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怀疑

夜色渐深,路灯投下一圈圈光晕。风带来自海湾咸湿的凉意掠过,吹动男人额前的发丝。

他半个身子浸在昏黄的光里,另一侧隐在夜色中,那张眉眼间与苏秉豪有几分相似的脸,在半明半暗间,晕染出模糊又深刻的轮廓。少了几分沉稳老练,青涩又狠厉几许。

苏衍琛穿着黑色衬衫,领口随意松开两个扣子,身高挺拔,姿态慵懒。额角流了点血,却毫不在意,也不擦拭,只是抬着眼,眸底冷冽。

苏秉豪看着眼前人那副流氓痞气模样,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他身形未动,从容地从怀中掏出一包墨黑色包装,细支卡比龙香烟,指尖夹起一支,暧暧点燃,压在唇间。烟圈未吐,周身已是极强的压迫感,“找我有事?”

苏衍琛转了转脖子,语气冷然:“找你不为事来,难道同你话旧?”

还是一如既往的冲撞,藏不住心事。薄薄的烟雾从男人唇齿间散去,苏秉豪眉峰下压,眉心微蹙,“直说。”

“大哥你着什么急啊?”苏衍琛侧过身子看向劳斯莱斯车内,墨色凝重,如蛛丝般裂开的车窗玻璃喧宾夺主般遮住了副驾驶上女人漂亮的脸蛋。虽然看不清脸,但也能看出是个长发女人。

苏衍琛收回视线,嘴角勾起弧度,眼神轻慢又不屑。“缅娜抽资潜逃到国外,你身边刚没了人,这才多久……”他故意顿住,意有所指。“大哥做事未免太过心急。人这一辈子,最怕急字当头,心急的时候,往往一时冲动,就把蠢事做尽。”

“猜测臆想的成分居多,你别给我扣帽子。”

“我哪句话说得不对?班昂入狱,缅娜侵吞、抽逃资金离港。你动作倒是快,兼并和收购了班昂的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又把你当初收购文华大厦的那一套拿出来用,吞下班昂和班桑控制的东南亚通香港的市场。大哥你一个人把好处全占了,独占鳌头啊?”

两个身高不相上下的男人,相对而立,中间隔着的短短几步距离,却像隔着血海深仇。苏衍琛得理不饶人,苏秉豪势头也没拜下风。

“你不必给我定罪,说来说去也只是浮于表面的商战而已。简单的利益纠纷关系,没有绝对的对和错。有人想把盘子做稳,有人想把盘子做大,都是各凭本事。”

“我说,大哥。”他向前逼近几步,“你用什么样的手段、策略去开拓市场,我并不关心,也不会置噱。但是你明知我和乃密、班桑合作在先,背后却给我来这么一刀,凡事都要往我这横插一脚,我不能不当回事吧?”

“你和班桑的利益关系,我不感兴趣。我动班昂也仅是因为他坏事做尽,涉嫌毒品犯罪,最后锒铛入狱也是咎由自取,我不过是在其中尽了良好公民该有的责任。”

“良好公民?真是久仰。坐拥本市高科技龙头产业的模范好公民,手握业内顶尖资源,标榜自己遵纪守法,服务于人民研发新药,费尽心思将自己塑造成博爱无私的完美形象。何得以说此话来高捧自己?我们不是一样的人吗?”苏衍琛暗暗嘲讽。

一样?

苏秉豪冷冰冰笑没想反驳,他和苏衍琛行事确实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但是他历经沧桑,二十七岁的年纪,懂收敛,避锋芒,掩盖自己的心思。可眼前这个比他小七岁,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尚且年轻气盛,行事不管不顾,早已超过了他最初设想中可控的范围。

不敢去想,四五年后,本就不受约束的小子愈发成熟、手握更多筹码,将会变得何等肆无忌惮,难以驾驭。

“我只是想让你收敛些,直白把话讲给你听,你又没那个耐心,听了也不会用心去改。所以,总得让你这个年轻人尝点苦头。”

苏衍琛在气势上也毫不逊色:“今天你也尝到了。”

没撞死已是手下留情。

空气突然冷凝了下来,窒息的压迫感压得人喘不过来气。苏秉豪原本温和的眸光一点点沉下去,冷下去,最后凝结成冰。语气却是骇人的平静:“还真是感谢。”

明明是钝利的冷风吹过,却有一股慢慢靠近的暖意,又隔着很远,苏秉豪回头,有一瞬恍神,女人抱着衣服站在几米远处。

蓦然对上男人直视的眼睛,明媚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开口,她不是想偷听两人的对话。是看着两人的架势怕要打起来,她才下了车,站在不远不近处,以防万一两人动起手来,她直接跑路。

对,跑路。

她没想着留下来看最后受伤的是哪一方,是苏秉豪也好,那个陌生男人也罢,争得头破血流的场面,她不愿亲睹。她来香港是为了工作,并非要天天陷入危险的境地,一次次经历从未体验过的险况;更不想身边围绕的全是些不顾安危的疯子,认识个正常人都难。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因为注意到明媚的出现,苏秉豪敛了锋芒。

苏衍琛沉默几秒,“大哥也不必生气,我来当然还有另一件事来告诉你,过几天记得参加高佬雄的葬礼。”

“人不还没死么?”苏秉豪没正眼看他,他知道苏衍琛什么德行,一出手就是搞搞震(办坏事),他心烦。

“你怎么会问这种蠢问题?”

