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间的病症传得愈发广了,甚至有些人身上都出现了骇人的水疱。
魏义麟放心不下,还是自掏腰包进城找了个大夫来诊断。
林鹿衔跟着魏义麟来了流民所住处,在一个人面前站定,蹲下身给他诊脉。
那人消瘦得厉害,面色潮红,因为身上剧烈的疼痛而紧闭双眼,小臂上还有几片连绵不断的水疱,看起来恶心得紧。
林鹿衔铺上白布给他诊脉,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魏义麟着急道:“大夫,到底是什么病症,如何医治。”
林鹿衔皱着眉,又拿出一块布垫在那人的胳膊上翻着看那一串水疱。
末了,他直接甩开那人的胳膊,迅速站起身,连布子都不敢要了:“我的妈呀,这,这是痘疹啊。”
意识过来,他立马又掏出一块白布捂住自己的口鼻,撤离魏义麟:“公子,这、这我可治不了,这是不治之症啊,我劝你也快些离开吧。”
然后林鹿衔又把魏义麟付给他的诊金扔回给魏义麟:“公子你快些走吧,小心被感染了。”
说完林鹿衔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魏义麟愣在原地。
斟酌了半天,魏义麟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子,捂住自己的口鼻进了许荣书的帐子。
许荣书不耐烦地抬起头:“魏卿,你又有什么新想法啊。怎么还捂着脸,自觉羞愧难当,见不得人吗。”
“右相,我刚刚请大夫诊治了,是痘疹。”
“切,你还真…”
当意识到魏义麟最后两个字的意思后,许荣书先是愣了片刻,而后立马站起身用手捂住嘴,退到最角落指着魏义麟:“你…你别过来!”
魏义麟依然不动如山:“还请右相报给陛下,请陛下派太医院的人来救治。”
许荣书慌忙地挥着手:“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出去!”
魏义麟不卑不亢地鞠了个躬,出了帐子。
林鹿衔赶回药铺,靠着门滑坐在地上不停地喘着气。
林丹参稀奇道:“怎么了哥,不是出诊去了,怎么跟见了鬼一般。”
林鹿衔又举起白布盖住自己的口鼻:“丹参别过来!别碰我!”
林丹参被吓了一跳:“哥你怎么了。”
“那些…那些人得的是痘疹,你别过来,我怕,我怕…”
说完林鹿衔就后怕地哭了出来:“我,我是不是被染了,是不是要死了…这可是不治之症啊…”
林丹参狠皱了下眉头:“痘、痘疹?!这,怎么突然就发了瘟疫…”
说完她便打算上前去安慰林鹿衔:“哥你别担心,你给他诊治时都是用白布隔着的吧。”
林鹿衔抽噎着回忆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林丹参如释重负:“那就没事了,别担心。”
林鹿衔又靠着门拼命往后挤,把自己缩成一团:“丹参别过来!尘埃落定前都不要靠近我,走开!”
林丹参定了步子,垂着头思索了会儿,然后叹了口气:“哥,我打算,去治他们。”
林鹿衔瞪大了眼睛:“你,你疯了!你忘了外祖父就是…”
林丹参点头:“正因此,你我才知道这病症有多折磨人。哥,我们是大夫,医者仁心。既然知道了,我断不愿装傻充愣,我的良心也不会安宁的。”
“林丹参!你疯了!你做什么不好非要去冒这个险。就算你去了,也救不回他们,他们必死无疑!”
林丹参收拾着药箱:“但若能让他们舒服些,让受感染的人少一些,也算是功德一件。”
收拾好后,林丹参戴上面罩手套,背着药箱打算出门。
林鹿衔一把抓住林丹参的衣摆:“不行!你不能出去!我不会让你走的!”
林丹参低头看着林鹿衔:“哥,若是玄泽在的话,他应当会支持我的。”
林鹿衔愣了一下,而后皱紧了眉:“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要提那个混蛋。你现在说那些莫须有的事情干什么!”
