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不知道季谨川是心虚还是愧疚,没有再到苏宜面前晃。
翌日,苏宜被闹钟叫醒,她下楼,经过厨房时听见里面有动静,还以为是他在里面。
张妈端着饭菜出来,看到有几分诧异失落的苏宜,“苏苏早啊。”
“张妈。”苏宜打了声招呼,扭头朝客厅觑了眼。
张妈知道她在找谁,解释说:“季先生一早就走了,每到年底,总是要忙一阵的。”
苏宜会意,自己吃了早饭。
暮暮今天还要去输液,她把注意事项转告给张妈,拜托她照顾好小狗,“这几天我都不会回来,早上做季谨川的饭就行。”
张妈应下,说会给她实时同步暮暮的情况。
交代完一切,苏宜推着行李箱出门。
毕竟是大型赛事,主办方安排的酒店规格不错,配套设施很完善。上面定了酒店的会议室作为练习室,人陆陆续续到齐,便开始合乐。
会场距离酒店五百米,听工作人员说还在布置,反正到时候会提前三天过去排练。最近这几天在酒店待着就可以。
一周的排练生活充实又疲惫。苏宜每天准时起床,先运动半小时再去吃早饭,九点排练正式开始。指挥非常专业,每次都会提出改进建议,然后开始无休止地重复。指腹的老茧破了又长,一整天下来,腰酸背痛。苏宜偶尔会去楼上的泳池游泳,汗蒸的快感能让她忘记暂时的烦恼。
但在少有的休息间,她也会怅然若失地看看手机屏幕。
路雪会找她,贺星铭会找她,甚至放寒假的刘应舟都会找她排游戏。季谨川却没有找过她。
那天之后,苏宜和季谨川的关系变得有些奇怪,他们好像和好了,又似乎没有。
苏宜走前一天的晚上,季谨川依然睡的客房。这么多天过去,他们谁也没有联系谁。
后天就是股东会召开的日子,他居然还能沉住气,苏宜腹诽,当初是谁说她的表决权相当重要,重要到要结婚的地步,结果到这节骨眼上了,也不见人讨好讨好。到底是有多信任她?
季谨川确实很忙,准确地说,整个季家都处于一种紧张凝重的局面中。
季宴在准备订立遗嘱,出院后,他拖着本就疲惫的身体去东宁开了一个会。光是这条消息,东宁的股价又翻了番。
继承人们好奇有之,担心有之,期待有之。
地板被保洁阿姨拖得锃亮,管理层浩浩荡荡走过公司大堂,办公区针落可闻,每个人都忙着自己手头的事,只敢在餐厅堂食时才敢聊聊八卦。
老爷子身体恢复一般,会议并未持续太久,结束时,他让季谨川留下。
大伯二伯,季凌荣以及其他一众哥哥姐姐都朝他看过来。有疑惑,也有忧虑。
季宴这次元气大伤,说话其实比较费力。
季谨川走近,说:“您好好养身体,其他的事,等您修养好了再说也不迟。”
季宴笑了笑,他很欣赏季谨川,说话很累,但依然坚持,“你和你爸爸很像,一样聪明。如果孝琛还活着,一定会和我一样欣慰。”
季谨川握住了他的手。
季宴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大致意思是说,东宁想要延续发展,需要开枝散叶,需要规避风险,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季家是大家族,生育培养这么多孩子,而不是把希望押注在一个人身上,本身就是为了规避风险。老爷子知道季谨川趁他昏迷期间几乎想吞掉东宁这头大象,他叹于这孩子的魄力和能力,敏锐力和决断力也是那么多孩子里面最突出的一个。他知道就算不是现在,未来哪天他也一定能主导东宁。
“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赶尽杀绝。海外的业务需要发展,各旁各支需要信得过的人去跟,当年若不是你奶奶的亲友相助,东宁绝对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庞大。自家人不要分崩离析。”
是叫他对大伯那一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留个生机。
“我知道的,爷爷。”
季宴的遗嘱当天就拟订好了,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把事情交代给律师后,他终于可以留点时间再看一看这个世界。
*
乐团今晚在现场彩排,苏宜他们吃过晚饭,步行过去。
舞台已经搭好,两边是几米高的铁架,中间挂着网线,前排铺有摄影专用的轨道,工作人员正在调试灯光和摄像方位。
开幕式五点正式开始,冬天黑得早,所以打光必须充足。不过现在只有舞台上有一只白色大灯,观众席漆黑一片,正对着舞台的地方摆着一只摄影机。
乐团众人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坐到相关位置。
苏宜是独立小提琴手,所以她站在最前面,指挥的身边。
场地露天,这会气温零下十度,张嘴就是团团雾气。
刚过来有很多地方需要调整,彩排迟迟不能开始,苏宜裹着羽绒服原地跺脚。
谢佑浔喊了她一声,勾手叫她过来坐。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弄的立式圆柱小空调,线不长,就摆在他旁边。
“你蹲下来点。”他拉她蹲下,热风呼呼吹到胸口上,苏宜伸出手吹吹冰透了的手指,这会不活动活动待会都拉不起来。
“好冷。”苏宜抖得牙齿打颤。
“瞧你那样儿。”谢佑浔笑她不抗冻,“你到时候还要穿礼服呢,怎么办?”
