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后院的风裹着药草香，却压不住那点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丁雪敏蹲在墙角，指尖飞快摩挲着腕间墨玉手串——刚才杀杨管事时太急，只来得及把药架上的青芜草、半瓶蚀骨粉往手串里塞，这会儿指尖还留着草叶的凉意。
她盯着袖口的血渍发愣，心里翻涌着后怕：要是刚才齐露露没及时缠住杨管事的胳膊，自己那淬毒的短刀，未必能那么快刺进他后心。
“别琢磨了，再摸那手串，都要被你摸出包浆了。”齐露露的声音突然飘过来，带着点戏谑。
丁雪敏猛地抬头，见她正弯腰翻杨管事的尸身，粉裙下摆扫过地上的药渣，鬓边碎发沾着点血珠，却笑得眼波流转。她手里捏着本泛黄的册子，扬了扬：“看看这是什么？合欢宗的秘册，你我的名字，都在‘同心丹载体名册’那页呢。”
丁雪敏心头一紧，下意识攥紧手串——这是她十岁坠涧时捡的宝贝，只知能藏些轻便物件，连名字都叫不上，这是她唯一可称的上法宝在东西。
“你想怎么样？”她声音发沉，指尖已用灵力触到手串里的蚀骨粉，“杨管事刚死，你就想拿这册子去合欢宗邀功？”
齐露露“嗤”地笑出声，坐到石凳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我没那么蠢。你看这行字——‘落霞药铺为引，妖兽谷为收’。”她指尖点着册子上的墨迹，“意思是咱们俩现在是他们的‘活丹罐’，踏出这院门，不出半里地就得被巡逻弟子盯上。你孤身一人，能跑去哪？黑松林的血齿狼还没让你记教训？”
这话戳中了丁雪敏的软肋。她想起前几日在黑松林，手串里明明藏着银针，却被狼扑过来的架势吓慌了神，若不是恰好齐露露，恐怕真有可能栽在那儿。如今身边有个能与合欢宗弟子周旋的齐露露，总比自己硬闯强。
“你想拉我去妖兽谷？”
她犹豫着坐下，目光落在齐露露泛着光泽的脸上——这张脸，刚才不过对杨管事笑了笑，就让他放松了警惕，是把好“武器”。
“不然呢？”齐露露往她身边凑了凑，声音压低，“秘册说谷里瘴气能挡追踪术。我懂‘采阳补阴’，能勾着那些贪心修士替咱们挡路；你有这手串□□藏药，还懂青芜草解毒。咱们俩联手，总比各自送死强。”她顿了顿，又补了句，“当然，你若敢藏私，我转头就把你卖去合欢宗，换个‘主动上缴丹力’的名额——毕竟，我长得比你讨喜，他们说不定会饶我一命。”
丁雪敏心口一凛，却也笑了：“彼此彼此。你若敢算计我，这蚀骨粉沾到皮肤上，就算是合欢宗的灵丹，也救不了你。”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各怀心思”。
齐露露起身拍了拍裙摆：“换衣服，粗布黑衣，别露破绽。待会儿遇到巡逻弟子，我去问话，你趁机在他们身上做标记——用你那手串里的东西，别让人看出来。”
丁雪敏应着，从手串里用灵力摸出点无色无味的草灰攥在手心。她看着齐露露挑了件领口略低的黑衣，对着铜镜理头发，心里暗忖：这女人的美貌，果然是她最锋利的刀。
出了药铺，巷口果然倚着两名合欢宗弟子。齐露露立刻放缓脚步，声音软得像浸了水：“两位大哥，请问妖兽谷怎么走呀？我和妹妹想去采点草药，给家里长辈治病。”
那两人原本耷拉着眼皮，一听这话猛地抬头，目光在齐露露脸上粘住了：“往前三里地，见着块刻字石碑就是。”其中一人往前凑了凑，伸手想碰她的胳膊，“不过谷里危险，姑娘们一个人去？不如我们陪……”
“多谢大哥好意，不用啦。”齐露露笑着往后退，故意撞了丁雪敏一下。丁雪敏心领神会，假装揉袖口，飞快将草灰抹在那弟子的衣角上——这草灰沾了特殊草汁，遇瘴气会发绿，正好用来盯梢。
两人快步走出街巷，直到药铺的影子消失在拐角，才撒腿往前跑。齐露露边跑边笑：“你看见那弟子的眼神没？恨不得把我吞了。下次再遇着，说不定能让着他替咱们挡追兵。”
丁雪敏没接话，只觉得腕间手串微微发烫——刚才藏草灰时，似乎比往常更顺畅了些。
走了近一个时辰，远处终于冒出块黑黢黢的石碑，“妖兽谷”三个字被爪痕划得歪歪扭扭，灰紫色瘴气像活雾似的从谷口涌出来，伴着几声沉闷的兽吼。丁雪敏立刻停步，从手串里抓出一把草药揉碎，往两人脖颈、袖口都抹了抹：“这草能解浅度瘴毒，进谷后别走远，先在边缘躲着。”
“知道了。”齐露露刚应完，突然拽着她往树后躲，“有人。”
