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郑岸漠然道。
程行礼一脸茫然,说:“什么没有?”
郑岸又抿了口酒,淡淡道:“塞外桃花不会像你们那边那样红,冬日也很漫长,一眼望去天地间只有雪,还冷得很。”
雨声滴答着没有停,雨珠顺着屋檐汇成珠链注入土地坑洼里。
“少时我也曾向往过长城外的世界,但师傅跟我说,长城外的世界还是那样,长着一个鼻子两只眼和两个耳朵的人。”程行礼说,“天下大同,不同的只是那颗心。”
郑岸不太理解这个意思,但也不打算问。
因为程行礼的师傅是朝中宰相袁纮那个老书呆子,老书呆子教出来的小书呆子,肯定也是满口的孔子、孟子,还有老子。
程行礼说:“说来,长安、洛阳的繁华比之江南一带更为耀眼。”
“没什么耀眼的,全是高门权贵。”郑岸话语停顿了下,又说,“以及看不起番将的世家子弟和臭墨书生。”
程行礼听出郑岸话里的不满情绪,对于人心里的成见,他无法用平生语言去消弭,只说:“若无将军等戍疆卫国,我等如何能谈天下?其实世人皆是流着同一种鲜血的人,只不过因生长地域不同所生出许多妄言来。毕竟血肉躯体,三魂七魄所铸造的都是人。”
“听不懂。”郑岸不想跟程行礼谈论这个问题。
程行礼释然笑道:“世子大智若愚,自然明白这个,只是对朝中奸佞不苟同而已。”
廊下安静许久,郑岸没有接话,程行礼自爱雅事,见此雨景也是一时赏起。
“巴萨怎么死的?”郑岸忽然问道。
“一个叫元青的刺客杀了他。”程行礼不打算瞒着郑岸。
“元青……”郑岸念着这个名,笑着说,“一个亡命之徒,早年跟我爹走过两招。”
“谁赢了?”程行礼问。
郑岸答道:“他,他的刀比我爹的快。”
很快,他又说:“他为什么救你?”
程行礼答道:“他说他是我爹。”
郑岸眼神细细打量了下程行礼,冷笑一声:“你父子俩也不像啊。”
“我知道,他不是我爹。”程行礼很是自然地说,“如果真是,这么多年了,不会不来见我的。”
郑岸感觉程行礼有些惆怅,把酒递给他,似是开解:“或许是有事耽搁了。”
程行礼接过酒,唇不沾边地仰头喝了口,笑着说:“可能吧。”
“其实我没想到他居然会那么不要脸,说他是你爹。”郑岸皱眉道,“他早年间,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简直是个冷血阎罗。他那样的脑子,怎么可能会生出你这么聪明的人?”
程行礼难得见郑岸类似夸赞的话,温和道:“世事随缘吧。”
“你看事这么好?”郑岸摩挲手中玉佩,似笑非笑地看向程行礼,“其实巴萨那人,最善骗人。当时他拿周萱下落跟我交易,让我把你交给他,我还以为他又要杀人,却没想到是跟你玩水车。”
“周萱是?”程行礼觉得今夜郑岸来找他,不像是简单的喝酒聊天。
郑岸扯过程行礼手里的酒,仰头喝完,叹了口气答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去世很久了。”
程行礼不想勾起郑岸的伤心事,拱手愧疚道:“抱歉。”
“其实也没什么,我没有见过她,感情没多深。她父亲是南苏州司马周锡,是我爹的至交好友。”郑岸眼神飘至雨幕中,黯然道:“两岁那年我爹为我和她指腹为婚,只可惜后来南苏之役卷席塞外,南苏州陷入敌手。逃亡途中,周婶听叔父身死,一时心忧,一尸两命。”
“周锡?”程行礼记得这位南苏州司马,想了想,说:“是天和三十三年的状元吗?”
“就是他。”郑岸颔首肯定,继续说,“可惜一场战火把什么都没了,我娘也因为婶婶叔父之死,忧郁成疾。逃亡途中动了胎气早产生下我弟弟,自那以后她身体就不好。”
“这块玉佩,就是当时两家的定情信物。说是一块,其实是两块。”郑岸亮了下手里的玉佩,修长的手指从中间巧处一弹,重合的玉佩立即错为两块。
那是块云纹凤凰环尾青玉佩,纵在此刻的昏沉暮色里,仍见光华流溢。
程行礼记得这块玉佩,当年在青龙寺他于树下捡到,而后归还郑岸,那也是他跟郑岸初见的第一面,他记得玉佩正反皆刻四字。
琴瑟愈好,凤凰和鸣。
青玉佩的光华映照在程行礼眼底,郑岸忽然又说:“后来,我爹收回州县,想给婶婶和周萱重新安葬时才发现棺中空如也。”
程行礼说:“那就是活下来了。”
郑岸苦涩一笑,摇摇头,说:“我爹娘派人去关内很多地方找过,但母女俩都杳无音讯。七岁那年,朔方一家当铺里找到了这块玉佩的另一半,当铺说是从一死去的小娘子身上搜到的,那女孩正好姓周。爹娘问话,发现就是周婶婶,婶婶的玉钗就在她手里,便敛衣物招魂与叔父一起葬在不远的大阳山上。”
程行礼默声不语,很快郑岸又说:“但没过几年,又有人递消息来,说周萱没死,那家孩子不过恰好同名。”
程行礼想郑家早些年散千金去关内找人,所以后面即使周萱找到了,但还是有些消息不通的人带了答案回来。
郑岸的心扉彷佛被打开,他望着雨幕说:“我娘一直放不下她也不信她死了,不管谁来传信,她都信,都会派人去找,但每次都石沉大海。为此她的身体也垮了,所以爹娘和我都觉得周萱其实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在哪儿。”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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