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苏蔺安心底顿时像被捶了一个榔头,又疼又冷。

他这是看出来自己不对劲了?

她猛地摇头,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认识你,我认识你。”

“我...”苏蔺安不自觉扣挖着手心,思索方才那个古怪行为合理的理由,“方才情况太过紧急,一时间生了许多事端,一下便有人死在跟前...还有好多血......”

“我那时愣住了......”

她生怕男人不信,慌不择路地解释了许多。

可面前的男人神色却没有因她的解释而缓和分毫,他依旧用那双冰冷的视线注视着她,没说信与不信。

但这般反应,就已然能从侧面看出他的态度。

他不信她。

苏蔺安心口一滞,以男人方才那一箭射穿杀手脖颈的性格,恐怕知晓她并非原身后也不会对自己心慈手软。

她忍不住膝行几步上前接着解释。

“我...我就是有些心慌。”她无意识将手搭在男人的膝上,一瞬不移地盯着他,生怕错过片刻表情,“所以被吓到了,没反应过来...”

可话音方落。

男人神情竟骤然阴沉下来,狭长黑眸微眯,止不住地在打量她,那视线,就像是锐利长剑上反光的一面,犀利而刺人,将所有欺瞒照得无所遁形。

辩解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说错了什么,不再解释,也不敢解释,只无声地望着男人。

窗外的天似乎更阴了些,连带着车厢里都暗了不少,静得落针可闻。

不料,面前男人竟倏地勾起一个笑。

很浅,冷得吓人。

他缓缓倾下身子,视线也紧紧锁在她的脸庞,不过一息,两人距离骤然拉近,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额对着额,呼吸之间,都能感受到互相喷洒出的气息。

空气是火热的,可他们的氛围是冰冷的。

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目光由上及下,由她的眼慢慢滑至她的脖颈,视线凉薄无比,让苏蔺安忍不住联想到纪录片中猛兽望向猎物那般毫无感情的目光。

他...他是想要她的命?

苏蔺安胳膊瞬间爬满鸡皮疙瘩,下意识低头避开男人,避免暴露更多。

她信,以他方才的手段,只要他想,那么她只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下一瞬,一只突然出现的炙热、强势的手忽然捏住她下巴,拇指食指按在下颌两侧,双指收缩,薄茧粗粝的质感瞬间出现于皮肉,那人没收着力,霎那间,下颌传来阵淡淡的痛意。

苏蔺安一慌,还未来得及反应。

那手不疾不徐发力,缓缓上推,不容抗拒地将她垂着的脑袋抬起。

逼得她直面男人。

出乎意料的,他什么都没做。

男人指节卡住她的骨头,轻而易举地托着苏蔺安,旋即他垂下眸子,视线无波无澜地上下扫过她的脸庞,似在辨别什么,一寸都没放过,分外认真。

苏蔺安不敢动作。

她是魂穿,用的身子可还是原身的。

便是让男人看出花了也瞧不出她的异样。

“呵。”

蓦地,他发出一声不冷不热的笑。

像嘲讽、又似是好奇。

下一刻,男人不紧不慢地伸出另只空闲的手,而那手上还拿着张干净的锦帕。

苏蔺安瞳孔瞬间放大。

这人莫不是想闷死自己!

她也顾不得穿越会不会被发现,拼命使劲向后靠去,伸手不停地拍打着那只攥在她下巴的手。

“放开我!你想做什么!”

可男人看着单薄文静,动作却如同什么铜墙铁壁般,不论她如何挣扎,他那双手纹丝不动,甚至连同表情都没现出一丝变化。

眼瞧着锦帕离自己愈发近。

苏蔺安心跳愈发快,她紧紧盯着,视线一刻也不敢移。

就在锦帕抵于鼻尖时!

她蓦地出声,狠狠挣扎,只求生路。

她穿越前才刚毕业,才刚进了梦想的律所,她的梦想、她的抱负都没有实现。

她不想死。

不想白白死在这个莫名的时代!

“流汐!流汐救我!流汐!”

可下一刻,出乎意料。

锦帕居然擦过鼻尖,留下阵轻微的痒意以及好闻的书卷香气,没有捂她的嘴,也没有堵住她的呼吸。径直落在了苏蔺安的脸颊,点在那处被铁箭割破的伤口。

她一下愣住。

男人长睫微垂,细密的睫毛将他神色遮了个一干二净,只能感受到他使于伤口上的力极轻极温和,以至于苏蔺安感受不到丝毫痛意。

他一下一下地将周遭已然干涸的血迹擦去,像羽毛拂过皮肤,挠人且热,旋即点在新渗出液体的口子上,直至止住流血,才缓慢地将锦帕拿开。

他...是在帮她处理伤口?

