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至,应宣城家家户户的食桌上都会备有一份米糕,宋寄言倒也从街上买了回来。原本她还想做些角子,胡大夫那边却多包了一盘羊肉馅的送来。
松蕈和糖浆都是从医馆的药材柜中获得,胡大夫执意不收她银钱,如今又送来角子,宋寄言不好拂人好意,便也将做好的菜各取一份送去。
浓云散开,月出星挂,风雪竟也停了。
五人聚于檐下,围炉喝下今夜第一杯酒,宋寄言又一一为四人介绍了菜品。今日过节,又是宋寄言一手料理,倒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四人便让她坐在主位。
韩穆清与凌岳虽为长辈,但终究是男子,与她们三人久待一处仍是不妥,没过多久就借故离席。
剩下三人,宋寄悦本就少言,蔡霈休今夜也突然没了声音,宋寄言这几日更是将谨言慎行刻在心上,连喝下几杯酒,一心对付桌上饭菜。
蔡霈休瞥见宋寄言又要倒酒,想着这医馆的药酒要比平日喝的黄酒、果酒之物烈上几分,正欲轻声劝几句,不想宋寄言向她举杯笑道:“今夜我心中快活,与休姐姐再饮一杯。”蔡霈休一笑,举酒与她轻轻碰杯,柔声道:“只喝这一杯便罢。”
宋寄言用力颔首,又对着宋寄悦道:“我也敬姐姐一杯。”
宋寄悦放下碗筷,道:“吃完就早些回客栈歇息。”宋寄言嘟着嘴,任性道:“那你陪我喝一杯。”
两人都看出她是真的醉了,宋寄悦皱了皱眉,叹道:“喝完这杯就回客栈。”
此话一出,宋寄言登时眸中闪烁泪光,哽咽道:“你那么想赶我走,无非就是厌我,可那人是我爹,我也没法。他是我爹,他再坏也是我爹……”说到这,宋寄言把一杯酒尽数喝下。
蔡霈休见宋寄悦脸色逐渐阴沉,扶着宋寄言胳膊,温声哄道:“你喝醉了,我带你回去。”
“我哪也不去。”宋寄言挣脱开,又忙抓住蔡霈休的手,凄然落泪,“你们都只会认为我小,总是骗我,休姐姐当初说要邀我去京都,最后,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宋寄言泣不成声,渐渐放开蔡霈休,把飞雪剑抱在怀里,摇头道:“我不该怪你们,我谁也不想恨了,我就想大家像从前那样,为什么便连这点也办不到?”
蔡霈休叹了口气,世事从来难料,人生总遇无常。她曾也问过自己,为何会成了如今这般。
“日月难变,山川不移。宋寄言,人心若能如此,大家就不会改变,而我们的心其实并没有变。”蔡霈休坚定道。
宋寄悦问道:“人故万事休,若真是如此,活着的又该如何?”蔡霈休答:“向前走。”宋寄悦蓦地一笑,扬眉道:“今夜便到这吧。”
见她起身就要离开,蔡霈休倒奇怪宋寄言那边怎没了动静,转眼一瞧,人早已趴在桌上睡去。
如此良机,蔡霈休哪能放过,急忙起身拦在宋寄悦身前,道:“夜也深了,我旧伤未愈,宋寄言就有劳宋姐姐带回。”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宋寄悦愣在原地,看了眼宋寄言,半晌,独自回了房。
她躺在床上,耳边听着偶尔风打窗棂发出的“啪啪”声响,辗转反侧许久仍无法入眠。
“蔡霈休不至把人扔在外一夜吧?”宋寄悦心中安慰自己,却越想越不放心,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道闷响。
声音不大,但她全数心神都放在屋外,自然不会放过一点动静。
当下宋寄悦扯了外衣出门,定睛望去,宋寄言不知怎么倒在雪地上,她披着外衣就赶到近前。这时,不远处的蔡霈休也打开门,见宋寄悦出来,又悄悄将门合上。
“宋寄言,你快起来。”宋寄悦站在一旁冷声道。
宋寄言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说话,翻身仰面呵呵笑着,伸手道:“你拉我一把。”
宋寄悦微恼,不耐道:“地上冷,不要胡闹。”宋寄悦撅着嘴“哦”了一声,缓缓坐起,倏地又躺了回去,身周雪扬如尘,拍手笑道:“我凭什么听你的?我姐姐都不管我了,这躺着凉快,我要睡觉。”宋寄言闭上眼,好似真要在这睡上一晚,宋寄悦气道:“宋寄言,你赶紧起来!”见她充耳不闻,当即躬身去拉她手。
“你来抓我啊。”宋寄言忽睁双目,笑着滚到一旁。
宋寄悦出手落空,气上心头,咬牙道:“看我等下怎么收拾你。”快速伸手抓她。
两人便在院中这一方雪地里追逐起来,宋寄言说到底醉了酒,不出一刻就被宋寄悦捞到衣衫,整个人也安分下来。
“还躲吗?”宋寄悦轻轻喘息,发上沾了不少飞絮状的白雪。宋寄言一双眼睛呆愣地看着她,复痴痴笑道:“你长得真像我姐姐。”
宋寄悦一怔,目光微转,心虚道:“你看错了。”宋寄言脸色陡变,喃喃道:“也是,我姐姐才不会和我玩,她只会骂我幼稚。”
宋寄悦顿觉心中一酸,拍着她身上白雪:“玩够了吗?随我回房去睡。”宋寄言张开手臂任她收拾,甜甜说道:“不如你做我姐姐吧,你人真好。”
宋寄悦抬头看她一眼,却没有作答,牵着人回到自己房中,待把人安顿进被褥内,便出了门去。
床上原本睡去的宋寄言此时已睁开眼,神色也不似先前醉酒那般,在和宋寄悦打闹时,她就已醒了酒,也不知宋寄悦是何时察觉。两人心知肚明,但都没有点破,宋寄言猜不透姐姐的心思,更不懂她在犹豫什么。
冬夜的山林只能听见寒风在呼啸,屋舍的一角,有一点昏黄灯光照出。
钟柳函伏案写着药方,正要提笔蘸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来人虽很快关上了门,还是有几股冷气从缝隙钻入屋内。
钟柳函收紧身上披风,搁笔望着来人,微笑道:“戚姨,那人怎么样了?”戚铃举着烛台,走近道:“万幸没再发热,大概明日就能醒。”
戚铃看她桌上摆着的医书,忧心道:“剩下的明日再看吧,才养好的身子,别又病了。”
钟柳函把书合上,道:“快了,我自己注意着。”挽袖又要去拿笔。
戚铃却把烛台放下,把她衣袖拉开,蹙眉道:“这伤何时弄的?”钟柳函不动声色地收了手,放下衣袖,淡然道:“兴许是不小心被什么刮着了。”
“是不是寒毒发作时你自己划的。”戚铃神色一冷,看着她又软了语气,“以后你就让我和程忆帮你吧,你这样伤自己,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钟柳函摇头道:“你知道我不会答应,我这几日研究了一个暖心丹的新方子。”从书中抽出一张纸递过去。
戚铃看了眼方子,往前钟柳函的寒毒都由唐百生更改药方医治,如今也只有钟柳函自己最清楚这些。戚铃看到每种药材的量有所增加,疑道:“寒毒加重了?”
“倒没有。”钟柳函笑笑,“若是有事,我不会瞒着你们。”
戚铃松了口气,收好方子:“明早我去药房让她们制出来,快些歇息罢。”
钟柳函不再坚持,把书放好,自去洗漱一番,不久便睡下了。
论宋寄言如何错过蔡霈休对她出柜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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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飞鸿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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