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无声。
费兆和终于放下手中茶盏,缓缓开口:“今天也没有别的事,阮阮好久没来老宅了,你们有的都还没有见过他,今天带过来你们认一认。”
费远健见父亲也没说别的,就是日常见见面,又支棱了起来:“接阮阮过来就过来吧,其他的保姆下人接来干什么,还就厚着脸皮坐下了”,说完还往老管家的方向看一眼,意思很明显,我爹的管家都还站在一边候着,你费成曜的管家竟然坐在上首,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小保姆的人竟然舔着脸坐在第一位。
姜兆西都无语了,这人好歹也四五十岁了,来来回回还是惦记这点座位的事,费兆和英明一世,养出的孩子如此极品。
姜兆西抬眼看看费兆和又看看老管家,两人没有任何表示,既然你们不阻止,就别怪我一介草民说话糙了。
姜兆西隔着阮阮轻轻拍拍德叔,示意他不用起身,然后就开始输出,用他那波澜不惊的调子:“这位是费四叔吧?想必您也不认识我,现在我就介绍一下,我是特聘的阮阮的老师,我的学生坐着,我要在一旁候着吗?费四叔的家教想必也不是这样的。至于德叔,他的身份想必大家也清楚,小费总外祖云家那一支的,他在犹如元老先生在,先别说云老先生身份,就是亲家这一点,亲家上门费家连个座位都不准备吗?”
这两个身份经他这么一说,架的真高,费四叔一把年纪也太不懂事了。
老四费远健憋气,但不等他反驳,姜兆西已经转向费兆和:“费老先生,闲暇时小费总与我提过,他从小并未养在您身边,但每提到您多有敬佩,他常说老先生您上了年纪,他得替您分忧,让您安享晚年,所以他为了费氏兢兢业业,但也时常觉得疲惫,说无人能帮衬,我本来不以为然,觉得费氏大家族怎么会无人可用,今日有幸得见”,说着还环视一圈,然后继续,“今日有幸得见,才切身体会到小费总的无奈,费老先生,您也辛苦了!”
一席话,戳了所有人的肺管子,费兆和你没有养过费成曜,所以他跟你并不亲厚,但你能力还有有的,可惜养了一群废物,你也不容易,现在还有费成曜给你顶着,你就烧高香吧。
德叔端起茶盏送到嘴边才掩饰住脸上的笑:小姜先生真勇啊。
老管家看一眼费兆和,虽然老先生八风不动,但被一个小年轻这么戳肺管子,怎能好受,何况这说的情况也确实是这么个情况。老管家要出面打个圆场。
费远正先开了口:“成曜平常就是这么在背后议论长辈的吗?”
姜兆西:“费二伯是吧,于私各位是小费总的长辈,但是于公各位不都是小费总的下级吗?各位的年终绩效不是他来评吗?奖金不是由他发吗?又何谈妄议长辈?”
最沉不住气的费远健已经站了起来:“你是个什么身份,如此狂妄,还把自己高高架起来,连尊长都不放在眼里,成曜怎么瞎了眼,请了你这么个没教养的来教孩子,丢不丢脸”。
阮阮听到人骂西西,小小一个人都怒了。
姜兆西揉揉小孩的头安抚完,才开口:“费四叔,想要别人尊敬自己得先像个样子,这个道理您这个年纪总该懂得,至于小费总的面子,小费总为了费氏和阮阮沥尽心血,我们今天要是在这里忍气吞声,被你们指指点点才是真的下了小费总的面子”。
费远健:“你,你,就是因为成曜,成曜自己目无尊长,混账无忌,才会请你这样的人来”。
属实是骂不过,就胡乱攀扯起来。
姜兆西抬起自己的左臂,在戴着的手表上点一点:“费四叔,您可以骂的再大声一点,小费总都听得到哦!”
从进入老宅开始,姜兆西就打开了手表和费成曜的通讯模式。
此时费成曜的声音清晰的传出来:“四叔,原来你一直是如此看我的”。
费远健:“成曜你别误会,四叔刚就是气急了口不择言,你别误会啊”,说完费远健坐下再不吭声。
一个熄火,另一个就接上了。
费远正:“成曜,不是我说你们,你们都多久没有回老宅了,总要时常回来尽一尽孝心,你们……”。
费远正尚未说完就被费成曜打断:“回来干什么?看你吗?我在集团还没有看够?”
姜兆西扶额:你说你惹他干嘛。
同时又不愿意费成曜被扣上不孝的帽子,费成曜是不愿意解释的性子,他不是。
姜兆西唠家常一样开口:“小费总这一年加了多少次通宵的班、各种应酬酒会参加了多少场,费氏的总裁办应该都有记录吧,在坐的各位叔伯有关心过他一次吗?阮阮之前生了场大病,一病一年多,亲侄孙辈的小孩子,各位去看过一次吗?现在倒是拿起孝道的大棒了?”
