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划过桌沿,蔡霈休猛地忆起一事,懊恼道:“祖师为你化解寒毒,我还未去拜见,却是失礼了。”钟柳函道:“我醒后去寻张前辈,宋姐姐说前辈已去闭关,若姐姐找来,也不会再见。”
蔡霈休闻言微微蹙眉,略一思索,方叹道:“也罢,想来祖师一心清修,此行来扰已是冒犯,不知祖师去了何处闭关?”
钟柳函摇头道:“宋姐姐并未询问,我也不知。”蔡霈休垂眸略思,总觉古怪,遂道:“我去石室看一眼。”钟柳函合书道:“我与姐姐同去。”蔡霈休忙按住她:“你身子虚,便先养着,我去去就回。”
“姐姐是有什么要事吗?”钟柳函仰首望来,目带忧虑。蔡霈休握着她肩,轻笑道:“我也只想与她道谢,不然心内难安。”钟柳函道:“那我更该前去。”说罢就要起身。
蔡霈休打量钟柳函片刻,心中疑惑更甚,点了点头,道:“好,我们一起去。”帮她取下氅衣披上,牵手出了屋。
两人默然前行,钟柳函侧首望去,却见蔡霈休双眉微耷,似有愁绪,不禁问道:“姐姐有心事?”蔡霈休忖道:“我想不明白,祖师费心引我入石室,究竟想让我悟出什么?”
钟柳函目光微闪,握紧她手,随意道:“那姐姐可有所悟?”蔡霈休望着前路,笑道:“说来不怕你笑话,我到昨夜才解了程前辈出的九宫方阵。”钟柳函面露讶然,随即微笑:“此事你们可未与我说过。”
蔡霈休心里有事,钟柳函问了便也只想着答话,倒忘记她不知此事,如今既已道出,只能心虚道:“我并非有意隐瞒,那时还在南安,我与程前辈谈论新济军阵,之后她便出了九宫方阵一题,你尚在城郊别院,我自然也想自己解出。”
“程姨不是会刁难的人,九宫方阵又名九九方阵,若是入门之人,应从小九宫解起,以此由浅入深,精此算者,常常半刻内便可算出一题简易的九九方阵。”钟柳函摇头笑笑,“姐姐并不精于此,程姨又给你出此算题,倘若难度再上去,只怕要花上不少时日,所以程姨为何要给姐姐出这样一道难题?”
见人停下步子望来,蔡霈休只叹钟柳函聪慧活络,此事不好凭一言揭过,心念数转,面上却是从容道:“许是见我对阵法好奇,程前辈才有意考我,除去赶路的日子,我真正解此算题也只有数日,不知在钟老师眼中可算入门?”
钟柳函知她欲岔开话头,想着二人或许立了约定,便顺着道:“姐姐既能解了九九方阵,当然算是入门,若姐姐有此意趣,我也可寻闲为你解释其他简单算题。”
此时二人已走至小广场,蔡霈休望见圆台上的太极图,不由说道:“算学与道学说来亦有相通之处。”钟柳函点头道:“算学与道学皆是天地衍生之学,探寻的是自然演变,遵循事物发展常理。《算经》中的‘鸡兔同笼’之问,解法与张前辈所说的‘和’殊途同归。”
蔡霈休还记着当日张祺英所说,思索道:“有舍有得,太极阴阳,是与非,原来一切事物都是对立并行的存在。”
闻她此言,钟柳函颔首道:“确是如此,万物相生相克,所求不过一个‘和’字,万事万物既存于天地之间,便逃不开其中规律。”
宋寄悦寻蔡霈休而来,远远见到她二人在小广场交谈,快步上前,开口问道:“你们要去何处?”两人闻声望去,便见她手中拿着一幅画,蔡霈休道:“听闻祖师闭关,我欲与她当面道谢。”
“你是要去石室?”宋寄悦将画展开,蹙眉道,“我去看过,石室已然打开,张前辈并未在那,不过我在里面看到了这幅画和一张字条。”
两人定睛看去,但见画上绘的是一幅深秋景色,火红满山,江流自峡口奔出,枝叶间隙处,可见一艘大船行在江上。
蔡霈休心头一震,不由侧首看向钟柳函,却是面面相觑。
钟柳函拿起画轴,从上往下仔细察看,不久便道:“这幅画是祁前辈所绘。”祁乐然的名字就藏在了红枫之中。
“我在石室时并未见到有这幅画。”蔡霈休望向宋寄悦,“宋姐姐在何处找到的?”
