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不在城市里,在一座山的半山腰,一到夜里就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我那时候以为是因为没有灯,所以拿了院长的手电筒,想趁夜爬上山顶去看日出。”
尚雪巧哇了一声:“日出欸,这很浪漫。”
“哈哈,你居然这么想,”江焉被她逗笑,又说:“可我后来才知道,原来不是因为没有光,而是我天生夜盲。”
尚雪巧生动的表情一下子凝滞住了。
“我现在有些怕黑,”江焉话音一转,对尚雪巧眨了眨眼,“其实以前都不怕的,但突然开始很怕。”
尚雪巧忍不住追问:“为什么?”
“因为我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多个自己,我很难共情其他时间的自己,”江焉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看得出来吗,我其实有病。”
人格分裂吗?不是。
重生后遗症吗?或许是。
谁知道呢,江焉释然笑笑,“天一黑,他们的声音就会更明显,我总是溺死在这些声音里面。”
尚雪巧猛地呆住了。
“这就是我的秘密,陆涯不知道。”江焉点点头,表示自己说完了。
尚雪巧咬着嘴唇,担忧地问:“不需要去看医生吗?”
“我有医生。”江焉摇摇头,这样说。
恰到好处,校医室的门被推开,江焉一改方才怅惘的神色对施夫人颔首一笑,起身拍了拍尚雪巧的肩头:“好了,秘密分享会结束了。”
尚雪巧神情恍惚地噢了一声。
——
高跟鞋踢踢踏踏迈进办公室,江焉站在施夫人身后对正坐在工位上的两位老师颔首示意。
段临栩瞥了眼江焉,转过头与郁沅对了个视线。
作为江焉的两个班主任,他们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施夫人开门见山,抱着手臂直接说:“我们不接受私下调解。”
她的语气强硬,一派气极的模样。
尚雪巧作为证人跟在最后,瞧见施夫人的派头不禁拉了拉江焉的衣袖,她很关心自己的新朋友,低声问:“你的妈妈对你好不好?”
她已经开始脑补江焉被收养后遭受欺凌的模样,皱着一张脸大写的打抱不平。
江焉噗嗤笑了一声,转过脸对尚雪巧说:“少看点狗血小说吧,夫人对我很好,她从来都没有亏待过我。”
他也一样,从来不怀疑施珃别别扭扭的母爱。
他知道,施珃是不敢太爱他,因为她不愿分走属于陆宁的一分一毫,但同样的,施珃对他这个替代品没有过恶意。
有的只是别扭又傲娇的好而已。
甚至有的时候,他都能看得见施珃下意识关心他时一闪而过的愧疚和纠结。
但尚雪巧明显不信,尤其是江焉和施珃这样一听就有问题的关系,瘪着嘴又追问:“你不是被pua了吧?”
上一世果断洒脱离开陆家的江焉对此十分自信,“放心,能pua我的人还不存在。”
在他们讲悄悄话的时候,大人们的对话一直进行着,直到一通电话打出去,两位老师同时对清北班发难,施珃才松了口气拉着江焉走到一边角落。
她先是打量了一圈江焉,看见手臂上的伤时不禁皱了皱眉。
“没事吧?”施珃低声问。
“还好,”江焉转了转手臂,“您没生气吧?”
施珃挑眉反问:“你说呢?”
她一接到电话就赶过来,心知学校里的事陆骁业一定不会管,一路上催着司机踩着限速线生怕来晚了。
幸好,真的和电话里一样都是皮外伤。
贵妇人又偏头看了一眼等在旁边的尚雪巧,问:“你女朋友?长得挺可爱的,叫什么?”
“那必不能是,”江焉失笑,“好朋友而已。”
施珃有些不信,江焉以前从来都没有什么好朋友,更别提在她面前这么自然地提起,可她刚又要追问就见门外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她看见那女孩子眼里对她的鄙视和怨恨,很少这样直面恶意的贵妇人倏地愣在原地。
江焉察觉施珃的反常,转头看去,也捕捉到了袁安惠的身影。他沉下脸色,抬步挡在了施珃的身前,直直对上袁安惠尚未收回的视线。
却正好撞见陆涯沉着一张脸一把将袁安惠拽走的动作。
走之前,还没忘了转头对他递来一句无声的话:交给我。
江焉会心一笑。
番外1《我的颜色》
陆涯去世之后,江焉发现自己开始频繁听见不属于现在自己的声音。
在今日之前,他一直觉得能主动走进心理诊所的人一定是很想活下去的人,他们为了自救,积极地向外界求援。
这样的病人活下去的概率应该比他大。
但当他也站在门外的时候,却发现好像也不一定是这样。
说不定那些人和他一样也有必须留下来的理由,有割舍不掉的人和事,不一定是为了自己。
而他现在为的是陆涯死亡的真相。
江焉敲了敲门,在得到回应后推门而入,迎面撞进医生和善平缓的眼神,他同样递给医生一个安静的视线。
十分平静的交谈,江焉临出门前还有些可惜,觉得按小时计费的方式对他而言有些不太划算。
但医生反而叫住了他。
“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江焉想了想,点头道:“哦,你是说我的颜色?还是说我现在最想做的事?”
“都有吧。”医生看着江焉冷淡的眉眼,不由得蹙起眉。
江焉收回握着门把手的手,转身重新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会先劝我把他放下。”
“你希望我这么说?”医生笑着摇摇头,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看,递给江焉面前,“诚实点来说,你现在应该听不进我劝你的话。”
江焉噢了一声,看着诊断结果里大写加粗的“幻听”二字,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
“我现在最想做的事…”
好像一直都不知道。
按部就班地学习、工作,为的只是生存而已,他甚至不知道生活的颜色是什么模样。
医生见他陷入沉思,又问:“你喜欢他吗?”
“我觉得是不喜欢的,”江焉客观地回答着,“我只是很怀念他眼里的那个我,那个我有颜色。”
“那么是什么颜色呢?”
“…新生的颜色,流光溢彩、很鲜艳,我甚至还想着去看日出,不过到现在已经不感兴趣了。”
医生:“那现在呢?”
“或许是,黑色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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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33 我其实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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