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等候厅空无一人,黯淡的灯光反射在锈迹斑斑的铁椅上,坐上去浸骨的寒,冷气把从腰部腾窜到她一身,冷得她浑身颤抖。
她受够了,真的,这事本来是她见义勇为,为什么却会变成犯人?
难道非要为了所谓的社会规则湮灭心中的火焰,沦为行尸走肉才能存活在社会的土壤上,成为温驯的被吸取养料的废料吗?
温稚蜷缩起身子,心中清明冷静地不得了,却愈发不后悔不签的决定。
一年半的刑期,也不是不可以,想起暴跳如雷的父母,被拖累的弟妹怨毒的目光,温稚心中竟莫名生出一丝报复的快感。
直至一片阴影覆盖住她。
温稚抬头,见玛姬蹲下身,扬起一张煞白的小脸,眼睛明亮的如同沾染了露水的珍珠,她蓬松的长卷发与月光几乎融为一色,整个人焕发出神样的气质。
“我签了。”
温稚愣了一下,才从美貌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吃味出她的字面意思。
“玛姬……”
“我一个人伤心就够了,不能让你也伤心——”
温稚喉咙一哽,千言万语,却道不出一个字。
玛姬扑朔了一下长睫,有什么明亮的东西从她眼中黯下去,浮现出深色的思量。
她声线低迷,宛若呢喃:“还是我太弱……才会让你和哥哥为我这样牺牲和奔波。”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有她的责任和义务,如果逃避就会让爱自己的人负重前行。”
明明比自己小三岁,却用更成熟的语气同自己说话。
玛姬纤长如葱白的手轻抚上温稚的头顶,她掌心温温热热,热水一样舒服。
温稚的脸与玛姬的脸正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从胸口涌出,这时走廊里传出一串脚步声,打破了如破晓微熹的气氛。
马妈妈和律师收拾好文件包往外走,温稚直接起身横臂拦住他们。
“这事不算完吧马太太?您可真好手段,让钟祈痛失名誉,连丢代言,玛姬也委屈的签了调解书,归根究底,你儿子躺医院也是自找的。你马家没有任何损失。”
马太太破口大骂:“你俩好端端站在这里,才是没有任何损失!我儿子躺在医院,你居然在这里说风凉话!”抬手就往温稚脸上扇,被律师眼捷手快的拦住。
律师低眉:“这里到处都是监控。”
先动手者错。他可不想还没出警局又得进去一遍。
律师朝两个女孩使眼色:“我理解你们作为女性出于自尊的委屈,可社会就是这样,丛林法则,弱肉强食,招惹人前也不想想有没有本事就敢惹,这是一次教训。”
话点到为止,摆明了给两个女孩让路,可温稚实在一口气噎不下去,她都快爆炸了。
“马太太,并非是只有您手上有新的物料证据,”温稚语带煞气, “贵公子是因为简单的饮酒,还是其它原因才丧失了正常人的理智——”她凑耳到马太太耳边, “我也是有证据哦。”
马太太煞白了脸。
像马堃那样的死胖子喝多了酒十有**烂醉如泥,哪儿还有气力去女厕所找事,还气壮如牛,癫狂失形——
除非。
混迹欢场一段时间,温稚知道这样的公子哥,早玩腻了常规的吃喝玩乐,吸食d品找刺激的不在少数。
温稚本想只是想炸一下,没想到居然印证了她的猜想。
马太太瞬间嚣张全无,拉着温稚步出警察局,生怕被监控和旁人听取一个字,直至到绿化带角落,左右确定无人,才咬牙切齿道:“我们都已经不追究了!你到底想怎样?!”
温稚摆出扑克脸,越是在紧张地紧张关头她越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说出一字都是露出马脚,夜里太暗,温稚看不清马太太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可心中有鬼的人看人也是呈现出妖魔化。
马太太整个人都像竖起尖刺的刺猬,切齿追问:“还有,你什么证据?视频还是什么?交给我,多少钱?!”
温稚叹口气:“现金吗?”
马太太愣了一下才吃过味:“行,没有问题——”
“我不要钱,”温稚的话给予马太太无限的重击,她失声尖叫,“你不要钱要什么?!”
飞快意识到自己失态,马太太神经质的左右看,她的情绪已经抵达一定极限,好似一碰就会要碎的气球,她又一次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强烈的威胁,“你不要太过分我告诉你,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我有的是钱收拾你,本来我就一直想帮我二字戒毒,这次他长时间住院戒一段时间,出院后我还会找心理医生和关禁闭配合治疗,很快他就会恢复了。”
似乎是在给自己信心,马太太又重复念叨了一次:“……很快他就会恢复了,到时候你的这些证据什么用都没有,我们不承认!你自己考虑清楚,不要把自己逼上绝路。”
温稚知道马太太的威胁绝不是空穴来风,能走到她这个社会地位的人哪一个不是踩着累累白骨,即便施暴者不是她也是她的父辈,骨子里流着贪婪狡诈的血液。
“把兄妹俩失去的还给他们就行,”温稚应上马太太惊讶地眼神,认真点头,“也帮你儿子赎罪了,苍天在上,菩萨有眼。”
有钱人几乎没有不迷信的,真正发大财都是大风刮来的,运气和实力缺一不可。
时局又一次被马太太占据上风,她的气场松懈一些,撩拨了一下粘在嘴角的头发:“我们马家人,向来恩怨分明,你把证据给我,我就把最新最火综艺给玛姬安排上。”
温稚愣了一下:“玛姬她并不想进娱乐圈啊……”
马太太轻蔑笑:“可她哥想。”
温稚沉默了,兄妹俩的情况其实她并不太了解。有些人即便与之朝夕相处,也不了解人心底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温稚没推辞也没拒绝:“我回去跟她们商量下。”
马太太:“那我儿子的视频……”
“在家呢……”温稚随口一说就见马太太虚眯起眼,温稚心中一沉,“你要敢乱来我就散播出去。”
马太太皱住眉:“你要让我儿子活不了,你也别想活。”
回去的路上温稚和玛姬提起来马太太给她的恋综位置,原本只是随口一提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玛姬居然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行,我接。”
温稚猝不及防,她似乎听钟祈和玛姬提起过,之所以带玛姬去场合就是为了给她也谋个娱乐圈起步位置——
玛姬:“她说了给多少钱吗?”
