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境”餐厅的停车场里，暖黄色的路灯沿着车位线依次排开，在地面投下规整的光晕。秦书刚走到黑色商务车旁，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略显慌乱的呼喊：“秦书！等一下！秦书！”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乔尤。晚风掀起她西装套裙的下摆，秦书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转身时脸上是惯有的平静。乔尤快步跑到她面前，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原本精心打理的发型塌了几缕，露出额前细密的汗珠。她大口喘着气，浅灰色针织衫的领口被汗水浸湿了一小块，显然是从包间一路小跑追过来的。
“秦书……我们能不能……聊一聊？”乔尤的声音带着喘息，眼神却紧紧锁着秦书，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秦书没有应声，转身拉开车门，刚要弯腰坐进去，乔尤就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了车门，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车门的金属边框，吃痛地缩了一下，却依旧没有松手。
“就聊十分钟，好不好？”乔尤的语气放得极软，甚至带上了一丝哀求，“我知道今天打扰你不对，但我真的有话想跟你说，憋在心里好几年了。”秦书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额前凌乱的碎发，脑海里闪过三年前那个在公司楼下歇斯底里的身影，心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清明。她直起身，靠在车门上，语气平淡：“有什么话，说吧。”
乔尤见状，连忙直起身子，双手在身侧攥了攥，像是在组织语言。停车场里偶尔有车辆驶过，车灯短暂地照亮她的脸，秦书清晰地看到她眼下的乌青，以及眼角揉出的红痕。“我知道……以前是我错了。”乔尤的声音带着刻意压抑的哽咽，“在泰国的时候，我不该跟阿珂暧昧不清，不该让你一个人回国；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不该骗你房租的事，不该让你一个人承担所有开销，不该把你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
她一边说，一边抬手抹了抹眼睛，指尖划过眼角时，刻意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确认有没有挤出眼泪。“这几年我过得很不好，真的。”乔尤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浓浓的委屈，“以前我爸妈宠着我，想要什么就给我买什么，我从来没愁过钱的事。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生意受大环境影响，缩水了不少，每个月只给我几千块零花钱，还天天管着我，不让我乱花钱。”
秦书靠在车门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车门上的镀铬装饰条，目光平静地看着乔尤。她注意到乔尤说“几千块零花钱”时，语气里的嫌弃藏都藏不住，也看到她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手表——虽然是旧款，但保养得很好，显然不是“过得不好”的人会有的配饰。
“工作上也不顺心。”乔尤继续诉说着自己的“难处”，声音里带着愤愤不平，“我在公司做设计，每天辛辛苦苦的，可领导就是不待见我，几次项目做得好好的，都被他挑出毛病，奖金扣了一大半。以前我随便买个包都要上万，现在想买件新衣服，都要在网上对比半天，舍不得下手。”她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怀念，“我现在才明白，以前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有多舒服。你从来不会管我花钱，我想要什么你都会满足我，生病了你会照顾我，加班晚了你会给我留灯……”
说到这里，乔尤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快速滑动着屏幕，像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你看，这个我一直留着。”她把手机递到秦书面前，屏幕上是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那是两人官宣时发在朋友圈的合影，照片里的乔尤穿着秦书送的潮牌外套，搂着秦书的肩膀，笑得张扬；秦书站在她身边，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眼神里满是青涩的爱意。照片的背景是她们以前住的出租屋，墙上还贴着乔尤喜欢的乐队海报。
“我手机换了两个，这张照片一直舍不得删，每次看到都觉得心里难受。”乔尤的声音带着颤抖，“我后来交过几个朋友，可她们要么跟我算得清清楚楚，要么就图我的钱，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好。我真的后悔了，秦书，要是当初我好好对你，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我们现在肯定过得很幸福。”
秦书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两秒，心里没有丝毫触动，只有一丝淡淡的讽刺。她记得这张照片是乔尤逼着她拍的，说是“官宣要有排面”，拍完后还嫌她穿得太土，让她重新换衣服拍了好几遍。那时的她，为了让乔尤开心，特意攒了两个月工资，给乔尤买了那件潮牌外套，自己却穿着几十块钱的T恤。如今想来，那些所谓的“幸福”，不过是她单方面的付出堆砌起来的假象。
