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日清晨,水仙把提前用油纸包好的六张一百两的银票分别缝在喜春的贴身的衣裳里头,又用四个荷包分别装了好几两的碎银。想到今日是分别的日子,又想到侧妃终于可以奔向海阔天空的自由,水仙一边笑又一边哭。
喜春把她揽进怀里,哭道:“水仙,谢谢你。今后,你多保重。”
听到喜春的哭声,水仙止住了眼泪,拿出手帕给她擦掉泪水,忍住泪水笑道;“你还怀着孩子呢,别哭,你一哭孩子也要哭了。时辰不早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喜春踏出了朝霞院的大门,迎面遇到了跑来看她的墨汁。水仙俯身帮忙把墨汁抱到喜春的怀里。喜春温柔地抚摸了一遍墨汁黑亮的毛发,见墨汁琥珀色的眼睛不调眼地望着自己,喜春低下头亲了亲它的额头,让水仙帮忙把它放回了地上。
喜春走远了几十步,墨汁还乖乖地坐在原地目送她,喜春回过头望了一眼,心里同它告别。
再见了,墨汁。
刘岸已经做好了部署,喜春的车马出了昭王府就一路有人跟着,因为这次要出城,六个护卫便一齐都跟着。
一路上顺风顺水出了南城门,临近菩萨的诞辰去往积香寺上香的香客众多,常走的大道拥塞不堪。不待喜春开口,车夫便提议走了另一条人少些稍微绕远些的路,他们的埋伏正好在这条路上,喜春便笑着应了。
车行到午后,到了一处石拱桥边,桥下便是滚滚奔流的琉江。就在车夫离桥还有几丈远的时候,刘岸提前准备好的埋伏从两边的山林中忽的冲向喜春的车马。
“打劫!”为首的人高喝一声。
来人皆戴着花脸面具着黑衣,六个护卫立马拉开架势要保护喜春,无奈对方有一个用毒高手,一阵迷药便让六个护卫使不出功力来。
接着对方给马车里的喜春打手势,喜春便和水仙,慌张地逃下了马车,几个侍卫见两个黑衣人跟着喜春追过去。
喜春过了拱桥后不见身影,接着便听到扑通的落水声和水仙大叫侧妃的声音。六个护卫企图往拱桥边去,三两下便被黑衣人打晕过去。黑衣人转了一圈拿走了马车里的财物,见车夫躲在马车旁边装死,上前又劈手将人打晕过去。
接着一行黑衣人便带着抢来的财物飞速隐匿回了山林之中。
喜春将橘色石榴纹外衣脱给刘岸,刘岸穿上衣裳后故意贴着岸边往桥下的船上跳去。喜春登船前又将自己手腕上的莲花纹银镯抛在那岸边的草丛里头。水仙站在岸上看着堂哥划船载着喜春越走越远,不多时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为了营造自己也被抢劫的样子,水仙让堂哥带走了自己身上值钱的首饰,她自己还跳进了江中又游到岸边的灌木中等待着路过的好心人前来帮助。
过了半个多时辰才有一户也去积香寺上香的香客路过此处发现被打晕过去的护卫,救起了水仙。
明初晴得到消息,立即派人沿着河寻找喜春的踪迹。
“王妃,奴婢看那水仙说侧妃掉进水里,估计是凶多吉少了。真没想到这侧妃这么倒霉出一趟府还能遇到抢劫的山贼。”翠菊道。
明初晴喝了一口热茶,笑道:“唉,是她非要去的,本妃也没可奈何。只可惜了她那肚子里的孩子,不过她没了倒不失为一场意外之喜。”
翠菊道:“那王爷那边呢?王妃预计怎么跟王爷说?”
明初晴掀起眼皮睨了一眼翠菊,道:“照实说咯,王爷的爱妾死了,本妃也难过得很呐。”
翌日一早明初晴便修书一封遣府中护卫一路快马往东去把信送到卫峤手上。又命翠菊把准备好的产婆和奶娘送出府去。
碧波荡漾的东江上,喜春悠闲地坐在船舱里看着刘岸和他的小徒弟蒜苗划船。他们三日前在惠水渡换掉了最初刘岸接应喜春的那只瓜皮船,换上了这艘舱体更大的乌篷船。现在一路往南,去往代州府的碾水城。那里水陆交通皆便捷,喜春在那里便可以随意去往任意一处她想去的地方。
喜春已经换上了不起眼的浅紫色外裳,头发盘成妇人髻用淡蓝色的头巾包裹住,乍一看只觉得是一个家境贫寒的美貌妇人。
“喜春呐,咱这船还有十日就可以到碾水了,你现在想好要去哪里了吗?”刘岸在船头问她道。
“我还没有想好,不过总归是想去一个离家近点的地方。”喜春一边回着刘岸的话,一边在船舱里头准备着三人的晚饭。
“离富平县近的地方啊,我想想,堰州,绥水、宁春、东亭,凤安这几个地方都离富平县不过一百多里,来回也就三四天时间。”刘岸道。
“刘大哥说的地方都挺好的,我再想想吧。饭好了,刘大哥蒜苗快过来吃饭吧。”喜春笑道。
刘岸推了推身边穿着浅褐色衣裳的瘦高少年,“蒜苗,去吃饭吧。等会儿再来换我。”
蒜苗见师父发话,点点头弯腰进了船舱。蒜苗是个哑巴,五年前刘岸在走镖的路上遇到了在街上乞讨被老乞丐欺负的他,便把他收做了徒弟,带着他一起生活。蒜苗胃口好,喜春便给她盛了满满的一碗饭,他接过碗腼腆地朝喜春笑笑表示感谢便大口吃了起来。
吃过饭,蒜苗去撑船,喜春也披了一件氅衣到船尾去坐着吹吹风。天色还没有暗下来,橘红色的晚霞在天空中像彩带一般铺展开来。白日里是个大晴天,现在的晚风也还带有一丝暖意。两侧山林中鸟儿啾鸣不止,扑扇着翅膀在树与树之间盘旋。喜春聆听着鸟声水声,只觉得自己真正重获了自由。
