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蔺安心底顿时像被捶了一个榔头,又疼又冷。
他这是看出来自己不对劲了?
她猛地摇头,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认识你,我认识你。”
“我...”苏蔺安不自觉扣挖着手心,思索方才那个古怪行为合理的理由,“方才情况太过紧急,一时间生了许多事端,一下便有人死在跟前...还有好多血......”
“我那时愣住了......”
她生怕男人不信,慌不择路地解释了许多。
可面前的男人神色却没有因她的解释而缓和分毫,他依旧用那双冰冷的视线注视着她,没说信与不信。
但这般反应,就已然能从侧面看出他的态度。
他不信她。
苏蔺安心口一滞,以男人方才那一箭射穿杀手脖颈的性格,恐怕知晓她并非原身后也不会对自己心慈手软。
她忍不住膝行几步上前接着解释。
“我...我就是有些心慌。”她无意识将手搭在男人的膝上,一瞬不移地盯着他,生怕错过片刻表情,“所以被吓到了,没反应过来...”
可话音方落。
男人神情竟骤然阴沉下来,狭长黑眸微眯,止不住地在打量她,那视线,就像是锐利长剑上反光的一面,犀利而刺人,将所有欺瞒照得无所遁形。
辩解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说错了什么,不再解释,也不敢解释,只无声地望着男人。
窗外的天似乎更阴了些,连带着车厢里都暗了不少,静得落针可闻。
不料,面前男人竟倏地勾起一个笑。
很浅,冷得吓人。
他缓缓倾下身子,视线也紧紧锁在她的脸庞,不过一息,两人距离骤然拉近,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额对着额,呼吸之间,都能感受到互相喷洒出的气息。
空气是火热的,可他们的氛围是冰冷的。
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目光由上及下,由她的眼慢慢滑至她的脖颈,视线凉薄无比,让苏蔺安忍不住联想到纪录片中猛兽望向猎物那般毫无感情的目光。
他...他是想要她的命?
苏蔺安胳膊瞬间爬满鸡皮疙瘩,下意识低头避开男人,避免暴露更多。
她信,以他方才的手段,只要他想,那么她只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下一瞬,一只突然出现的炙热、强势的手忽然捏住她下巴,拇指食指按在下颌两侧,双指收缩,薄茧粗粝的质感瞬间出现于皮肉,那人没收着力,霎那间,下颌传来阵淡淡的痛意。
苏蔺安一慌,还未来得及反应。
那手不疾不徐发力,缓缓上推,不容抗拒地将她垂着的脑袋抬起。
逼得她直面男人。
出乎意料的,他什么都没做。
男人指节卡住她的骨头,轻而易举地托着苏蔺安,旋即他垂下眸子,视线无波无澜地上下扫过她的脸庞,似在辨别什么,一寸都没放过,分外认真。
苏蔺安不敢动作。
她是魂穿,用的身子可还是原身的。
便是让男人看出花了也瞧不出她的异样。
“呵。”
蓦地,他发出一声不冷不热的笑。
像嘲讽、又似是好奇。
下一刻,男人不紧不慢地伸出另只空闲的手,而那手上还拿着张干净的锦帕。
苏蔺安瞳孔瞬间放大。
这人莫不是想闷死自己!
她也顾不得穿越会不会被发现,拼命使劲向后靠去,伸手不停地拍打着那只攥在她下巴的手。
“放开我!你想做什么!”
可男人看着单薄文静,动作却如同什么铜墙铁壁般,不论她如何挣扎,他那双手纹丝不动,甚至连同表情都没现出一丝变化。
眼瞧着锦帕离自己愈发近。
苏蔺安心跳愈发快,她紧紧盯着,视线一刻也不敢移。
就在锦帕抵于鼻尖时!
她蓦地出声,狠狠挣扎,只求生路。
她穿越前才刚毕业,才刚进了梦想的律所,她的梦想、她的抱负都没有实现。
她不想死。
不想白白死在这个莫名的时代!
“流汐!流汐救我!流汐!”
可下一刻,出乎意料。
锦帕居然擦过鼻尖,留下阵轻微的痒意以及好闻的书卷香气,没有捂她的嘴,也没有堵住她的呼吸。径直落在了苏蔺安的脸颊,点在那处被铁箭割破的伤口。
她一下愣住。
男人长睫微垂,细密的睫毛将他神色遮了个一干二净,只能感受到他使于伤口上的力极轻极温和,以至于苏蔺安感受不到丝毫痛意。
他一下一下地将周遭已然干涸的血迹擦去,像羽毛拂过皮肤,挠人且热,旋即点在新渗出液体的口子上,直至止住流血,才缓慢地将锦帕拿开。
他...是在帮她处理伤口?
