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第一通电话拨过去的时候温稚就在吧台旁，她耳朵竖得尖，将电话那头一字不落的捕捉了回来。
“什么事？“
“我没时间，回头再说。”
说话艺术三板斧。
与拒绝传销电话一模一样。
温稚听见经理提起她名字的时候脸色煞白了一分，再听见电话被挂断的时候心又沉了一分，迎着经理略带愧疚的眼神，温稚尴尬地无地自容。
几分钟前她还在因为自尊僵持着不愿联系呢。
不成想人家根本就没把自己当一回事。
温稚一个字都不想再听经理说了，害怕他说得一个标点符号都会让她无所适从。
她逃一样快步出筱吧，刚站在马路边上拦车就听见经理喊她，回头见经理气喘吁吁，手里拿着屏幕亮起的电话：“找、找你的。“
温稚吃惊，难道老板真的忙空了？
耳朵贴在手机上，温稚心尖凝聚起萤火一样的勇气，小心翼翼的“喂”了一声，下一秒在听见启明“是我”的声音后，所有勇气溃散于无形。
这一天经历的疲倦、麻木，瞬间蒸发消散，只剩下她空落落的一副躯壳，轻羽一般虚无缥缈。
启明声音听起来如隔云端，静若流水：“需要我们怎么帮你？” “
久违的冲动热流，洪水猛兽一样在身体里冲撞，温稚近乎竭力的控制着情绪，可发抖发颤的声线还是将她出卖。
她想要说不需要你帮。
可嘴唇颤抖得连呼吸都破碎。
启明敏锐地捕捉到温稚动静，声线中也带一丝慌乱：“你先别着急，你要那视频不是不可以，但你先跟我说说你目的，我帮你参谋参谋，毕竟我觉得你一个人去触及那些利益群体不是件好事——”
“那你可以现在来陪我吗？”温稚带着哭腔打断他。
不过年长她七岁，一套喋喋不休的男妈妈腔。
启明顿了一下：“不行。”
“你现在哪里？”
“美国。”
“一个人吗？”
“……”
温稚苦笑：”不是一个人是吧？“
启明叹口气：“我不想撒谎，但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温稚忍不住冷笑：“我真后悔打这一通电话。其实根本从头到尾就没有人爱我对不对？我想帮被马堃妈妈欺负的女孩找回一些损失，但我实在高估了自己，玛姬也从来没为我设身处地的考虑过！”
“阿稚，”启明说话慢而温柔，如同春天的风，尽管和风絮柳，柔情中却还携着冬日的肃杀寒意：
“欲拒还迎这一招，你怎么还在用？”
温稚脑子里懵得一声，以为听错了：“你在说什么？”
启明总习惯性的摆出上位者的傲慢，简明扼要的剖析她的目的：“是想把马堃吸毒视频发给马堃妈妈遇是吧？是不是她许诺了你什么交易？你听我说——”
温稚尖叫一声：“行了！够了！我突然想明白了，我凭什么非要帮玛姬出头？我也没非让你帮，我又不欠谁的，更不想欠你的！”
“阿稚……”启明无奈中又带着些微的疲倦，正想说什么，话筒里忽然传来敲门声，有陌生女人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阻挡，模糊传来，听起来像是有些稚嫩，还在撒娇。
“我饿了，你在跟谁打电话？”
”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直至嘟嘟声回响了足足有三四遍，温稚才像是初识人世般幡然的长长吐出一口气，沿途路灯拉得那么长，从街道的尽头叠加到街道的那头，微醺的灯光如同人潜行在水下走，整个世界都浸泡在水光潋滟的泪光里。
她胸口被戳出一个洞流出灼烫的血，她蓦得有种想吐血的冲动，蹲在马路边上干呕。
“你没事吧？”经理慌忙上前，温稚把手机交到他手上，同时背身摆手，“别过来。”
谁都别来靠近她。
就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她脑子里不断回响着那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清甜，那样的无辜，那样的稚嫩……
比她年纪小。
她一直一来在启明面前引以为傲的就是比他小八岁，将近十岁的年龄差，足以让她像一个女儿一样撒娇，又可以像一个女人一样得到宠溺。
可现如今出现一个年龄更小的女性……
她引以为傲的所有，在这一通电话后，破碎了个彻底。
为什么直接挂她电话？连一个解释和道别都没有？
为什么整整漠视她一个月？为什么对她出于冷暴力而提出的分手泰然处之？
新鲜女人就像雨后的韭菜，嫩茬茬的割都割不完……
不过是随手施舍的一点好处，就像是给过路的一只野狗丢一根火腿肠，就把她感动得泪眼婆娑，恨不能从头来过。
结果从始至终都只是她自作多情而已。
多么的可笑！
她听见了有什么东西在胸膛里怦然破碎。
她知道，从现在，此时此刻，这一秒起，她和启明彻底完了。
*
夜班公交晃得温稚想吐。路灯从街道这头一直蜿蜒到天际，仿若可以抵达彼岸的归途，城市的夜黑得不够纯粹，泛着幽幽的蓝光，让人想起文森特梵高的名画《阿尔夜间的露天咖啡座》。以前启明带她去看艺术展，她第一次知道梵高真的是不负盛名的天才型画家，最喜爱的蓝黄两色。画夜景却不用一滴黑，那样深邃斑斓的夜，置换到现代社会也贴合得淋漓尽致
电话响起，接通是玛姬打来的。
“温稚姐，恋综面谈我通过啦！”玛姬声线如拨弄的小提琴弦动听灵动，“DM公司直接给我签定了合同，说是临时有一个女嘉宾因故爽约，时间赶得很紧，所以就不多挑了。”
温稚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她的声音都好像不是自己的：“这些人真是……明明相中还要PUA你。”
“Pua是什么？”玛姬丝毫没感受到她情绪低落。