温稚:“她还没提。”
玛姬:“也许只是她随口一提罢了。”
温稚欲言又止。
玛姬:“你怎么了?”
温稚:“你不是一直不想进圈不想想钱的事吗?”
玛姬忽然微笑起来,侧过脸靠在温稚的肩头,玛姬看起来很瘦脸上的肉却软软的,垫着头发棉花糖一样柔软可爱。
玛姬仿佛一夜长大:“你知道吗,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温稚:“……嗯。”
“也是最好的朋友。”
*
回到家。
温稚喝着啤酒回房产中介信息,玛姬盥洗完抱着枕头站到茶几前。
客厅灯光经玛姬天生白皮一反射,衬得她整个人更加晶莹剔透,整个人融入薄薄光晕中,连脚踝脚后跟都粉粉白白。
“我今晚能跟你睡吗?”
温稚的床是双人床,温稚换了枕套床单,又从衣柜里翻出薄夏被。
喊灭了智能助理关灯,光线一暗,氛围也沉寂下来,只听得见空调风口里传出的嗡嗡声响。
除了和养母,温稚还未曾与同性同处一床过,不得不说和人一起睡觉安全感强得多,空气凉凉,窗帘析出浅水般透明的月光,玛姬的瞳孔熠熠的,虽然看不清,但能感受到柔软的眼波,温热体温淡淡体香。
玛姬是藏不住话的小孩子性子,果然,没过多久,玛姬就悠悠开口:“温稚姐,你知道吗,如果我哥知道我接恋综一定生气。”
“你哥不一直想让你进娱乐圈吗?”
“恋综大多是新人素人演员进入娱乐圈的跳板,按照剧本和人设戏剧性的转折,可以当做是练习,但不算真正的表演。”玛姬,“之前其实也有过类似的机会,我哥没让我去。”
“为什么?”
“我哥说要做一个真正的演员,就得与观众保持距离和神秘感,尽量少将真实的一部分暴露给观众,给观众留下固定的印象,这样容易被框架和定性,就不好演片子了。”
隔行如隔山,温稚听得晕乎,她算是从玛姬话里听出另一层意思,今晚好在钟祇是因故没来,否则马太太抛来的橄榄枝还是会被拒绝的。
“那你拒绝?”温稚恍惚想起,回程一路上玛姬并未再主动联系过钟祈。
玛姬不置可否。
玛姬顺顺鬓角头发,重又沉沉躺在枕头上,她语气有些哀伤:“哥哥这次亏这么多钱……我也成年了,我想,我也应该承担起家庭的责任。”
温稚默了默:“所以你打算背着你哥哥偷偷签综艺?”
玛姬伸手抵在温稚唇上,凑近一点,轻柔呼吸几乎落在温稚脸上:“综艺拍摄时间一般很短,恋综大多半个月十天的就结束了。等他知道说不顶我都拍完啦。”
温稚:……
玛姬充满幻想:“然后我就又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啦。等我毕业了,我要开一间服装设计工作室,不,没有等我过段时间有时间了我就可以开网店,听说自己做模特做店很麻烦事情很多,到时候温稚姐也跟我一起吧。”
温稚:……为什么她什么事都想拉上自己一起。
她也怕累啊,找一个混吃等死的闲差不好吗。
玛姬松松握着温稚手腕,满眼晶晶然:“可是我很害怕我哥回头来生气,温稚姐,你说我这样做的对吗?”
温稚总算明白了玛姬找她一起睡觉的原因,她想找一个共犯,来分担一部分内心压力。
夜风掀起窗帘,天光是森冷的蟹青。
不知为何温稚莫名想起养母离世后的第二天,漫天的夜幕也是这样的孤寂冷清。
纸盆烧起的黑烟缭绕在她胸口处,原来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彻底消散过。
温稚想了想,空洞的哑声道:“我不知道你对所谓的普通生活定义是什么,我只知道真正的普通人,是绝不会为了几十万的酬劳而犹豫的。”
在温稚的感官里,工作半个月几十万已经是想都不能想的天文数字了。
等她后来接受到DM公司传来的合同更是惊讶到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
梦想和钱之间,犹豫一秒都是对钱的不尊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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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梦想和钱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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