苏蔺安不可置信。
而男人在做完这系列事后,当真便停了手中动作,慢条斯理地开始整理起那方锦帕。
她这才注意到原先崭新、精致的帕子,在处理她的伤口后布满血迹、暗沉脏污。
男人悠悠理好。
不慌不忙地分了个视线过来,那双深海般浓重深厚的视线落于她脸庞片刻后,他挑了挑眉,似在无声嘲笑她方才求救的举动。
比之先前冷傲的态度,这一下便亲和了许多,也不像是怀疑她的模样。
苏蔺安心一松,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
可下一刻。
男人将锦帕搁在一旁,捏在她下巴的拇指忽然开始缓慢地用力地于下颌处打着圈按揉,一圈接着一圈,细茧摩擦皮肤,炽热的拇指轻摁着嘴边的肉,不疼,却又存在感强烈。
似无意,又好似提醒。
“将门之女,竟也有怕血的一天。”男人掀唇,冷漠地吐出几字。
缓和的气氛瞬间破裂。
这句话比起试探而言,竟更像是种明晃晃的讽刺。
讽刺苏蔺安拙劣的伪装。
大脑一片空白。
她...似乎把事情搞砸了......
男人定是看出她的不对了。
可细细回味下来,苏蔺安又发觉不对。
以他那时毫不犹豫射杀杀手的果决来看,若他真的确定自己并非原身,那么此刻她定已随着那杀手而去了。
而男人迟迟没动手。
只能说明他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确切地确定自己并非原身。
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只要今日蒙混过去,日后再做好伪装,还是有洗清嫌疑的可能。
苏蔺安头脑快速风暴。
原身是将门之女...不说亲身上过战场,亲眼见过是一定的。
一个想法映于脑中。
“并非惧怕。”她抬眸,一双眼满含秋水,浅茶色瞳孔在一缕阳光的作用下变成了深金,里头盛满了哀伤。
男人分了个视线过来,似是被她这话勾起兴趣,略歪了头,眸中也染上兴味,漫不经心地瞧着她。
“先前见父兄于战场厮杀时,总是见到许多无辜百姓误入其中,因而白白丢了性命...”苏蔺安说到这,余光观察了番男人的神色,确认无碍后才接着往下道:“方才冷不丁见到那些血时便不自觉想到,这才愣怔了会。”
这个解释非常合理,挑不出一丝毛病。
就连男人都没一时出声反驳她。
就在苏蔺安以为他相信了自己的说辞时,蓦地,他突然掀唇。
“大人、夫人,到府了!”流汐的声从前方传来。
男人将出口的话径直灭于喉中,薄唇阖上,他似有若无地扫了她一眼,起身下车。
这反应...究竟是信了她没有。
无人能为苏蔺安解答,一时间她也不敢贸然下车,只无意识地盯着那背影。
蓦地,那背影倏然扭头,一缕金光落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似个界限,将男人分成一明一暗,黑眸默不作声地与她对视良久,金光斜去,他整个人隐入阴影中。
“愣在那做什么。”
苏蔺安忙不然下车,这才知晓,男人就是原身的夫君,叫裴翊,也是这个朝代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是本朝寒门的代表。
听说他出生于凉州的一个小山村,父母更是早早去了,科举连中三元,任职后更是频出佳绩,得圣上赏识,短短几年便做到了现在这个位置,受百姓爱戴。
一路进来,裴府下人正有条不紊地将一样样物件装入箱笼,阵仗很大,似搬迁,可细看下来,又只拿了属于裴翊的物品。
“这是做什么?”苏蔺安好奇问。
“大人明日将启程前往慈山查案,一去便要好几个月,现下正收拾行李呢。”引路的好心下人答。
裴翊明日便要离开京城了?
她不自觉盯着身前那个背影,不知这消息是好是坏。
而前方缓步而行的男人似有所感般回头,他停住,深沉的目光久久落在她头顶,沉默注视着。
苏蔺安收眼,顶着这强烈的目光缓缓踱至他的跟前。
他看起来有话要与自己讲。
裴翊复杂地又望了她眼后,接触下来果决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犹豫、欲言又止的情绪。
“你...”他开口。
苏蔺安耐心等待,好奇裴翊会为她这个充满疑点的妻子留下什么话。
可这个字后,他竟又闭上了嘴,接着沉默。
一时间,两人氛围陷入种少见的古怪。
苏蔺安垂眸沉思。
究竟是什么,才能让裴翊这般犹豫不决。
良久,男人磁性的嗓音倏然出现,拉回思绪。
“我走后,裴府闭门谢客。松鹤庭书房三列四排有暗屉,里面放着籍贯、路引。”
“若有不对,你从西南角门出去,带上两物,会有人引你至东郊院子。”说到这裴翊突然梗住,他沉沉注视了她一眼,语气骤然严肃沉重,“在那便装,直接走,逃出京城。”
苏蔺安蓦然联想到几个时辰前的刺杀。
京城,危机四伏。
杀手透露要她性命那人是下了死令的,也就是说这次不成,定然还有下次、下下次。
而她刚穿越,人生地不熟,甚至连原身到底为何遭此追杀都不清楚,更别提独自逃离,躲避追杀。
与其缩在京城,不如随着至少会护她性命的裴翊去慈山。
情急,她抓住男人的袖口:“可否让我与你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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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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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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