“能怎么办,贴暖宝宝呗。”反正到时候肯定会特别激动,热血沸腾,也就不冷了。
谢佑浔看她不停抖脸的样子,脸蛋和鼻尖都红红的,偏生她长得白,鼻头那抹红更衬得可爱。他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冰冰凉凉的触感。
“你干嘛。”苏宜皱起眉头,下意识往后撤了一下,因为蹲着,还有点站不稳,要不是谢佑浔眼疾手快,她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失误。”谢佑浔笑着露出大白牙。
苏宜白他一眼,“我结婚了。”
“我知道。”
“知道你还动手动脚。”
谢佑浔又笑,苏宜觉得那笑里带着几分不怀好意。果然下一秒他就说:“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
上次她喝那么多酒,就为一个让她生气的人,真不值得。苏宜来这边这么多天,就没见过那个男人给她打个电话,她好几次休息都盯着手机发呆。别的同事都有人来看,还会给大家带小礼物,苏宜每次接过都会道谢,但谢佑浔看出了她眼里的落寞。
“你问得太多。”
台下观众席上,宋时昀翘着二郎腿,不懂人硬要拉他来看彩排的情趣,用胳膊肘顶了顶身边的季谨川,一边打喷嚏一边说风凉话,“大哥,你说你不听劝,现在好啦,有些人是要被撬墙角咯。”
观众席黑漆漆的,却能看到舞台上的一切,包括谢佑浔和苏宜的互动,尽数收进眼底。
小冯拿着郑秋意给的热水袋小跑过来,站在舞台前喊苏宜。
苏宜闻声,走到前面来,接过热水袋,抱在怀里。小冯拧开热水杯,给她倒了小半杯,“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小冯你真贴心。”苏宜碰着盖子,咕噜噜喝了两口。
“嘿嘿,应该的。”他挠挠后脑勺,说,“我和秋姐就坐那边,你有什么事就叫我。”
话音刚落,身边传来嘈杂的声音,周围本来工作人员就多,一直在调试设备,来来回回没弄好。不知谁搬器材时碰到了舞台边的
铁架,那东西没有固定结实,堪堪朝舞台倒去。
光线不明的舞台周围人群四散。
谢佑浔叫喊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苏宜根本来不及反应,余光里就见一个庞然大物朝自己砸来,恍惚间却听见有人喊季谨川的名字。
砰——
钢架四散。
苏宜被人扑倒在地,却没想象中那么疼。脑袋跌进一双大掌里,她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季谨川拥在怀里,散开的钢架掉在他背上,苏宜听见他沉重地闷哼一声。
有人打了120,有人联系领导上报事故,有人尖叫。
宋时昀最先反应过来,几步冲到舞台前,扔掉他背上的钢铁架条,“季谨川!季谨川!”
苏宜扶着他的背坐起来,他闭着眼睛,额角流出红色的液体,顺着太阳穴往下滑。
苏宜一下就慌了神,她不敢想象会有多痛。
深夜医院急诊科,季谨川被人从担架上抬下来,放到移动病床场上,紧急推向手术室。
苏宜跟着跳下车,护士和医生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跑,车轮擦过反光的地板,视线里,脚步也是凌乱的。
手不停在抖,明明很冷,她却出了身虚汗。
宋时昀和郑秋意他们急急忙忙赶来,看到苏宜单薄的背影,她站在手术室前,头发很乱,手上还有血迹。
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喊道:“你们谁是家属?”
“我!”苏宜上前一步,脸色已经苍白,“我是他妻子。”
小冯瞪大双眼,他小心看其他人,居然一个意外的都没有。
“病人现在要紧急手术,你签个字。”
“他会没事吗?”
“我们会全力抢救,你签字了我们才能动刀。”
苏宜看到手术知情同意书那几个字,内容仅仅是扫一眼都觉得不妙,医院为了不背责总是写得很直白,直白到苏宜不敢签。
“他会没事吧!”
“你先签字我们才能救他啊病人家属!”医生不太耐烦。
郑秋意握紧她的手,给她安慰和力量:“一定不会有事,苏苏,你先签字。”
从来没有哪次签名像这次这般深刻沉重。苏宜手抖,连她自己都受不了,没出息地用左手打了右手一巴,哆哆嗦嗦签好名,像用尽了所有力气。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