林丹参镇定地从林鹿衔手里抽出自己的衣摆:“哥,照顾好自己。”
说完她便开门出去了。
许荣书这次动作很快,不过不是上报,而是撤离。
顷刻间,他便撤了自己的帐子,只留下几根没来得及带走的支撑棍和书籍。
啊,还留下了其他不明真相的官员和依然穿梭在流民间负责安置照顾的魏义麟。
魏义麟把患病的都转移在一处,其他尚且无事的放在另一处。流民们也悟出些不对劲:“魏卿,这,我们得的不会是什么不好的病症吧…”
魏义麟勉强笑笑:“没有,只是简单的传染病,大夫刚刚回去配药了。我此举只是为了防止传染,毕竟得了也不太好受。”
安置好后,他随便找了个空地坐下,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卷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一切正常。
可,又能撑到什么时候。
这时林丹参蒙着面背着药箱自远处走来,魏义麟站起身,眯起眼看了看。
“公子,我是林丹参,特来诊治患者的。”
魏义麟打量了她一下:“你,是那个…”
魏义麟记起来当时去请大夫时旁边有个姑娘,就是她。
林丹参笑着点头:“刚刚来的人是我哥哥。他受了惊吓,您别怨他。我来帮着诊治。”
说完她从药箱里掏出另一块布子和一副手套:“您先戴着吧,以防万一。方便带我去看看患者吗。”
魏义麟看了眼手里的东西,然后看向面前这个意气风发的林丹参,不自觉笑了:“麻烦姑娘了。大恩大德,魏某此生难忘。”
魏义麟佩戴好后,带着林丹参去诊治患者了。
流民间突发瘟疫的事也传到了朝堂上。
“陛下,右相来报,郊外流民间突发瘟疫,是痘疹。右相已经撤离,回到了家中,并请求告假一段时间,待身体确认无误后再来。”
“啧,”赵宸宗不耐地皱起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把那里的官员都撤了,免了他们近日的朝参,无事了再来。剩下的…痘疹乃不治之症,与其做些无用功,不如釜底抽薪。加强城门防卫,别放他们进来。”
“这,可,陛下,那好歹是人命…”
赵宸宗眯了眯眼:“景安城内的百姓不是人命吗?若是传播开了,你来负责吗。”
“对了,你这倒提醒朕了。那些官员,也暂且先别让他们回来了,等事情了结了,没事的再带回来。”
阶下百官都有些不忍心:“陛下,可…”
“行了,”赵宸宗不耐烦地摆手,“过几日水利修整好后,派兵镇压北朔,一切就都解决了。”
赵宸宗又看了一圈,注意到周鸿泽那个空缺位:“宣平侯呢。”
“陛下,宣平侯因痛失爱女伤心过度几度昏厥,也告假了。”
赵宸宗冷哼一声:“一个丫头片子,怕不是要把他的命都搭进去。”
“那行,”赵宸宗站起身,“就先这样,都退下吧。”
赵宸宗派官员来郊外通知剩余官员,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听天由命,自生自灭。
一听这话,那些官员都气得吹胡子瞪眼:“开什么玩笑!需要的时候让我们来受苦,现如今出了事,就弃之敝履是吗!”
官员蒙着面模糊回应道:“大人还请不要为难我,这是陛下的旨意。”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进了城内,城门也“砰”一声关上了。
魏义麟叹了口气:“现如今,彻底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林丹参无所谓道:“无妨,本来我来这儿就没想着走回头路。”
此时却有另外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林姑娘真是大义啊。”
林丹参疑惑地转回头,便看到了同样蒙着面的林鹿衔。
“哥?!”
林鹿衔叹了口气:“傻姑娘,你是我妹妹,我怎能把你丢下。”
林丹参吸了吸鼻子:“哥…”
“行了,”林鹿衔敲了下她的脑袋,“快拯救你的世间人吧。”
霍言和竹青在南义住了两三天,又来了景安。
入了八月,在妖族的帮助下,水利工程基本修葺完成,卫子颜也开始筹备带兵北伐一事了。
霍言带着斗笠和竹青来到景安城外,却见一片民不聊生。
流民数量是之前的几倍,围满了景安城墙角。而且这些人的状态比起之前要差很多,有些人的身上还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水疱,都窜到了脸上。
霍言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这…”
看着这幅景象,竹青下意识挡在霍言身前。
霍言拍了下他的肩膀做安抚,来到一个流民身前问:“您好,请问现在这是…”
那个流民抬起头无所谓地看了他一眼,又翻过身去继续睡觉了。
“您好,请问您找谁?”
霍言转过头,便看到蒙着面的林丹参。
霍言低了低头:“姑娘,我们是来景安找朋友的,请问这是…”
林丹参从药箱里拿出两块布子递给他们:“把脸蒙上吧。这些是北边来的流民,染了痘疹。现如今城门禁闭,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也进不去。两位公子快些回去吧,小心被染病。”
“痘疹?!”
霍言忙给竹青扎上蒙面,然后才给自己戴上:“那姑娘你是…”
“我是大夫,来治人的。”
霍言扭头看到紧闭的城门:“那…这里外不通,你们的药材…”
林丹参叹了口气:“我也愁呢,一开始带来的药材早就所剩无几了,现下去采,也采不到那么多。”
霍言转了下眼睛。本来打算看看有什么事能帮一帮闹一闹,顺便找卫子颜了解下北伐的事,现如今真是雪中送炭。
“姑娘心怀大义,在下深受触动。这个姑娘就不用担心了,交给在下。”
林丹参疑惑道:“你?你也懂药理?”
霍言笑着回复:“我有朋友懂。”
说完他便和竹青转身离开:“姑娘静候佳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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