刘岸吃好了饭,又洗了碗筷。见舱外夜色渐浓,便点了灯出来挂在船尾上。刘岸肚子里有一箩筐的故事,每每饭后就到了他讲故事的时间。喜春和蒜苗就坐在甲板上歪着脑袋听他生动的讲述。
今天他讲的是一个书生恋上荷花精的故事,刚刚讲完河面上就刮起了风,吹得喜春裹紧了外头的氅衣。
“喜春快进去船舱里去,恐怕等会儿要下雨呢。”刘岸看了看天色笑着对她道。
现在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产,喜春也害怕自己淋雨生病便应声回了船舱。
这艘乌篷船是刘岸从朋友那里借的,比寻常的乌篷船大上不少,里头有两个一大一小可以睡觉的床铺,喜春便睡在里边小些的一间。果然如刘岸所言,她才进船舱没多久,外头就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临近子时刘岸找了一个野渡口靠岸,小雨一直下到了凌晨时分,船舱里的三个人伴着细雨一夜好眠。次日清晨起来洗漱过后,刘岸便接着开船,船还没行出多远,喜春就发现河岸边躺着一个昏迷的人。
“刘大哥,有人!”喜春朝刘岸叫道。
刘岸把船桨交给蒜苗,下水后游到岸边探到这人还有鼻息便将人救回了船上。
“是个姑娘。”刘岸道。
船上有给喜春准备的好几套衣裳,喜春便给她换了身干净衣裳,让她在自己榻上睡着。
直到晚饭前,褚薇迷迷瞪瞪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自己被人救起。她几日没好好吃过东西,此刻闻到饭菜的香味便挣扎着从榻上起来,看到榻前放着一双崭新的绣花鞋,她穿上鞋子便走出了这被木门隔出来的里间。
“有吃的吗?”褚薇倚着门框朝着在灶前忙碌的喜春道。
喜春闻声看向她,褚薇瓜子脸,单眼皮大眼睛,肌肤不算白皙,身材却十分修长,身量足足比喜春高出了一个脑袋,因此喜春怀孕时穿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倒是十分合适。
喜春把人拉到凳子上坐下,给她捡了两个锅里蒜苗早上做的三鲜大包子。褚薇就着米汤,几下把包子吃下肚,喜春见她还盯着那笼屉,索性把里头剩的四个包子都用竹筐子装了放到她的面前。褚薇咽了咽口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两手一手抓一个,三两下又把包子吃进了肚子。
刘岸进来看的时候,就看到这姑娘把小半个包子塞进肚子里的场面。蒜苗做的包子素来大得很,按照他的饭量都只能吃得下两个,这姑娘竟能吃得下六个,果真好胃口。
褚薇吃饱后,朝船上的三个救命恩人都各磕了一个响头。刘岸把人扶起,才慢慢听她讲述了她的事情。
她名叫褚薇,是成王府上家养的杀手。他们这一小队一直潜伏在成王妃的娘家翠陵附近,所以在成王一党被剿灭后没有受到影响。
可他们的小队长是成王的忠仆誓死要为成王报仇,暗中谋划着报仇计划,想着要除掉皇帝的两个儿子。要求褚薇和另外的几个杀手趁着大皇子出皇宫游玩的时候杀掉大皇子。她厌倦了打打杀杀,在最后放掉了大皇子。
她的行为被小队中的另一个人看到,小队长便下令诛杀褚薇。褚薇被他们打晕后活埋在翠陵的山上,幸得埋她后不久就天下暴雨,她才得以活命。她无处可去,从山上下来想要在河里捉点鱼吃,结果脚下一滑,摔倒磕到河里凸起的石头上昏迷过去,所以才一路漂流到了他们发现她的岸边。
喜春正发愁自己现在快要临盆一个人恐怕不好生活,得知褚薇原来是杀手又无处可去,她便邀请道:“褚薇,你不嫌弃的话,跟我走吧。”
褚薇偏过头看着穿着一身粗布还怀着大肚子的喜春,心中有些打鼓,她在成王府这些年领的那点月钱都被她贡献给了翠陵街头的张记包子铺,这妇人长得倒挺美,只是不像是富裕的样子。
她尴尬地笑笑,腆着脸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我很能吃的,你有钱吗?”
喜春想起自己衣裳里头缝好的银票,对她点点头,“我能让你吃饱的,跟我走吧。”
就在喜春找到同行的伙伴这日,昭王府送信的护卫找到了陪伴在皇帝行驾旁的卫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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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坠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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