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转身,准备跑开。
“哎,等等。”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跑上一步,胳膊就已经被那白衣女人抓住,紧紧地抓着,虽然不疼,但是却怎么也挣脱不掉,“你为什么要跑呢?”
“我娘说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他只好转身,回答。
“哈哈,别怕。”
那女人笑了笑,声音很好听,很年轻,应该是位二十岁都不到的姐姐,听着这友善的笑声,小军的戒备放下了一些,“你别害怕,姐姐不是坏人。我不会伤害无辜的小孩子的。”
“你的妈妈呢?”她问。
“在……在家烧饭。”他回答,试着抽回被抓住的胳膊,结果没费什么力气,这位姐姐主动松开了手。
“那么,你在这里做什么?”
“在……看蚂蚁。”
“嗯,蚂蚁。真好玩。”白衣女子也蹲下来,和他处在同一水平高度,两人之间的距离又缩小了几分,“你怎么不去上学呢?”
“我请假了,很多小孩都请假了。要回来帮忙干农活。”
“这样啊……可是,姐姐觉得,做活和学业比起来,还是后者更重要些的。小孩子应该待在学堂里读书的,这样以后才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呀。”
“……”小军听不懂她的道理,也没兴趣听。
“呵,算了,算了。”女子笑着摆摆手,忽略这个话题,“所以,你平时也有上学堂喽?”
“嗯。”
“县城里的学堂?”
“嗯。”
“那么,你有没有学弹琴?”女子问到这里,声音低沉了几分,但听起来依旧是甜甜的嗓子,“你认识一位弹七弦琴的老师吗?”
“啊,是先生?”小军回答,“姐姐你要找的人,是先生吧。”
“先生……大概是吧。”女子咀嚼着这个称呼,“你说的先生,是一个女人,对不对?”
“是啊。”
“那,她叫什么名字?”
“嗯……姐姐,你认识先生吗?”小军刚要回答,内心,突然没来由地提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所以,他问了这一句。
“你要先告诉姐姐,先生叫什么名字。姐姐才能知道,姐姐认识的先生是不是你认识的先生呀。”
“……”
这绕口的一段话,让他有些迷糊。刚刚觉醒的警惕,又放松了,“先生,嗯……”
“她姓什么呢?”
“姓夏,夏天的夏。”
“啊,可能是。”听起来很高兴的声音,“那,叫什么名字呢?”
“呃……”
“九……之类的?”
“哦,是叫九儿。”女子的提示,引起了小军心里记忆的共鸣,“我听过,谷院长叫过她,九儿姑娘。不过,我们都只喊她先生的。”
“夏九儿,是呢。”还在用这个名字吗,女子心里想着,回答,“对,姐姐认识的先生,就是她呢。”
“真的吗,姐姐?你和先生认识,你是先生的好朋友吗?”
“……没错,小朋友。”女子犹豫了一下,回答,面纱掩盖的脸庞上,似乎透着笑意,“我们的关系,的确很好。不只是朋友呢。”
什么意思?不过,小军自动忽略了这句话,“那么姐姐,你也一定会弹琴了?”
“……曾经会。”她回答,“但是,很久都没有练,或许有点生疏了。小朋友,先生现在,在县城里吗?”
“嗯,应该,还在上课。”他回答,“但是先生就住在这里。姐姐,她中午应该就会回来了。最近我们很多人都在家忙活,先生的琴艺课,也只剩下几个人还在学了。姐姐,你就在这里等她吗?”
“好吧,姐姐就在这里等先生回来吧。”
于是,那个女子在茶摊边坐下,坐在一张长凳上,斗笠,却依旧戴着,没有卸下。此时此刻,她是这间茶摊,唯一的顾客。
“姐姐,我给你沏一碗凉茶,好吗?”
小军感觉,这位姐姐真的很亲和,虽然到现在都没有看到脸,但光听声音,就是一个很友善的人,“我们家的凉茶很好,全村的人都爱喝。”
“好啊,小朋友,给我沏一碗茶,谢谢。”她说着,伸手从前襟取出几枚铜钱排到桌上。
“不用钱的。”
说话间,一碗茶就倒好了。小军双手捧着碗,递给那名女子。
“谢谢你,小朋友。”
她接过茶水,伸出另一只手,撩开面纱。
“姐姐你长得很漂亮啊。”小军终于看见了她的脸。
“是吗?”
她笑了笑,但是笑容中却没有一点温度,和甜甜的嗓音,年轻的脸庞,十分不衬。女子端起碗,饮下这一口凉茶。
“好喝吗?”
“很好喝,小朋友。很好喝的茶水。我喜欢喝茶。”
中午的太阳,比起清晨,炽热了几分。
农忙的村民,却还未完工,依旧忙碌着。
通向县城的方向,野草地上,一辆马车行过,不急不慢地,悠闲地走着。马蹄踩踏着新生的野草,车轮碾压过新生的野草。但是没有关系,很快,被压倒的草,还会再生长,还会再直立起来,拥抱阳光。
车子里,坐着四五个小孩子,中午放学,回到这片小村庄。
还有,一个看起来将近三十岁的成年女人。
“我都饿了,先生,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马车好慢,先生,马为什么不能跑快一点呢?”
