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霈休但觉心内涌起一阵酸涩,眼下却不是任性之时,只得竭力压下,颤声道:“你们慢聊,我,我出去一会儿。”慌忙起身走了。
钟柳函没忍住,扭头视她背影,闭眼吐气,定下心神,问道:“前辈以为如何?”花无影虽不知二人间生了何事,但也看出蔡霈休对其甚为上心,问道:“失礼了,敢问钟姑娘是哪里人?”
“春榆城外,天工山,天衍宫。”钟柳函明白她的意思,坦言道。
花无影一愣,随即拱手道:“早闻天衍宫之名,拙夫从前常挂在嘴边,只憾一直未能前去拜访。钟姑娘既是天衍宫的人,那我便没什么要问了。”此话一出,却让钟柳函心下微惊,颔首道:“必不负前辈所望。”
两人之后计议行路,只等花无影与其余人说明,布置动身事宜,便可择日出发。钟柳函收好锦帛,提着药箱出庙,抬眼就见蔡霈休立在左侧檐下。
蔡霈休回身瞧见,不等她开口,脸上一笑,走过来道:“我仔细想过,海上出行不比陆地,须有坚固宝船与习水好手,筹集这些总要花点时日,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钟柳函仰首盯着她双眸,眉梢含愁,轻声叹道:“姐姐你真傻,你心中若不快,倒可责我怪我,何必还为我着想,自个偷偷难受?”蔡霈休不语,伸手去拿她药箱,被钟柳函侧身躲了。
见她执意如此,蔡霈休苦笑道:“我心乱得紧,便想出来透口气,初时是有些怒气,可转念又想,你是宫主,总得为她们考虑。如今两国对你们虎视眈眈,留在此地不是长久之计,出海或许是最好的法子,你肯定早有想法了,只是还未想好怎么与我说,我哪能因此怨你怪你?”
可要是出海,她与阿熙今生怕就此分离,她的亲人朋友都在这里,如何割舍得下?但她也不想和阿熙分开……蔡霈休心中纠缠不清,非要从中抉择的话,她想让阿熙过得好,过得快乐,要是她决意出海,自己便成全她。想到此处,禁不住泪湿睫羽。
钟柳函观蔡霈休神色,就知她心中所想,问道:“都是姐姐在说,可否容我说一句?”蔡霈休垂眸道:“你说吧。”
“我不会离开姐姐,永远不会。”钟柳函一笑,神色坚定,“姐姐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总想为姐姐做些什么,不会走的。”
蔡霈休愣道:“你是宫主,如何离得?”钟柳函眯眼微笑,溢出浓浓情意,温柔道:“姐姐可以不做光瑞侯,我也可以不做宫主,宫主之位,其实程姨比我更适合。”蔡霈休大惊,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她从未想过走这一步,语无伦次道:“你真的……真的不走吗?我什么都没剩下,还欠了宋家好多银子,我娘那边也不知我们……”此刻,她确是后悔没从府中带走些物事,便是拿点金银首饰也比如今负债强。
“姐姐。”钟柳函笑着打断她,无奈道,“银钱没有可以再攒,再说我看重的也不是这个。”
这下,蔡霈休倒觉不好意思起来:“我答应钟叔叔的,不能让你与我过苦日子。”钟柳函摇头道:“哪里会苦呢?姐姐也莫把什么都揽自己身上,我没那么弱不禁风。”蔡霈休莞尔一笑:“好,都听你的。”
因把事说开,两人心中阴霾尽消,当即动身去摘草药。钟柳函拄着竹棍在前找寻,蔡霈休缀在后方,雨后山路湿滑,两人去的又是鲜有人走的小径,皆绷紧心神,注意四下。
所幸寻的不是什么珍奇药材,钟柳函正在前埋头挖土,忽听蔡霈休叫道:“阿熙,你来看。”还以为她发觉什么宝物,钟柳函忙走过去,只见蔡霈休指向一处,笑问道:“这是不是麦冬?”
钟柳函神情未变,睨她一眼,淡淡说道:“姐姐记性真好,可知那边的是什么?”循她所指瞧去,蔡霈休皱了皱眉,认真道:“车前草?”话音一落,钟柳函忍不住轻笑两声,答道:“那是见血清。”
“它们怎长了一个样?”蔡霈休赧颜。钟柳函拉她起身,道:“还不快来帮我。”
蔡霈休应道:“来了,来了。”把丢在一边的包袱拎起,转头去拿钟柳函摘下的药草。
两人动作也快,未到正午就装满一包,之后寻了条溪流清洗。这药草晾晒后能更好发挥功效,而今形势却由不得她们这般做,虽功效差些,但也聊胜于无。钟柳函暗自叹息,就听蔡霈休道:“这根部泥土难除,不如把根部弃了?”钟柳函道:“这可不行,根部亦有效用,姐姐还是抓紧些。”
蔡霈休无法,只得聚集更多心神,未料这洗草药也颇耗费精力,好容易洗净,她猛然起身,却觉头晕眼花,闭目一阵方才站稳。眼见钟柳函也要起身,忙出手去扶,却见她神色淡淡,并无不适之处。
蔡霈休不禁赞道:“你比我强太多。”钟柳函以为她说草药的事,颔首道:“熟能生巧罢了,姐姐也能做到。”蔡霈休笑了笑,不做解释。
回庙途中,钟柳函抬眼瞧见道旁丈高的芭蕉,回首道:“姐姐可否割两张蕉叶下来?”这也不是难事,当下蔡霈休纵身跃起,清一剑出,蕉叶便即落地。
蔡霈休捡起一张蕉叶,长长叶面向下弯出弧度,手上一动,蕉叶也随之抖动。玩了两下,正欲与钟柳函说话,却见她不知何时又现了哀容,忙道:“阿熙你瞧,这蕉叶大,若是碰上落雨也不愁了。”为使她心神聚此,双手举起蕉叶又晃了晃。
钟柳函果真被吸引视线,强笑一笑,道:“疏雨还好,要遇上大雨就不成了。”“是吗?”蔡霈休把蕉叶拿远,一手去抓叶片端部,接着“哎哟”一声。
那蕉叶上本就盛了些雨,被蔡霈休这么一拉,水珠受力滚动,全数浇到了她头上。钟柳函眼瞧她头发被水打湿,一副狼狈模样,“噗呲”一笑,所有忧伤尽皆抛诸脑后,自袖内拿出手帕。
蔡霈休不想露了窘态,悻悻扔了蕉叶。钟柳函走到近前,垫脚给她擦着湿发,笑意怎么也止不住。蔡霈休怕她累着,便要去拿她手帕,谁知竟看到此幕,不免嗔道:“有那么好笑吗?”钟柳函摇摇头,极力憋笑,两颊上的梨涡却始终挂着。蔡霈休睁大眼瞪她,瞪着瞪着,终是忍不住弯了眉眼,双目一柔,捏上她脸颊,叹道:“想笑便笑吧。”
钟柳函倒也缓了神色,一双水眸凝在她脸上,亮如星辉,嘴唇一动,缓缓道:“姐姐还未回我,愿与我永远在一起吗?”
两人四目相对,蔡霈休拿下她手握住,轻笑出声,郑重道:“我求之不得,你要担心,我嫁给你可好?你在哪我就在哪,此生再不分离。”
感受到眼前人手上传来的温暖,钟柳函双眼没的一酸,低头一阵,抬眸笑道:“不用姐姐嫁我。”蔡霈休不觉也跟着一笑,道:“好,我们都是女子,倒没那么多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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