“秦书，我知道你现在单身。”乔尤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抓住秦书的手，她的力道很大，像是怕秦书挣脱，“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我保证以后肯定好好对你，再也不算计你了，再也不跟别的人暧昧了。”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渴望，眼神紧紧锁着秦书，像是在看一根救命稻草。“我可以搬到你的房子里住，每天给你做饭、打扫卫生，你下班回来就能吃到热乎的饭菜，累了我给你按摩。我们像以前一样，一起上下班，周末一起爬山、看展，这样的生活多舒服啊。”
秦书清晰地听出，乔尤嘴里的“重新开始”，没有一句是关于“我们一起努力”“我们共同规划未来”，全都是“我要住你的房子”“我要照顾你（实则是让你继续养我）”。她心里的最后一丝念想也消失了，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从车里抽出一张纸巾，递到乔尤面前。
“乔尤，你不用跟我说这些。”秦书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的处境没那么难。你爸妈的生意虽然缩水了，但根基还在，每个月几千块的零花钱，比很多刚毕业的年轻人工资都高；你工作稳定，虽然奖金少了，但也不至于揭不开锅。你不是过得不好，只是习惯了以前大手大脚的生活，不想委屈自己罢了。”
她指着乔尤手里的手机，语气里带着一丝疏离：“这张照片里的我，已经不在了。以前的我，以为真诚能换真诚，以为只要我毫无保留地付出，就能换来同等的回报。但现在我明白了，有些人天生就不懂得感恩，你的付出在她眼里，从来都不是珍贵的馈赠，而是可以随意挥霍的筹码。”
乔尤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她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却发现秦书的话字字句句都戳中了她的要害，让她无从辩解。“我……我不是你说的那样……”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慌乱，眼神也开始躲闪，“我是真的想跟你重新开始，我是真的后悔了……”
“后悔什么？后悔失去了一个可以无底线为你付出的人？还是后悔再也没有人给你买单、给你打理好一切？”秦书打断她的话，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乔尤，你从来都不是后悔伤害了我，你只是后悔自己的生活质量下降了。你想要的不是我，是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我的房子、我的车子、我的职位、我能给你带来的优渥生活。”
她转身拉开车门，坐进后座，小陈坐在副驾，司机早已将车子启动，空调吹出适宜的温度。秦书降下车窗，看着站在车外的乔尤，眼神里没有恨，也没有怜悯，只有彻底的释然。“以前的事，就当是我交了学费，买了个教训。我以后的生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不要！秦书！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乔尤突然扑到车窗边，双手拍打着车窗玻璃，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真的会改的，我可以好好上班赚钱，我可以跟你一起攒钱，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混合着脸上的汗水，显得有些狼狈。
秦书没有再看她一眼，对着司机说了一句“开车”。商务车平稳地启动，缓缓驶离车位。通过后视镜，秦书看到乔尤还站在原地，双手垂在身侧，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错愕，慢慢变成了不甘，最后化为一丝怨毒。她看着乔尤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在后视镜里，才轻轻舒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运行的细微声响。小陈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秦书，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道：“秦总，刚才那位乔小姐……会不会再来打扰您？”秦书睁开眼睛，看向窗外的夜景，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不会了。她这种人，向来是趋利避害的，知道从我这里得不到好处，自然就不会再浪费时间。”
车子驶上高架桥，窗外的夜景变得璀璨起来。高楼大厦的灯光倒映在江面上，形成一道道流动的光影。回到公寓楼下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秦书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键，看着电梯门上自己的倒影——穿着精致的西装套裙，妆容得体，眼神清亮，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女性的魅力。她抬手摸了摸胸前的珍珠别针，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
打开公寓门，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温暖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秦书脱下高跟鞋，换上舒适的拖鞋，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秦书的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林薇发来的消息：“乔尤刚才在群里阴阳怪气说你摆架子，我已经把她怼回去了，别理她。”秦书笑了笑，回复了一句“谢谢，我没事”，就收起了手机。晚风拂过脸颊，带着茉莉的清香，秦书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属于自己的平静与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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