“蔡姐姐,让马跑快一点好吗?”
“它不想跑呀,我也没办法。”
坐在前座上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头发扎起,捋着两只袖子一副干练的模样,在赶马。
但不管她怎么喊,怎么抖缰绳,那匹棕色的,年轻的马驹就是不愿意跑快。
“小蔡,就让它慢慢走吧,你越催,一条走得越慢。”
那个女人托着腮,悠闲的神情,身着花衣,看着她,“反正,现在天气也不热。慢慢走回去,也很好。”
“是,先生。”被称为小蔡的女孩回答。
“可是先生,我饿了!”
“我也饿了。”
“感觉好无聊。”
“好慢,好无聊。”
“行了,行了。”女人摆手示意孩子们安静,“要不,趁着这段时间,我们来复习一下今天早上弹的曲子?”
“好哦,好哦。”
“我还是很饿……”
“你好烦。”
“先生别理他,弹琴吧。”
“好,好,那么,我再给大家完整地弹一次。”她解下背上的包裹,打开,一架七弦琴。
“首先,我们今天学了什么?”
女人一边问,一边开始动手调弦。
“《忆故人》”
“我们学了第一段。”
“蔡姐姐,编这首曲子的人和你同姓呢。”
“是吗,也许就是我的祖上吧。”蔡小小笑了起来,抖一抖缰绳,然而马依旧走得那么慢。
“是的,我们今天早上学了《忆故人》的第一段。”女人说着,伸手,手指按上琴弦,“现在,我就来再弹一次。你们可要用心听啊。”
“好~”异口同声。
于是,她的手指,开始拨动琴弦。
群山环绕的村庄。
宁静,和平,一个全新的天地。
一个全新的生活。
踏过春天的草地,听过夏日的蝉鸣,体会过秋季丰收的喜悦,直到隆冬迎来天空飘落的第一片雪花。
一年过去了,春天又到了,四季又一度轮回。
燕子飞回来了。鲜花,又绽放了。沉默的大地,再次拥抱生命。
一年过去了,那曾经缥缈虚幻的梦,也逐渐成为现实。
丝弦撩拨,悠悠琴音,终于达到了这片彼岸。
“你们要记得,这一段,节奏要慢一些。”她的双手按住琴弦,乐声戛然而止,“慢慢的,可是拨音要迅速,要果断。这第一段,叙述的是山间景色,为接下来的思念故人做铺垫。所以,要弹出空山幽谷,小溪流淌的那种清新感觉。”
“是,知道~~”
“先生,到村口了。”一直赶着马,听着琴声的蔡小小,举起手,指着远处的地平线。隐约,
已可看见村口老树的树顶,那新生的几片枝叶。
“我看见小军了。”
“他不是去干活了吗?”
“偷懒!”
“懒虫!”
“那个人是谁啊?”
“不知道,没见过。”
“有陌生人吗?”女人正低着头,包裹着自己的七弦琴,没有抬头去看,只是问,“小军和陌生人待在一起?”
“是呀。”
“好像在喝茶。”
“我也想喝,我好渴。”
“你刚才明明说自己饿了的!”
“又饿又渴……”
“好了,孩子们。”她笑着,依旧没有抬头,“很快就到家啦,回家后,有饭吃,也有水喝。”
“那个人还带着斗笠呢。”
“看起来好不吉利呀。”
“不吉利,为什么?”她问,“戴着斗笠,有什么不吉利的?”
“不是啦,先生。不是因为斗笠的缘故。”
“那个人一身穿的都是白色呀,和丧服一样。”
她终于,抬起了头。
马车已经驶得很近了,已经有孩子按捺不住,跳下车,跑向村口。那个人也看到了她。
桌面上空空的茶碗,那人站起来。
伸手,将斗笠上的白纱放下,重新遮盖住面庞。
朝自己,走近。
越来,越近。白色的衣衫,白色的斗笠,白色的鞋袜,白色的面纱。
“……是你吗?”
“啊,先生,你说什么?”蔡小小隐约听到她的低语,回头,同时紧紧缰绳。但是女人没有回答。
马儿止住了脚步,马车停下了。
她走下车,向着那个白衣女子走去。一群孩子簇拥着自己。
越来,越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
终于,停下了。
过去,从未过去。
可是我的心里,始终记得,那个过去的人。
不曾忘却,也不曾回想。
若有若无的存在。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段过去的日子。
那段相处的日子……
“是你吗……一定是你。”
夏玉雪看着面前的人,喃喃说道。脸上带着微笑,但是一双眼睛却流露悲伤,注视着对面的人,“……你终于,还是找到我了。”
泪水,终于止不住,从眼角划落。
微风,吹拂起她鬓角的发丝,也吹动对面人的面纱。
“我们又见面了,秋茗。”
“是啊,九姐姐,又见面了。”对面白衣的女子回答,话语中不带一点情感。伸手,从腰间,贴着衣裙的侧边,抽出一把软剑。
如同玉带一般柔韧,却又锋利,刀刃闪烁寒光的软剑。
“我一直都相信,我们会再见的。”
章节顺序又变动,嗯,感觉双线剧情很难过渡呀,放到这里应该没问题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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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第一百零九章,白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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