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过去以后,孟声和魏思汶就又变成两条平行线。一个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然有时在走廊里碰见时魏思汶会朝她点头微笑,但是孟声毕竟和魏思汶不在一个班,孟声没有找到机会和魏思汶产生更深入的交集。
冬去春来,在高一结束时,学校发下来分科意向表,孟声辗转多人问到了魏思汶选了理科,毫不犹豫地在表上勾选了理科那一栏。
江城一中一直是按照成绩分班,魏思汶肯定是铁打的一班,孟声成绩不赖,再努努力和她分到一个班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班主任事后再三向她确认,委婉地表示作为艺术生选文科可能将来压力会更小,但最终还是顺应了孟声的坚持。
这时候的孟声只是期待着暑假过后能够幸运地和魏思汶成为同班同学,没有想过很快命运就让她们再次见面,并同处于一个屋檐下。
江城的夏天潮湿又闷热,江城一中围墙上缠绕的蔷薇花开得艳丽热烈,像融化了一墙的胭脂。
江城一中老校区修建得很早,校门口的路修得窄,每当放学时,学生们不仅要忍受炎热的天气,还要忍受此起彼伏的轰鸣和混乱的交通。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魏思汶微皱着眉看着手机屏幕,没多说什么,将手机息屏,揣进兜里,决定步行回家。
“嘀嘀——”
伴随着两声喇叭声一同响起的是方静雅的声音:“魏思汶,你妈没来接你啊?”
魏思汶转头朝她看过去,看到一个双手扶着电动车的女孩。
这个女孩叫方静雅,是她的同桌。
虽然她爸妈给她起名静雅,可方静雅既不静也不雅,好动不说,嗓门还大,不过为人热心肠又外向,倒混成了她们班的人际关系网的中心人物。
方静雅热爱社交,朋友很多,身为她同桌的魏思汶算一个;魏思汶志不在此,朋友寥寥,恰巧方静雅算一个。
方静雅今天放学后,照常去教职工车棚里提溜出她的爱车,准备骑车回家,却看到在校门口徘徊的魏思汶。
魏思汶解释说:“我不清楚,我妈电话打不通。不过我住的离这不远,走回去就好了。”
此时已经距离魏玲平时来接她的时间过去了快半小时,魏玲的电话打不通,今天又是高温,魏思汶不准备再等下去。
听了她的话,方静雅表示不赞同:“今天这么热,走回去多受罪,我送你吧!”
说着,她拍了拍自己的车后座,示意她上车。
魏思汶觉得没有必要,正准备拒绝,却被方静雅提前预判:“诶,你可别拒绝我啊!我平时麻烦你那多次,让我帮你一次怎么了?再说了,你家也不远……”
魏思汶的妈妈魏玲为了女儿能够安心上学,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公寓,方便魏思汶每天回家,少受点苦。
“好吧。”
魏思汶觉得坚持拒绝也没有什么必要,她抬起一条腿跨坐上了这辆小电驴的后座,伸出一只手揽住了方静雅的腰。
“走咯!”
方静雅一拧手把,电动车带着她俩在众多接学生的轿车间穿梭,让坐在后座的魏思汶心里一阵胆战心惊,有点后悔给了方静雅一个表现的机会。
好在,方静雅虽然平时不着调,但好在车技不错,稳稳当当将魏思汶放在了她家楼下。
“再见。”魏思汶将背包往肩上一挎,向方静雅道别。
“再见!”方静雅朝她挥手。
老式公寓没有电梯,魏思汶顺着楼梯一路爬上了五楼,掏出了钥匙准备开门,却突然停下。
家里好像是有人的。
不知为何,今天的一切让魏思汶感到有些异样。
这个房子是和魏思汶高中的老校区一起修建的,隔音不好,ZZZ站在门外就能听见里面的声音。
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传来:“魏女士,来龙去脉我已经讲清楚了。这件事我们本来可以直接走法律程序的,但是考虑到小孩的身心健康,我们最后还是决定先来和你谈一下。”
而魏玲的声音沉静中蕴着些许怒意,显然被来客的咄咄逼人惹恼:“姚女士,我想您是误会了,你说的这些我全都不知情。您也生过孩子,也知道刚生产完的女人多么虚弱,我没有力气去做那些事儿。”
屋里那个陌生女人接着说:“没关系,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来是做什么的,只要你签下这份协议,我带魏思汶回家,十几年前的事我们可以一笔勾销,不仅如此,第二份协议里许诺给你的,一点都不会少。”
