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府多年,如清原以为再不会回来,但世事难料,她终还是离开了寒山,回到了这个早已消失在脑里的屋子。
今日,是如清回府的第一天。府中的一切都比她想象中的要好。
府中,不论是健硕男子,还是老弱妇孺,都纷纷出来迎了她,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真挚的喜悦与恭敬,就连街上的百姓们也都得了如府的赏赐。
想来是如府本就待下人宽厚,才使得他们同如家乐而乐。
由着如清的回来,夫人与家主决定过几日携全家一同前往驻灵寺,虔诚祈祷,祈求佛祖庇佑我族,远离灾难,保佑日后,家族兴旺,家人平安。
日升日落,花起花榭,流动间,至深夜。
亥时三刻,如夫人来到如清的院子。
“清儿,睡了吗?”
如夫人站至门外,慈柔道。
“还没呢,母亲。”如清听是母亲的声音,连忙放下手中的包袱,小跑至屋前打开门。
白日里,如清被如月阿姊拉着到处跑,一会儿到父母的院子闲逛一下,一会儿又到自己的院子倒腾一下,随后还又要跑去哥哥的院子小弄一下,总之就是把整个如家府邸逛了一圈,哥哥见到叫她消停会儿,让妹妹去休息,她倒觉得他是嫉妒,于是又拉着如清回了她的房间,兴兴奋奋地同如清躺着聊了一晚上的女儿闺话,直至方才,如清才回到自己的院子,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下人们想帮如清整理,可如清不愿别人动她的东西,于是特意嘱咐了,她自己来。
如清打开门,扬着笑同母亲说:“母亲快请进。”
“我吩咐厨房煮了些安神汤,恰好路过你的院子,见你屋里的烛火还亮着,便给你送来了。”
“怎样?住得可还觉得舒适?”
如夫人边朝里走,让祥嬷嬷将汤放置在桌上,边拉着如清坐下说道。
“清儿觉得很好。”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住不习惯呢。”如夫人笑着拍了拍如清的手掌。
“诶?”余光中,如夫人朝周旁望了望,见无人,微收起了神色,朝祥嬷嬷问道:“清儿的屋里怎没找些个丫鬟来?”
祥嬷嬷低头,正准备回道,如清却先开了口,轻笑道:“奥,嬷嬷早先已经派了人来,是我让她们都回去了。”
“我这也无事,让她们待着也是待着,而且她们今日也累了一天,我索性就让她们早些回去休息,好好睡一个晚上。”
“母亲不会怪我吧?”
“怎会怪你呢。”如夫人柔柔看着她,“清儿懂得体恤他人,是心善。只是,你身边总要有个贴身的人照顾着,母亲才能安心些。”
说罢,如夫人偏过头看向祥嬷嬷:“祥嬷,你明日到府邸里挑几个伶俐些的丫鬟来。”
随即又回过头轻声道:“让清儿自己挑。”
“母亲…”如清本想拒绝,她自由随性惯了,实是不喜麻烦别人,也不习惯那种有人在旁伺候的日子。
但如夫人像是料到她想推辞,随即起身,语气温和:“好了,就这样罢,一路车马劳顿,清儿今日也定累了,喝完安神汤早些休息吧。”
“好,”如清见无法推脱,且母亲也是一片好意,也就作罢,“夜里凉,母亲也早些回屋,好生休息,祝母亲好眠。”
“嗯。”祥和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如夫人松开如清的手,起身出了房。
如清看着如夫人走远,弯唇浅浅笑着闭上门。
屋里是亮的,如清转过身,目光里,满却是暗沉。
夜里凉,姨怕冷,不知她有没有多给自己披件衣裳,有没有一口热茶暖暖身……
如清摸着脖上的紫蛛坠,静目抬眸,遥望向远边的星空…
*
清晨,如府外。
“如月,你能不能快点!你看看阿妹已经上车等你多久了!”如子衔站在府邸外,冲着还在府内的如月大喊。
“来了来了,别叫了!”如月拉着衣裙,扯着嗓门匆匆忙忙从里跑了出来,身后的丫鬟涟漪紧随着她,一脸担忧道:“小姐慢点儿,诶~小姐小心!”
到他跟前时,如月一脸怨气的看着他。
“你再来晚点,我们可就先走了。”如子衔上扬着眉角,无视她的表情,托过她的手将她扶上马车,语气很是随意。
“哼,阿娣可在这儿呢,她才不会抛下我,和你先走。”如月睨目瞅看他一眼,傲气扭回头,随即钻进了马车。
如子衔挑起嘴角,目光里满是宠溺,平静道:“还好,我不止一个妹妹。”
“衔儿,月儿到了,我们就快些出发吧。”前头的马车帘掀起,如夫人慈和的声音从里穿出。
“好的,娘。”
如子衔朝前走去,一个翻身,骑上了前头的马,嗓音沉稳,对身后的人道:“出发吧。”
伴随着前方的移动,后面的人群马车也开始缓缓启程。
马车内,如清掀开帘子,瞧看着窗外。“阿娣在看什么呢?”
