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可太贪。”
柏寄怀徐徐叹出一口气:“已有所求,便该放过这一盏了。”
魏陶姜有些好奇:“哦?当时柏小公子还看中了哪一盏?”
柏寄怀摇摇头,似乎不便多言。
魏陶姜便不问了,反而劝慰道:“其实清泉并没有一人只可赢一盏灯的规矩,往年也多的是有才之人,一晚上便拿回去四五盏灯的先例。柏小公子若是真心喜欢,便没必要顾忌这么多。”
柏寄怀却不赞同:“正因为真心喜欢,才不能有丝毫疏忽。得陇望蜀,是最大的轻视与不敬。”
魏陶姜肃然起敬:“令兄居然还夸我品行高洁,与你一同长大,他应当一点也瞧不上别人才是。”
柏寄怀终于被逗得露出微微笑意,虽然很快便收回了,却也让魏陶姜眼前一亮。
吃过一顿尚算丰盛的午饭后,魏寒塘才终于将柏氏两兄弟放走。
柏念苍出门时,对着魏陶姜露出个苦笑。
魏陶姜清楚自家老爹缠磨人的功夫,抱拳道:“辛苦了!”
柏念苍摇头莞尔:“我兄弟二人今日便要出发了,此次便要一路南下,直往青云而去。若是魏姑娘日后有机会来青云或者是通塘,定然要让我二人尽一尽地主之谊。”
魏陶姜笑得洒脱:“好说好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来日再会!”
等送走这兄弟二人,回到家中的魏陶姜,便听着父亲念叨了半个时辰。
“这柏家兄弟二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年纪轻轻便不骄不躁,学问和品行都是上佳。”
“可惜了,离得那么远,以后还不知有没有再见之时。”
“我看这两人迟早是要鱼跃龙门,成为我舆国栋梁之材的。”
“倒也不好直接相问,不知这柏家是作何营生,家里境况如何?”
“这柏念苍岁数不小了,听他说起家中有意为他定亲。他若是还没结亲,他弟弟定然也是独自一人吧……”
眼瞅着自家老爹越说越偏,那暗有所指的目光一道道往自己身上招呼,魏陶姜便觉得头皮发麻,赶紧找了个借口溜了。
自己尚有大半年才满二十岁呢,父亲怎的就这样恨嫁?清泉眼瞅着没有敢上门提亲的人家,他就干脆放长线,一路去钓南边来的大鱼?
魏陶姜走了几步,魏阮娘也跟着追了出来。
她看着兴致不太高,轻轻拉着姐姐的手,幽幽地问:“阿姐,你想嫁到南边去吗?”
魏陶姜如今一听这个“嫁”字便要炸毛:“你怎的被父亲感染了?咱们清泉哪哪都好,我吃饱了撑的,才想往南边跑!”
魏阮娘一下便开心了,眉眼弯弯地点头:“姐姐说得对,清泉哪都好,咱们才不要离开呢。”
又走了几步,她看着魏陶姜脸色略缓了缓,便试探着问道:“姐姐,那柏家的两位公子会走得很远很远,很久很久吧?”
魏陶姜有些奇怪:“估计咱们是再不会见到他们了,怎么了,你问这个作什么?”
魏阮娘咬咬唇,神色不明地低下头,没有让魏陶姜看到她微微翘起的唇角。
魏陶姜却是误会了,忽然一把抓住妹妹的手:“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们了吧?是哥哥还是弟弟?你早说啊,这下人都走远了,还不知能不能追得上……”
魏阮娘气急,使劲跺了两下脚:“姐姐说什么呢!”
她也不知是羞了还是闹了,甩开魏陶姜的手一溜烟跑了。
魏陶姜冲着她的背影喊道:“你倒是说清楚啊,到底是看上了还是没看上啊?”
喊完后魏阮娘跑得更快了。
魏陶姜有些着急,难不成是没看上,那作什么一脸羞涩地问她?
其实魏陶姜倒是宁愿妹妹没看上那兄弟二人。
实在是魏阮娘才十六岁……
虽说这清泉多的是十六岁就做了娃他娘的女孩子,可魏陶姜一点都不想魏阮娘早嫁,更别说嫁去千里之外的青云或者通塘了。
……
柏氏兄弟离开了清泉。
来的时候是孤身二人,走的时候却跟着一支车队。车队中足足有二十几人,却静得只能听见马蹄声响。
柏念苍与柏寄怀都坐在马车之中,却是只能坐于两侧。马车中间坐着另一人,看起来三十左右的年纪,正闭目养神。
柏念苍看看这人,有些紧张地挪开视线。
他看向对面的弟弟,却见柏寄怀眼观鼻鼻观心,神色仿若老僧入定。
车队行进了两个多时辰,夜幕降临,马车外才有人轻声问道:“主上,前面就要到小图城了。过了小图城便到了织里山的范围。织里山有匪患,不太平,咱们可要在小图城过夜?”
车中闭目养神的男人没有睁眼,却是轻轻“嗯”了几声。
也不知窗外的人有没有听清楚,柏念苍便听着马蹄声逐渐远去。
又过了大约半刻的功夫,中间坐着的男人终于睁开眼,视线却没有丝毫初醒时的懵懂。
他神色尚算缓和,轻声问道:“念苍与寄怀可还适应西北的饮食与气候?”
柏念苍紧张得手都不知往哪儿放,磕磕绊绊道:“还,还好。主上呢?”