说完又看向德叔,小声疑惑道:“我也是不理解了,为什么有的人敢对赚钱养自己的人颐指气使”。
德叔掩面低声应和:“我也不理解”。
阮阮脆脆的声音,响亮亮的:“我也不理解”。
费远正理亏,开始转向小孩子:“阮阮啊,这个确实是伯公疏忽了,你别记恨伯公,你父母……”。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费远正的话。
姜兆西直接抬手掀了自己面前的茶杯,细腻的白瓷四分五裂,茶水四下炸开。
原本还温和的气势突变,想刀人的眼神藏都藏不住,大有你敢提阮阮的父母一句,我就把茶杯呼你脸上的架势。
费成曜的声音也再次传来:“二伯,我看你最近是又太闲了”。
费远正彻底缩了回去。
阮阮从沙发上爬起来,捧着姜兆西的脸:“西西不气,不气”。
姜兆西拍拍小孩屁股:“嗯,乖阮阮,西西不气了”。
大姐费远淑开始站出来打圆场:“看这弄得,大家都消消气”。
“够了”,费兆和开口,“都出去吧”。
一句话,两子一女连带家属若干,都鹌鹑一样离开了。
费兆和又对老管家说:“你带他们去安置一下”。
德叔开口:“费老先生,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费兆和:“成曜也要过来,你们就当等他吧”。
三人便跟着老管家去客房安置。
老管家将人送到,简单介绍就要离开,到门口被德叔拉住。
老管家:“还有事?”
德叔笑起来:“老伙计,羡慕我吧”。
老管家:“羡慕你什么?羡慕你过来受气吗?”
德叔:“我受气了吗?你没看小辈们挡在前面给我出头呢,你就说你羡慕不羡慕?”
老管家:……
德叔:“老先生年纪也大了,你该劝的时候就劝着点,别跟小辈置气,在费家这样的家族里,成曜、小西这样的孩子不易得”。
老管家:“你少管,管好你自己吧”。
德叔也不多劝,关门回来。
姜兆西已经在带着阮阮洗手洗脸,给小孩脱了外套,让小孩松快一会儿。
德叔来问:“少爷还在吗?”
姜兆西回复:“刚上飞机,关机了”。
德叔:“少爷今天过来就没事,先休息一会儿,等少爷来了就好”。
又问饿不饿,中午在车上简单对付一口,都没有吃好。
姜兆西不想在老宅吃饭,又摸摸阮阮肚子,不是很空,就说:“还好,先不吃了,等费先生到了再说吧”。
于是就分头休息。
客房是套房,就各自选一个房间,简单休息一下。
躺下没有多久,刚把阮阮哄睡,就响起敲门声。
德叔起来开门,是老管家,说要请姜兆西过去茶室。
德叔要带着阮阮三人一起过去,被老管家阻止:“只叫了这个,你们就在这等着,放心,老爷子没发话,每人敢过来找麻烦,我在外面也安排了人”。
遂作罢。
德叔回房间陪着睡着的阮阮,姜兆西跟着老管家离开。
茶室里,费兆和一个人坐着。
面前一盘棋,手边一壶茶。
看到人进来,只说了一个字:“坐”。
姜兆西便在对面坐下。
费兆和拍拍面前的棋盘:“认得吗?”
姜兆西:“围棋”。
费兆和:……,刚才不是还很机灵嘛?伶牙俐齿的。
又敲了敲棋盘的侧边。
姜兆西明白过来,仔细看了看:“铁力木,至少三十年。”
费兆和:“年代都能看出来?”
姜兆西笑笑:“1989年,因为珍贵,铁力木被列入国家保护名录,到现在更是每棵树都有专人看护,正规渠道能砍伐的铁力木必然是1989年之前,所以距今至少三十年,否则必然是非法所得”。
费兆和不想搭理他了,但又觉得不说的话好像真是非法所得一样。
别别扭扭的:“四十多年了,当年我亲手砍下来做成的棋盘。”
又问:“木雕的手艺跟谁学的?”
姜兆西:已经知道我做木雕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吗?
“我父亲教过一点,后来都是自己琢磨”。
费兆和:“做木雕的都会认木头吗?”
姜兆西:“一般都会一点”。
费兆和朝几步外的博古架上一指:“看那个”。
姜兆西觉得很惊奇,竟然是自己最初做的那一套十二生肖手把件。姜兆西凑近看看,不是大师傅做的仿版,从刻痕的走向和习惯来看就是自己做的那套。
“我记得当时顾客是一位年轻的父亲”。
老管家插话:“别人转手收回来的”。
“多少钱啊”?姜兆西问。
老管家:“三万多”。
姜兆西眨眼惊讶:“都炒到这么高了”。
费兆和取笑:“没见过世面,以后你功成名就只会千金难求”。
行吧,姜兆西:“多谢您的认可!”
费兆和、老管家:……
费兆和又指着桌上棋盘问:“会下吗?”
姜兆西看向桌上残局,显然是同一人左右互搏,虽然模仿了两种不同的风格,但毕竟同一人、心念归一,如何分出胜负。
姜兆西答:“一点点”。
于是就着桌上残局,两人手谈一局。
桌上残局便逐渐显出不同的棋势来。
费兆和棋风凌厉,筹谋深远气势磅礴,往往起手便是杀招,后又层层叠叠铺上,密不透风让人压抑。
姜兆西细腻稳妥,又敏锐机变,润物细无声,往往连续几手毫无杀气,但前后贯穿起来又杀人于无形。
费兆和老爷子竟被节节逼退,最终姜兆西执白子180小胜。
费兆和看着面前如此面嫩的小子,觉得不可思议。
然后突然就理解了,自己的孙子、重孙子为什么缠着人家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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