石碑后转出个背着长刀的散修，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他盯着齐露露看了两眼，咧嘴笑出一口白牙：“姑娘是逃合欢宗的？我刚看见他们的人往这边来，不如结伴？我护着你们，你们分我点好处就行。”
两人立刻警觉，这人如何得知的？！
齐露露假装害怕的往丁雪敏身后缩，声音带了点颤：“公子愿意帮我们？可我们只有些草药，没什么值钱东西。”她垂着眼，长睫毛颤了颤，模样楚楚可怜。
林诚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不由得脚步往前挪了挪：“姑娘长得这么美，陪我聊聊天就是好处。”
丁雪敏暗自皱眉，脚尖勾过一块碎石，悄悄“裹”进手中，——这石头边缘锋利，待会儿若动手，能当暗器用。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的呼喊声：“两位女修，别躲了！速速出来上缴丹力！”
林诚脸色骤变，转头就想跑。齐露露却突然拉住他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公子别走！他们人多，咱们一起躲进瘴气里，我妹妹有草药，能帮你解毒！”
林诚脚步一顿，贪念压过了惧意。他摸了摸腰间的刀：“好！你们先躲，我帮你们拦一会儿！”
丁雪敏拽着齐露露往瘴气里冲，边跑边往发间抹草汁。瘴气越来越浓，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耳边的兽吼越来越近。刚跑了几十米，身后就传来刀剑相撞的脆响，夹杂着林诚的吆喝：“你们合欢宗的人，别太过分！”
“他撑不了半柱香。”齐露露喘着气说，话音刚落，两道黑影冲破瘴气追了上来——正是那两名弟子。
“跑不掉了！”
丁雪敏心头一紧，指尖猛地按向手串，蚀骨粉瞬间落进掌心灵力包裹。她侧身躲开弟子的刀，反手将粉雾往对方脸上撒去。
那弟子惨叫着捂着脸倒地，咳嗽声震得瘴气都晃了晃。齐露露趁机扑向另一名弟子，指尖凝聚灵力拍在他后心：“看招！”弟子闷哼一声，往前踉跄了几步。丁雪敏见状，立刻从手串里摸出银质毒针，抬手一扬，银针“咻”地刺入对方眼睛。
“啊——”弟子摔在地上，疼得浑身发抖。齐露露踩着他的胸口，声音冷了下来：“说！谷外还有多少你们的人？”
“还……还有丹卫在谷口守着……”弟子的声音抖得像筛糠。
就在这时，草丛里突然窜出一只毒刺蜥，黑刺扎着瘴气，吐着分叉的舌头扑向齐露露。“小心！”丁雪敏一把拽过她，往旁边的岩壁跑——刚才进来时，她瞥见那儿有个被藤蔓挡着的洞口。
两人钻进山洞，丁雪敏立刻转身用藤蔓缠紧洞口。她摸出枯草点燃，火光映亮了洞壁上的苔藓：“这草烟能挡气息，先躲会儿。”
洞外传来毒刺蜥的嘶吼，还有越来越近的惨叫。齐露露靠在岩壁上，揉着发酸的手臂：“刚才若不是你那毒粉，我怕是要被那蜥蜴划开个口子。”
丁雪敏没接话，只盯着洞口的藤蔓发愣。她能感觉到腕间的手串在发烫，像是在回应着洞外的什么。黑暗中，两个女人互相依偎，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体温，想着两人从陌生到合作的种种，心里五味杂陈：都觉得对方精明又狠辣，却偏偏和自己一样，成了合欢宗的“活丹罐”。
洞外传来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洞口徘徊。丁雪敏立刻吹灭火光，拉着齐露露躲到山洞深处。黑暗中，她摸到洞壁上有块凸起，指尖刚触到，腕间的手串突然烫得惊人——借着微弱的天光，她看见那凸起竟是个模糊的“丹”字。
“这是什么？”齐露露也凑过来，伸手想摸。
“别碰！”丁雪敏按住她的手，指尖的寒意透过布料传过去，“谷里危险，这山洞说不定有猫腻。咱们先在这儿待着，等外面安全了，再往瘴气中层走。”
齐露露点头，往她身边靠了靠。
洞外的兽吼突然变得响亮，像是离洞口越来越近。丁雪敏攥紧发烫的手串，心里清楚：这妖兽谷的危险才刚开头，而她和齐露露这趟“同路”，到底是彼此的依仗，还是互相的劫数，谁也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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