“我只是想和你撇清关系,脏水和泥的事情不要牵连到我,我唔知,你亦冇同我讲过。”

“反正我提醒过你。”苏衍琛后退几步,唇边勾起几分笑意,转身之后,笑意又从脸上褪去。他不再停留,迈开大步向前走了数步。人为车祸现场不远处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苏衍琛径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子迅速驶离了深水湾道。

陌生男人离开后,苏秉豪转过身朝她走来,先是浓重的烟味钻入鼻腔,明媚眉头微皱,利用衣服掩在了脸面前,雪松味近距离地充斥着整个鼻尖,总算盖过了闻不习惯的烟味。

苏秉豪看着她眉心皱成一团,并没走太近,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冷不冷?”

明媚抬眸,注视着男人那双映着她身影的眼睛,太过深情,也太过哄骗人心,让人无端卸下防备。

她放低衣物,直面他。没直接回答冷或不冷,这不重要。

“苏秉豪,你是不是一直在试探我?”明媚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说出口,也不知哪来得胆量,面对才相识几天的男人,问出这样直白的质问。

“怎讲?”男人眉头轻蹙着,脸色也冷了下来。

“我刚来港第一天,与你乘坐那辆车发生了爆炸。我该说什么?碰巧吗?我就那么倒霉?宾海药业集团的安保体系差成这样?连董事长日常出行的车辆也会被装上炸弹。我承认,当时爆炸的一瞬,你跳车也没忘拉上我,我该谢你而不是质疑你。”女人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郑重。

冷冷的风吹在脸上,苏秉豪感受不到明媚身上的暖意了,那贴肤的、暖融融的温柔被女人藏了去。他抬眼,注视着女人那张与他对峙的脸蛋,依旧好看。

“还有呢?”他猜得到明媚不可能仅仅只是因为汽车无缘爆炸就怀疑他。

明媚强忍着鼻子酸涩,不让自己败下阵来,“刚才。”她吸了吸鼻子,有点冷。“刚才从天龙轩出来,你那么着急送我回去,就肯定心里清楚今晚会遇到那个陌生男人。并且,你知道他找你肯定不是好事。我明明可以在这场车祸中被排出在外,因为你只要找借口不送我回去,我就不会经历这样的场面,可你偏没有。”

“对,我故意的。”他应下。

苏秉豪就这么承认了,也不拐弯抹角替自己狡辩两句,一下子让明媚不知道该问什么。

“我只是个职员,置我于死地也要有个度吧。”明媚快要没忍住哭了,她的命多不值钱啊,干嘛处处针对她。

“你说说理由,我为什么害你?”苏秉豪觉得好笑,说她人怂,胆确实也不小,敢直接质问他。不过她也确实聪明,猜到一半,是试探。

“理由?”她要是能找到理由就不会直白地问了。

苏秉豪逼近一步,女人踉跄后退。“没有理由,那我为什么要害你?”

汽车爆炸和人为车祸还不算害人,那算什么?明媚不认同他的说辞。“那、万一,你就是看我不爽呢?”

我看你,挺爽的。

“……”

什么?

什么眼神?浓烈、滚烫又来势汹涌,纯粹、直白又毫无保留。

明媚想要错开这样的目光,被苏秉豪抬手箍住手腕,让她不得不面对,没给她退一步的余地,一定要她全盘接受。她好似溺在滚烫的海水,被夺了呼吸,心慌得几乎要跳出来,想挣扎着浮出水面喘口气,却适得其反,四肢发沉坠入海底,胸口发闷,她快要窒息。

紧张时刻,明媚嗅到男人身上的烟味,混着冷涩的凉意刺激着鼻腔,她微微低下头掩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舒服了。

苏秉豪转移话题,“走了,车子留在这阿柴会处理。”

明媚将怀里的风衣递给他,“还给你。”

苏秉豪大方接回,有女人香味的衣服不穿,那不傻子么?

他穿好风衣,感受到脸腮处有点痒,抬手去摸,蹭掉一抹血。

他瞥了眼手上的红,对上明媚还不知情的眼神,问:“你家里有清洁伤口的药么?”

“有的,我都是日常备着,出国旅游也会放在行李箱里。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你帮我上药。”苏秉豪说得义正言辞。

“?你哪里有伤口。”明媚不解,只是在车里看到他脸腮处被碎玻璃划破一点皮肤,流了点血,根本不能称得上是伤口,贴个创口贴便可。其他处还有伤口,她还不知道,也可能是路灯昏黄,照在他脸上,血红的污渍落入眼中也褪了颜色,她看不清楚。

苏秉豪低头整理了袖口,而后抬眸注视她。语气轻佻:“就因为你没有受伤,所以你就不管别人是吧?”

天降一口黑锅让明媚背着,她没理由反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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