理。他按兵不动,让我们离开霖景然后留在商府,定是有他的盘算。”

青苔轻轻点头,目光中透着聪慧与谨慎,说道:“如果我们直接去问商叔,或许会打乱他的计划。”

她深知,商叔在其中的角色和计划,目前还未完全明晰,贸然询问,极有可能打草惊蛇,破坏他的节奏。

商策听闻,心中不禁为青苔的周全考虑而赞叹。没想到,她竟能如此细致入微,想到这关键的一点。

“那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商策开口,正欲说出自己的想法。

“继续查案。”青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抢在商策之前说道。

这一刻,她娇俏的面容在映在商策眼中,变得格外鲜活生动。

不知不觉,时间悄然流逝,等到二人商讨完毕,窗外已然夜色深沉,整个商府在夜色中静谧无声,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树影。

等到了亥时,二人才从侧书房道别。

没有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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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苔赋
连载中陈年酿半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