如月见如清看着,也忍不住贴近探头看去。如清见她靠近,侧了侧身给她让了些位。
如月兴奋的翘着眉朝外看去,却什么也没见着,有些失望地看向如清,撇撇嘴道:“什么也没有呢。”
如清抬眸展颜一笑,轻声道:“阿姊常生活在这京中,定然觉得没什么,我倒不一样,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新的,自是觉得好奇。”
“好吧好吧,你继续看吧。”如月将嘴抿成一条线,托着下巴一脸的无聊。
如清浅笑回她:“阿姊,你若是觉得车上无聊,便睡会儿吧,等到了我再叫你。”
“嗯,也好。”
见她闭上眼,如清回过头,继续观望着窗外。
瞧看间,远远的,一个街道旁的角落里,一个头发乱糟,衣服破旧的干瘦乞女忽的映入如清的眼眸。她的旁边是一家食肆。
只见食肆外边,一位身形圆润的妇女起身,朝那蹲坐在地上的乞女招手道:“孩子,你过来。”
那乞女闻声一惊,缓缓撇过头,半垂的小眼耸下来,像是不敢抬起,颤颤抖抖地伸起半截她那削瘦无骨的手,指向自己,有些不确定她是在对谁喊道。
“对,是叫你。”那妇人见她的动作,于是又喊了一遍。
那乞女确定她是叫自己后,艰难扶着墙起身,光着脚丫一拐一拐地跑去,不难看出,她的脚已经冻僵了。
待她走近,那妇人上前两步,拿起桌上吃剩下的馒头轻轻塞给她,声音里满是怜悯:“来,拿去吃吧。”
“行了,”她身旁的中年男子见了,余光里满是嫌弃与鄙夷,凶躁道:“接了东西就快滚吧,别让我沾上晦气,倒霉运!”
接着她又数落起他身旁的妇人,“你也是,没事沾染要饭的做什么!”
“好了好了,别说了。”那妇人扯着他,“总不过是吃不完的食物,给了也没事,走吧走吧。”
在妇女的推拉下,那男子才骂骂咧咧走远。
待马车再走近些,如清才勉强瞧见她的脸。
她的脸上污垢很重,黑漆漆的尚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能看得出她很小,像是十一二岁。
她方才被那男子的声音吓得退后了两步,只是没有太多惊恐的神情,像是已经经历了很多遍般,麻木了。她抱着手中的馒头,愣愣回过身,却见面前有一同她一样脏乱的女孩,正眼巴巴地盯着她手中的馒头,眼里塞满了渴望。
“你…你是不是也饿了很多天?”
她张了张口,有些卖力地出声,声音沙哑到像是声带被热水腐蚀般。
对面的女孩仍是直直盯着她手中的馒头,咽着口水,用力点头。
“那…我分一半给你…”话还没说完,那女孩去突然朝她撞来。
“啊—”
那乞女猛然倒在地上,手中的白面馒头已然空空,身子削弱如一摊泥般,瘫倒在地上,任是怎爬都爬不起来。
“…为何要抢呢…我…我不是答应分…分你吗…”
她噙着泪,不知是疼的,还是委屈的,什么也做不了,只得盯着那女孩的影子一点点消失在狭窄的巷子里,眼里充斥着无力,无助,原本还染上的一丝光又彻底灭了。
马车越来越远,渐渐再看不见她。
如清放下帘子,双手紧抓着帕子,久久不能平静。
一柱香后,至驻灵寺庙外。
“阿娣,我们到了。”如清凑近,轻声在如月耳边唤道。
“嗯……”如月有些迷糊的回答着,顺势靠在了她的脖肩处。
“阿娣,别睡啦,父亲母亲在等我们呢。”如清见她那副模样,笑着哄道:“好啦,走吧。”
如清托起她的脑袋晃了晃,随即牵起她的衣袖下了马车。
驻灵寺是京城极富盛名的武僧灵寺,这里的和尚也都并非普通和尚,他们大都身怀一技,武功高强,虽看上去体壮魁梧,但实则确是清心寡欲,面显无求,历来被世人称赞其德,乃是这京城各大世家大族,皇子王孙,名门贵女常至的祈福拜祖之地,祈求事事顺利,长享安乐,福泽绵长。据说很是灵验。
如清一下马车,见到的便是伫立在苍松古木之间古朴庄重的灵寺大门。
门前,还站着几位身着素灰色僧袍的和尚,但置中的那位却是格外显眼。
“阿弥陀佛,”
随着家主与夫人的走近,那僧人缓缓垂下眉目,一只手轻轻搭于后背,另一只手则自然地伸展于前方,手掌竖直,五指并拢,神情平淡至简,低沉温和道:
“贫僧藏海,施主慈悲,光临本寺,愿您在此心有所安,法喜充满。”
“大师吉祥。”如夫人双手合十,有礼朝他微微鞠躬。后面的人见了也纷纷微低下头,做出虔诚的模样。
“施主,请。”
夫人与家主缓缓朝他点头,随后径直朝里走去。
如清同如月因下车的晚,便站在了偏后方,是以经过他时才真正看清他的模样。
“天呐,这小武僧生得真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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