魏玲听了她的话,沉默良久,说:“我明白。你不把思汶带走是不会罢休的,当然,你也不会把我的女儿还给我。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够给我去看看孩子的权力。”
魏思汶听着屋内人的对话,手指不自觉地捏紧。
魏思汶的爸爸在她小学的时候就出意外去世了,从此以后魏玲一个人拉扯着她长大,母女两个相依为命。
不过万幸的是,魏玲拿到了一笔抚恤金和保险赔偿,再加上自己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没有让母女俩的生活受到太大的打击。
魏思汶知道妈妈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她十分不容易,从小就比同龄人懂事早慧。
魏思汶收起钥匙,屈起手指敲了敲门。
“咚咚。”
听到敲门声,屋子里的姚玉华和魏玲对视一眼,魏玲起身去开门,姚玉华紧跟在她身后。
老旧公寓的门轴已经有些锈蚀,推开时吱吱呀呀地响。
姚玉华站在魏玲身后紧紧盯着这个女孩,从头到脚地打量。
门外的女孩身形高挑,脊背挺直,表情有些冷然,眉眼带着几分锐利,线条初显的脸上仍有些没长开的青涩。她穿着短袖衬衣和牛仔裤,单肩背着书包,一眼看去就是刚放学的女高中生。
“妈妈,家里来客人了吗?”
魏思汶看见了站在魏玲身后的姚玉华,开口打破了空气中有些难言的紧张的气氛。
魏玲回头看了一眼姚玉华,想要开口介绍,又不知该如何说,只能对魏思汶说:“你先进来坐下,一会儿和你说。”
魏思汶眼神在她俩身上转了一圈,点点头,跟着魏玲进了客厅。魏玲接过她手里的书包放在一边,让她坐沙发上等着。
魏思汶在沙发上坐下,看见了茶几上的一叠文件最上面的那一份。
《抚养权变更协议》
姚玉华坐在了她的对面。
“你就是思汶,对吧?”
魏思汶感受到一道让人无法忽视的视线,让她不得不抬头回应:“嗯。”
姚玉华没在意她的冷淡,只当她畏生,笑笑,说:“思汶还没见过我,我先介绍一下自己吧。我叫姚玉华,是你的亲生母亲。”
姚玉华说这话的时候一错不错地盯着魏思汶的眼睛,企图从中捕捉她的情绪波动。
刚得知养在身边十数年的女儿和她没有血缘关系,而她的亲生女儿一直流落在外时,姚玉华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大脑为了自我保护而暂时封闭了情感,她就像锋利的刀子划破了皮肤却由于伤口太过平整而感觉不到疼一般,她麻木浑噩地完成了取证鉴定等一系列手续,极力避免去想那个不在身边的女儿,甚至于不愿想这件事会对她们几个人的人生造成怎样的影响。
在来找魏思汶一家人之前,她其实是有些害怕的,怕这孩子过得不好,和她本应该拥有的人生差距太大,也怕这孩子没有被好好教养,早早长歪难以修正。
可是,每当自责难过涌上心头,她又会有点委屈,这一切应该是她来承担的么?明明她也是受害者,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又不是她。她有错么?可能有吧,错在不够谨慎,不够细心,明明一个基因鉴定就能解决的事情,她硬生生错过了十多年,以至于再次看见她的小孩时,对方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
不过,这一切在姚玉华看到魏思汶之后就抹平了,这个孩子看起来过得不错,被错换的人生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这让姚玉华的良心好过了。
姚玉华看着魏思汶那双和她一模一样的漆黑的眸子,里面没有对母亲的温情,反而隐隐透着对陌生人的警惕。姚玉华怔了一瞬,转而又嗤笑自己的天真,有谁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产生对母亲的孺慕温情呢,仅仅凭借一纸文书吗?
她对面的魏思汶垂下眼,抿着唇静了一会儿,才回姚玉华的话,惜字如金地回道:“你好。”
姚玉华微笑着继续循循善诱:“思汶,我知道这件事可能一时间不那么好接受,但是,你愿不愿先来我家待两天,相处相处?”
魏思汶看看她,又看看站在一旁的魏玲,沉默着没有说话。
魏玲的目光在魏思汶和姚玉华之间逡巡几转,蓦地出声:“思汶,就当去玩儿两天。”
窗外蝉鸣不止,此时好像更大了,魏思汶沉默着,就在姚玉华已经开始思索如何说服她时,魏思汶开口了:“我听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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