宋寄悦道:“就放在石台上,许是张前辈在你出来后留下。”拿出字条,续道:“你们看。”
“水满江东流,朝霞复弥天。叶舞波秋若,风飞剪水般。行路隔山岳,斯人再无还。虚冠如烟散,相思枫叶丹。”钟柳函轻声念出,到得最后一句,不觉多看了几眼画中景物,此刻天色晦暗,这红枫却仍让人觉得亮眼,必是用了上好的颜料来绘。
纸上墨迹未干,应是张祺英写下,然这诗如何看也不似她所作。蔡霈休将诗句又念了一遍,钟柳函道:“这诗与画一同出现,许是祁乐然当年所作。”蔡霈休点点头,叹道:“我原本想找祖师当面询问四季图和秘宝之事,现在秋景图既然在此,祖师看来是知晓一些内情,只是不愿与我们多说。”
宋寄悦问道:“张前辈走得急,又让我们早些下山,你待如何?”蔡霈休道:“先去兴州,阿熙你以为呢?”钟柳函知道唐景初所造攻城车炮威力,现今过去半月,兴州城只怕已被新济拿下,便说道:“下山后先探听兴州是何情况,若是被攻陷,到时还是另行打算。”
宋寄悦嘴上虽不说,但心里也担忧宋寄言安危,只想快些下山,方要开口,念及钟柳函身体,转头望来。钟柳函知她所想,淡笑道:“宋姐姐无需顾虑,我再休息一日就好。”宋寄悦点头道:“好,我们休整三日,初五下山。”又对蔡霈休道:“这画与四季图有关,就由你收着。”蔡霈休自是应下。
张祺英既决定不再见人,蔡霈休便也不会执意去找。三人又说了几句,便分道回屋。
蔡霈休重回桌案,将画摊开,四季图她已得了三幅,细想其中景物,却无多大干系,要寻其规律,也不过应四时变化,景物又是不同。念及此,蔡霈休道:“阿熙,钟叔叔将冬景图交予我时,曾说或可从中寻到卫清子葬身之地。”
钟柳函一惊,道:“卫大家在天衍宫只立有衣冠冢,此事天衍宫中人皆是知晓,听闻卫大家死后先祖钟和光寻其旧友,之后那名旧友前来将尸身带走,至于葬在何处,便无人知了。”
蔡霈休道:“我与钟叔叔当时推测那位旧友是齐柔嘉,卫清子在玄天铁盒中又同时留有祁乐然与齐柔嘉两人的往来书信,便可证实两人确属同一人,今日见了这诗,我更觉当初猜想无错。”
“行路隔山岳,斯人再无还。虚冠如烟散,相思枫叶丹。”蔡霈休念着诗中颈、尾两联,眼望画上大片红盛枫叶,不觉叹道,“阿熙,你以为齐柔嘉会将卫清子葬于何处?”
春景图还未出现,冬景图所绘为齐云山,若是卫清子葬于此,张前辈应会告知,夏景图上是天衍宫,想到此,钟柳函点着画上红枫:“便在这。”
蔡霈休皱眉道:“我也是这般想,但此红枫盛景,又能在哪里得见?”钟柳函笑道:“此处风景极佳,若有人见过,必不会忘,我们只需向人打听,哪座山能见此景色,总能寻到。”
此章中作的诗,借鉴了李煜的《长相思·一重山》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卫还,一帘风月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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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相思枫叶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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