苏蔺安不可置信。

而男人在做完这系列事后,当真便停了手中动作,慢条斯理地开始整理起那方锦帕。

她这才注意到原先崭新、精致的帕子,在处理她的伤口后布满血迹、暗沉脏污。

男人悠悠理好。

不慌不忙地分了个视线过来,那双深海般浓重深厚的视线落于她脸庞片刻后,他挑了挑眉,似在无声嘲笑她方才求救的举动。

比之先前冷傲的态度,这一下便亲和了许多,也不像是怀疑她的模样。

苏蔺安心一松,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

可下一刻。

男人将锦帕搁在一旁,捏在她下巴的拇指忽然开始缓慢地用力地于下颌处打着圈按揉,一圈接着一圈,细茧摩擦皮肤,炽热的拇指轻摁着嘴边的肉,不疼,却又存在感强烈。

似无意,又好似提醒。

“将门之女,竟也有怕血的一天。”男人掀唇,冷漠地吐出几字。

缓和的气氛瞬间破裂。

这句话比起试探而言,竟更像是种明晃晃的讽刺。

讽刺苏蔺安拙劣的伪装。

大脑一片空白。

她...似乎把事情搞砸了......

男人定是看出她的不对了。

可细细回味下来,苏蔺安又发觉不对。

以他那时毫不犹豫射杀杀手的果决来看,若他真的确定自己并非原身,那么此刻她定已随着那杀手而去了。

而男人迟迟没动手。

只能说明他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确切地确定自己并非原身。

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只要今日蒙混过去,日后再做好伪装,还是有洗清嫌疑的可能。

苏蔺安头脑快速风暴。

原身是将门之女...不说亲身上过战场,亲眼见过是一定的。

一个想法映于脑中。

“并非惧怕。”她抬眸,一双眼满含秋水,浅茶色瞳孔在一缕阳光的作用下变成了深金,里头盛满了哀伤。

男人分了个视线过来,似是被她这话勾起兴趣,略歪了头,眸中也染上兴味,漫不经心地瞧着她。

“先前见父兄于战场厮杀时,总是见到许多无辜百姓误入其中,因而白白丢了性命...”苏蔺安说到这,余光观察了番男人的神色,确认无碍后才接着往下道:“方才冷不丁见到那些血时便不自觉想到,这才愣怔了会。”

这个解释非常合理,挑不出一丝毛病。

就连男人都没一时出声反驳她。

就在苏蔺安以为他相信了自己的说辞时,蓦地,他突然掀唇。

“大人、夫人,到府了!”流汐的声从前方传来。

男人将出口的话径直灭于喉中,薄唇阖上,他似有若无地扫了她一眼,起身下车。

这反应...究竟是信了她没有。

无人能为苏蔺安解答,一时间她也不敢贸然下车,只无意识地盯着那背影。

蓦地,那背影倏然扭头,一缕金光落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似个界限,将男人分成一明一暗,黑眸默不作声地与她对视良久,金光斜去,他整个人隐入阴影中。

“愣在那做什么。”

苏蔺安忙不然下车,这才知晓,男人就是原身的夫君,叫裴翊,也是这个朝代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是本朝寒门的代表。

听说他出生于凉州的一个小山村,父母更是早早去了,科举连中三元,任职后更是频出佳绩,得圣上赏识,短短几年便做到了现在这个位置,受百姓爱戴。

一路进来,裴府下人正有条不紊地将一样样物件装入箱笼,阵仗很大,似搬迁,可细看下来,又只拿了属于裴翊的物品。

“这是做什么?”苏蔺安好奇问。

“大人明日将启程前往慈山查案,一去便要好几个月,现下正收拾行李呢。”引路的好心下人答。

裴翊明日便要离开京城了?

她不自觉盯着身前那个背影,不知这消息是好是坏。

而前方缓步而行的男人似有所感般回头,他停住,深沉的目光久久落在她头顶,沉默注视着。

苏蔺安收眼,顶着这强烈的目光缓缓踱至他的跟前。

他看起来有话要与自己讲。

裴翊复杂地又望了她眼后,接触下来果决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犹豫、欲言又止的情绪。

“你...”他开口。

苏蔺安耐心等待,好奇裴翊会为她这个充满疑点的妻子留下什么话。

可这个字后,他竟又闭上了嘴,接着沉默。

一时间,两人氛围陷入种少见的古怪。

苏蔺安垂眸沉思。

究竟是什么,才能让裴翊这般犹豫不决。

良久,男人磁性的嗓音倏然出现,拉回思绪。

“我走后,裴府闭门谢客。松鹤庭书房三列四排有暗屉,里面放着籍贯、路引。”

“若有不对,你从西南角门出去,带上两物,会有人引你至东郊院子。”说到这裴翊突然梗住,他沉沉注视了她一眼,语气骤然严肃沉重,“在那便装,直接走,逃出京城。”

苏蔺安蓦然联想到几个时辰前的刺杀。

京城,危机四伏。

杀手透露要她性命那人是下了死令的,也就是说这次不成,定然还有下次、下下次。

而她刚穿越,人生地不熟,甚至连原身到底为何遭此追杀都不清楚,更别提独自逃离,躲避追杀。

与其缩在京城,不如随着至少会护她性命的裴翊去慈山。

情急,她抓住男人的袖口:“可否让我与你同去。”

重写版本,不必重看,不影响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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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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