温稚有些接不上话：“……怎么说呢。”
“app？cpu呢？”
温稚：……她感觉今晚自己确实有些被气懵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玛姬在讲笑话。
度过面试就像游戏升级打怪通关，有种获得认可的自信喜悦。
“导演和节目组对我也都很满意，直接跟我递交了合同，拍摄时长半个月，你知道报酬有多少吗？”
涉及到温稚最关心的话题。
连花钱不眨眼的玛姬都能把钱特意提出来，数量肯定不少，只不过温稚不是还没给马太太证据吗，怎么会……
玛姬悠悠报数：“三百万。”
此时恰好红灯公交车一个刹车，温稚差点没滚下座位。
温稚撑住前椅稳住身形，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三百万？！”
这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她一开始以为几十万已经是想象力的极限，没想到现实远比她想象的还夸张。
“怎么会这么多？”
玛姬高兴到不行：“哈哈哈哈对啊我就奇怪为什么我哥就不愿意让我拍摄综艺呢，干嘛要和偏不过，他们演戏科班出身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听见玛姬语调快乐的抱怨，温稚也跟着微笑起来。
过程不重要，好歹目的是达到了。
她为玛姬的快乐而快乐，至少说她短时间内不用愁房租的平摊问题了……
但玛姬下一句却把温稚吓了一大跳。
“我刚去洗手间，碰巧遇见了我哥的经纪人黎姐，给我吓坏了。”
温稚“啊”了一声。
玛姬坦白说：“但黎姐说其实节目组和导演也相中了我，我哥也不好说什么的。”
毕竟再有人气也只是一个演员。
拗不过资本的大腿。
玛姬：“所以我现在是光明正大的去啦哈哈哈哈哈……“
原来如此，被马太太误导以为上节目必须通过特殊的手段和人情，却枉顾了玛姬本身散发的女神一样的光芒，吸引来资本的眷顾。
谁不爱看大美女呢，在整容业蓬勃的今天，娱乐圈里真正的大美人也少之又少，美也是稀缺资源的一种。
所以，她找启明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自取其辱罢了。
挂了电话，温稚头靠在冰冷的玻璃上，额头随着车窗的颠簸轻轻磕碰。
细微的疼痛分散开她心底的酸楚。
*
DM总裁临下班时接到一通越洋电话，就招投标项目《B城广播电视台影视剧播出服务单一来源采购公示》商谈。
正常这种单一来源项目具备不可替代性，一旦公司出的电视剧被电视台选中上星，一部价格予以的价格都在价值千万以上。
正是出于这种不可替代性，只要被意向选中，就没有竞争对手。
轻松躺赚。
每年电视台选中的节目有限，而电话里人的意思竟是对DM公司好几部戏都有意向……
这就很离谱。
DM总裁的手已经扶上了办公室的门把手，又下滑扣上反锁键：“启总真是太感谢您了。”
新戏竞争已足够激烈，DM公司今年产出的精品剧有限，这天大的好事本来想都没想。
不过，出于长远考虑，DM总裁也将公司今年的产出情况如实汇报。
“这两年公司的着重点都在综艺和网剧上，您看……”
正剧、歌曲等产出大，收获小，多是些赔本买卖。
资本逐利，DM公司并非是行业内龙头，路线侧重于捞快钱为主。
所以电视剧与大制作公司比起来竞争力小。
连总裁自己都被选中有些没信心。
话筒里传来没有渣滓的空白忙音，一听就是对方按下静音键，十几秒后话话筒里又响起细微的电流声：
“往年的精品剧你也可以提名下。”
DM总裁认定肯定是年初熬夜上的头柱香起了作用，菩萨保佑：“谢谢启总！谢谢启总！有机会出来吃吃饭。”
电话里是这样的官腔客套，私下里见面就得是现金等实质性好处。
DM总裁淫浸职场多年，自然清楚如果启明对财不需求，色也不是不可以……
更何况，启明并非只是跨国大企业的股东那么简单……一般人想攀都找不到路。
有些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对于他们那个层次的人来说就只是随口一句话。
往年娱乐圈被煤老板投资承包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明星，现如今娱乐圈被唯数据至上的互联网公司注资谋划，这帮理工男大多被赛博朋克吸引，想通过传统的财色攻略难之有难。
尽管已经做好了被婉拒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启明真的在电话那头说出了一个女人名字。
“玛姬？”DM总裁搜肠刮肚，确定没有听说过。
“应该是今天来入选的新人，你让人留意关照下就可以了。”
DM总裁激动到差点苍蝇搓手：“这是自然，启总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一定会向妹妹那样好好照顾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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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三百万片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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