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也不急。”顾游叹了口气,“宋兄也不会让宋寄言过早出嫁,还要等几年,你们慢慢考虑,试着相处一下,我们也不是不明事理的长辈,要真不愿,剩下的事有我们替你们担着。”
顾逸心里极为感动,也是仗着有他们在,他和宋寄言才能活得如此恣意洒脱,蓦地眼鼻一酸,揉了揉眼,方止住要流下的泪水,点头道:“我明白,侄儿以后定勤加练武,不让伯伯操心。”
顾游笑道:“光说不算,你既有此决心,我定当全力支持,不如让白漪和白鄱作证,明日我就让他们陪你练功。”顾逸看着他身后一女一男,这二人自小跟着他,向来严苛,连忙摆手道:“侄儿自己会努力,就不劳烦师姐师兄了。”
顾游却打定主意要好好磨炼他,道:“你当日冲上去实在莽撞,自己武功如何你难道不知?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你爹也说不会再惯着你,如今你已是少居主,便要负起这份责任,从明日起,比其他弟子早起半个时辰,我会让人盯着你起来练功。”
见顾游神态凝重,不似玩笑,顾逸心里叫苦,面上只得应下:“是,谨遵居主教诲。”顾游叹道:“江湖凶险,我们不能护你一辈子。”顾逸始终认真听着,他虽不能完全理解顾游口中所谓的凶险,但也知自己与黑袍人相差悬殊,若再次遇上,不想又一次变为要挟他人的筹码。
宋寄言跟着宋鹤到他下榻的院子,见下人施礼离去,扯着他衣袖,急忙问道:“爹,你怎么就让姐姐也去了?”宋鹤叹一口气,若有心事,又拉着她仔细瞧看,问道:“你觉得顾逸那小子如何?”
“我问你姐姐的事,爹怎么提那家伙?”宋寄言直起身,背对着宋鹤,垂首玩着小辫,半晌才道:“顾逸不怎么样,倒也没有先前那么讨厌。”
宋鹤惊讶于女儿态度的转变,笑道:“那便好,我还担心你不喜欢他,这样无论如何我也要把这婚事退了。”宋寄言面上一怔,而后敛了神色,转身摇着他手臂,噘嘴道:“我们就别提他了,爹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让姐姐去应宣城?”
宋鹤拍拍她肩膀,叹道:“要能拦着,早几年就拦下了,你姐姐自有分寸,我也不好拘着她。”宋寄言不满道:“你不拘她,便拘着我,爹我还是不是你女儿了?”宋鹤神情凛然,复柔声道:“你自然是我宋鹤的女儿,你和你姐姐不一样,我当年答应了你娘,凡事让她自己决定。”
“娘是不是不喜欢我?”这话宋寄言没敢问出口,她虽自知这种想法实在有些荒谬,可心里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冒出这一念头。又忆起黑袍人说的那些话,不由脱口道:“爹和我说说娘吧,娘是怎样的人呢?我记不清了。”
这还是女儿主动提及宋问青,宋鹤一怔,似是陷入回忆中,缓缓道:“你娘是极聪慧的人,凡事自有主张,我们都不及她……”
我们?宋寄言抬眼看向宋鹤,见他视线投来,笑着摇摇头,宋鹤又继续说着,宋寄言眸子一黯,她心中有事,宋鹤后来说的什么也只听进一二,到最后撒娇使性一通,便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却说蔡霈休等人骑马疾驰数日,在六月末倒得玄阳城外官道。苏锦庭见不远外的巍巍城墙,皱眉问道:“真不打算回苏家歇息几日?”蔡霈休看一眼钟柳函,侧首笑道:“不了,霈休还要赶回京都复命,待下次再与母亲一同回来。”距钟柳函寒毒发作还有几日,此事不宜让外人知晓,苏家人员众多,蔡霈休不好久留,只得婉拒苏锦庭邀请。
苏锦庭叹道:“也罢,此去路途尚远,你一路小心。”蔡霈休笑了笑,拱手道:“便在此与二舅作别,代我向外祖母、舅母、大舅和秀苒问好。”苏锦庭笑道:“这次就算了,你要问候的人太多,下次回来自己去说。”蔡霈休点头道:“也好。”
眼见苏锦庭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走向玄阳城,蔡霈休看一眼往来行人,望着天际流云,出神一阵,说道:“走吧,天黑前到水月县。”众人拉紧缰绳,继续往东行去。
暮色降临,一行人将将赶至水月县,待寻好客栈住下,蔡霈休拿着药材去厨房找人煎药,等回到房中,就见钟柳函手里拿着刻刀,正专注地雕刻着什么,听到声响,钟柳函把手中工具放下,蔡霈休看她刻桌上那块木头也有几日,已有了大致雏形,满腹好奇,问道:“看你刻了好几日,需要我帮忙吗?”
钟柳函道:“做一个小机关,到时可能会让姐姐帮忙找点材料。”蔡霈休笑道:“好啊,缺什么和我说,我让人给你找。”
见窗子支起,蔡霈休走过去,恰好望到窗外高挂的银月,这客栈沿湖而造,最宜赏月,屋外的灯火映着湖面,那清幽的月亮倒影映在其中,却也少了孤寂之感,水波轻荡,烛影憧憧。
蔡霈休面露笑意,空出身侧的位置,招手让钟柳函过来。待钟柳函走近,蔡霈休指着那弯月轻声道:“水月县由这水和月得名,我每年总要找些时日过来小住。”钟柳函细看水月,略一沉默,才道:“这水月与别处有何不同?”
“是啊,有何不同呢?”蔡霈休低声喃喃,“天上月是月,水中月也是月,水中月,镜中花,都说是虚假之物,就好似大梦一场,虚虚实实,谁又分辨得清?”钟柳函呆了半晌,摇头道:“真亦假时,假亦真,人心会变,山川湖海会变,这月除了圆缺,与旧时有何分别?”
蔡霈休一愣,道:“月在何处都是月,什么都没变,又似什么都变了,变的不是月,是望月的人。如梦之梦,我明白了。”她心境豁然开朗,若说原先在天阳石窟是半只脚踏入法境的门槛,今次便是稳定在这一境界,三清十二剑式中有一式“如梦之梦”往常使来,张远道只说她有其形神,却不得其法,原是她自身就未沉浸进去,使剑者不在梦中,又如何拉人入梦?
钟柳函虽不明白她说的这些,却能感受到她的欣喜,不由望着窗外朦胧夜色,枕上她肩头,喃喃说道:“能帮到姐姐就好。”蔡霈休身子一颤,随即放松下来,左手盖上她肩头,看着水中倒影,内心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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