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她竟然是不存在的。
面前的狐狸更不可能发现她了，它确保此处安全，蜷缩起身子，小心翼翼给自己舔毛。
宿芊舟被迫在这里看它清洁全身，这真是个力气活，九条蓬松的尾巴从灰扑扑变得洁白透亮耗费不少时间。
宿芊舟百无聊赖地数着，记得卜灵昀只有一条尾巴，如今是怎么回事？
她能感知到狐狸身上的修为很低，它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现在是它的回忆里吗？
宿芊舟隐隐觉得后半个猜测是对的。
它显然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窝，每日除了出去觅食就是在这里蜷缩着。
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和一只狐狸在这里相伴无数个日夜，直到有一天。
宿芊舟看着它叼回来一只死鹿放到面前。
“给我的？”她如同之前一样自言自语，这次却好像被狐狸听见了。
狐狸立起耳朵，然后低头用鼻子将鹿往前又推了推。
宿芊舟猜对了。
它能发现自己，现在还能听见自己说话，但是它为什么拿一头死鹿过来？
像是……供奉。
它口不能言，急得嗷嗷叫，宿芊舟看不下去索性应道：“多谢，你吃吧。”
它没吃，鹿肉放在一边，它已经有许多天没有吃了，这很不寻常。
今日月圆，灵气更旺，它感觉到自己身体在慢慢变化。
它的身体渐渐泛起白光，越来越亮，逐渐变成了一颗光球。
宿芊舟在旁边静静看着，那光球变大，变长，慢慢显出个人形来。
光晕散去，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其间，他化型成功了，果然是卜灵昀。
一双透亮的眼睁开望过来，没了那层毛，宿芊舟能很清楚地看清他的神态，是十分开心的，满眼崇敬的。
对着一团空气。
“神，多谢您的恩泽。”
“谢我什么。”宿芊舟问道。
卜灵昀还和之前一样喜欢凑这么近，两只没有收起的耳朵顶在头顶和她说：“嗯，您的周围灵力充沛，才让我这么短时间就修成正果。”
“我会报答您。”他的耳朵一抖一抖，他太快活了。
因为异样的身体被族群驱逐的他竟然有机会悟道修行，这都亏了此处的神庇佑与施舍。
“您会为我赐名吗？让我完全成为你的附庸。”
宿芊舟的心神一跳，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充斥着，鬼使神差地，她说：“灵昀。”
她又为他取了同样的名字。
卜灵昀能够和她交流之后并没有改变她的处境，她时常“看”那双明媚的眼睛，里面还是一如既往的空无一物。
她是不存在的。她是什么？她时常在卜灵昀的眼睛里寻找答案。
直到这天，他的眼睛不再清澈。
“灵昀。”她如往常一般叫他，卜灵昀把头偏过来，“嗯？”
那角度不对，与其说是看过来，更像是把耳朵凑过来。
“你的眼睛看不见了。”宿芊舟说道。
卜灵昀如今耳朵已经能收放自如，她却依然感觉到他的耳朵耸下来了。
“被人弄瞎了。”他像是受了欺负回到家找人撑腰的孩童，蹭到宿芊舟“身边”靠在石壁上，细瘦的手指一下一下刮挠上面的纹理，脸也贴在上面，好像这样就是贴在了宿芊舟的怀里。
他没有多说，宿芊舟也很沉默。
只有水滴滴落的声音回荡在洞府之中。
他哭累了，靠在石壁上睡去，宿芊舟放出一缕神魂进入他的回忆。
她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想说也不行。
然后她就看见本来兴高采烈下山去的狐狸被族群围堵，说他豢养邪物才能有如今的造诣。
卜灵昀不肯说出宿芊舟的存在，于是遭到惩罚，除了那双瞎掉的眼睛，他衣物下面更是伤痕累累的身体。
宿芊舟看清了原委，看清他费尽力气才回到自己身边的样子，她感觉到一股没来由的火。
她的所有物被人弄脏了。
可不知名的东西依然困着她的身体，无时无刻不提醒她的处境。
“找到你了。”一道不算陌生的声音将卜灵昀惊醒。
宿芊舟见过这个人，在卜灵昀的回忆里，就是他声称卜灵昀养了东西用来提高修为。
“这里灵气这么充沛，你果然藏了什么宝贝！”他恶狠狠的，嘴角挂着势在必得的狞笑：“你交出来我们就饶你一命。”
“我说了没有东西可以给你们。”卜灵昀不再是在宿芊舟面前那般温顺的样子，他灰蒙蒙的眼睛看不见索性不看，半掩着目，神色冰冷。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人命人将他架在一边，卜灵昀的丹田早被他捣烂了，根本毫无抵抗能力，像块破布一样任人拉扯。
他搜寻一圈，然后停在宿芊舟面前，看着眼前空旷的空地若有所思，而他身后的卜灵昀此时竟然激动到爆发出浑身的力气挣脱了束缚，将他一把扑倒在地。
宿芊舟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合时宜地想，太冲动了，他本可以老老实实交代出来换得保全自身。
明知不可为而偏要为，该说你……
“你这个蠢东西，要干什么？！”那人被一个自认为是杂种的东西弄得颜面尽失，十分恼怒，不禁破口大骂。
“我要。”卜灵昀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没人听清他说了什么。却见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周身的灵力波动异常。
“不好！他要自爆！”其他人面色慌乱，想要将他二人分开，可卜灵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如何都不肯撒手。
手被砍断就咬住他的脖颈，狐狸的牙齿向来锋利，一口下去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一时间鲜血迸发，将他素来白白净净的脸染的脏兮兮的。
反应过来的想逃，被看不见的东西压制，如同待宰的鸡鸭。
他要让所有人通通消失，他要保护祂。
谁也不能抢走祂，那是独属于他的，是他的！
妖丹越来越热，如同在体内燃起一把火，将他，将周围的一切都烧个干干净净。
地动山摇间，他灰蒙蒙的眼睛再次看过来。
宿芊舟竟恍惚从中看到一种乞求的意味。
乞求我的夸奖……？
“乖孩子，做得好。”
宿芊舟的意识最后定格在那双弯起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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