柏寄怀依旧惜字如金,却也多了几分恭敬:“回主上,尚可。”
云青畴自然看得出柏念苍的不安,却也不点破。
经过昨夜的交谈,他清楚柏念苍只有中人之资,他真正看中的,是弟弟柏寄怀。
昨夜在灯会上偶遇,柏寄怀尚且不知他的身份,侃侃而谈间便流露出此人出众的见识与才学。他起了惜才之心,便决定带此二人回青云城。
当然,柏念苍是附带的。
车队缓缓驶入小图城,因这里还没有设驿馆,一行人便寻了最好的客栈来住。
云青畴下了马车,缓缓看了看暮色之中的小图城。看着规模是比清泉大一些的,但是论起繁华程度了,却是没法跟清泉相提并论。
他心中对于魏寒塘又多了一重赞赏。
若不是因此次是微服出巡,西北一带又不太平,他说什么也要去魏宅一叙的。
昨夜在小街小巷,听到的都是百姓们对于县太爷的赞许,然而,除了魏寒塘,另一个人出现的频率要更高。
云青畴饶有兴致地想着昨夜在百姓口中听到的故事。
这魏家的大姑娘到底何许人也,他倒是从未在宫廷之中见过这样的奇女子……
朱万去柜台前要了几间三间上房与一干中房,便请云青畴和柏氏二兄弟去歇息。
“主上,晚饭是让跑堂的送到您屋中,还是?”
云青畴挥挥手:“昨夜积食,今日不是很有胃口。你看着要一道清淡些的汤水便是,送到我屋中。”
说完后又看向柏氏二兄弟:“你们自便。”
柏念苍忙不迭地点头:“主上早点歇息,连日奔波实在辛苦。”
朱万作为御前侍卫,云青畴的房间他自然是先要去检查一番,确定没有危险才可让主上入住。
可是他刚一登楼,便听到自上而下的一串脚步声,他脚下略微一停,抬头看去时却明显愣住。
“谢将军?”
谢喻睡了大半天,被饿醒后这才要下楼觅食,迷迷糊糊地走着,便听到了这一声称呼。
他努力睁大眼睛,往楼下一看也是愣住:“朱统领?”
越过朱万向他身后看去,待看清楚那脸带笑意的男人,谢喻瞬间清醒了。
他赶忙将衣裳匆匆拉好,一溜烟地下了楼,到了跟前才敢低声问道:“见过陛下!您怎么来这地界儿了?”
在这客栈中遇到谢喻,云青畴也有些吃惊。
他与谢喻君臣五六载,当初他能越过皇长子登上帝位,谢喻亦是功不可没。
他对这位臣子,一向是有着超乎寻常的宽容。
此时看着谢喻乱七八糟的头发和衣裳,云青畴便忍不住笑骂:“又和衣而睡?瞧瞧这什么模样?朕应当治你一个御前失仪。”
谢喻挠了挠脑袋,憨憨一笑:“臣领罪。”
云青畴笑着摇头:“走,回屋去说。朱万,要六菜一汤,记得一定要一道炖得软烂的卤猪蹄和一碗口味重些的酸辣肚块。”
这两道都是谢喻最爱的菜。
他心中感动,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憋出了一句:“陛下,要不记我账上吧?”
朱万几乎都要被逗笑,也知道皇帝对谢喻的恩宠,便玩笑道:“我们一干人等,房钱加饭钱少说得二十几两银子,谢将军确定要全掏吗?”
谢喻脸上一滞,犹豫了半天忍着肉痛道:“咱们各自一半吧。”
云青畴又气又笑,站在楼梯上骂道:“赶紧滚上来,瞧你这丢人的模样!”
谢喻“哎” 了一声,跟着上了楼。
回到屋中,云青畴到底气不顺,又打了他一巴掌:“都是做大将军的人了,还这副抠抠搜搜的模样。朕是短了你的晌银还是断了你的粮草?你整日里这副穷鬼样!”
云青畴也是自幼习武之人,即便谢喻身板硬,还是被打得呲牙,又不敢躲。
“陛下明鉴,这打仗守土都太费钱了,每次跟户部的韩老头要钱都要被他絮叨大半日。臣受不了那个闲气,索性平日里省着些。”
云青畴哭笑不得,少不得替户部的韩尚书辩驳两句:“户部干的就是守银子的活,若不处处俭省,这偌大的舆国靠什么撑着呢?再说了,你手下有个副将,叫什么韩世昌的,那不是韩尚书的儿子吗?下次你别去,让儿子去问他老子要钱,你岂不是少受一次气?”
谢喻嘿嘿一笑:“那韩老头老来得子,只顾着偏心他们家老小,若是韩世昌去要钱,怕是受的气比我更多。陛下心疼我,我自然也心疼自己的手下,还是我多跑两趟吧。”
云青畴心下熨帖,还是装模作样地斥了一句:“你也就仗着朕心疼你,满朝文武逮着谁就告谁的状,也不怕得罪人!”
谢喻一脸理所当然:“有陛下护着臣嘛!臣怕他们个啥?”
眼瞅着云青畴又要瞪眼睛,谢喻赶紧缩起尾巴:“臣知错了,这次就让朱统领出三分之一,臣出三分之二,总行了吧?”
云青畴拿他没脾气,也就由着他插科打诨一阵,才肃了神色:“你不在西北大营待着,怎么跑小图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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