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柳函蹲在一侧为李思归看伤,听她一言,扭头道:“程姨也莫怪江部主,是我自己要留下,‘水龙吟’已开,各位先进去吧。”
程忆见她身形纤细,面上微微泛白,却透出一股子倔气,又瞧唐百生无奈摇头,终是叹一口气,吩咐弟子先行进入。
待脱离险境后,叶依执意不让戚铃搀扶,一路拖着伤腿跟上众人,到得“不思道”,方皱眉席地坐下。戚铃忧心她的伤势,见状问道:“你不走吗?”叶依正为不慎中箭感到懊恼,烦躁道:“不过挨了一箭,又未变成废人,再来百十人,我亦照杀不误。”
戚铃本因她为救自己负伤,心中颇为内疚,听得这话,泪水也生生憋了回去,不由气道:“你叶部主牛皮吹上了天,真有本事还会中箭?”叶依见她发怒,嘟哝两句,偏头不语。
有济世堂弟子来为叶依治伤,见那羽箭贯穿小腿,拿剪子小心剪了箭头,手握箭尾,低声道:“叶部主且忍一忍。”叶依笑道:“无事。”话未说完,弟子已利落地拔出羽箭,迅速将止血伤药敷上。
叶依呼出口气,脸上肌肉颤动,戚铃看着不忍,又走上前,正要递出手帕,叶依瞧她身后,不禁脸色大变,奋力扑来,将人压到身下。
倏忽间,一物从身上呼啸而过,砸在河面,爆炸声中,激起大片水花。
戚铃犹自愣神,就听头上叶依喝道:“快退!”猛然醒转,抬头看去,竟是有数十人藏在山间,手持圆筒,顶端飘出几缕青烟。
李思归身上羽箭需动刀才可取出,钟柳函便先为其做了简单包扎,正自起身,耳边就听一声巨响,心头一颤,手中药瓶掉落地上。
唐百生急忙抓着二人往后撤离,钟柳函抬眼看去,迟疑道:“喷筒,那是……那是我天衍宫的喷筒。”只听唐百生苦笑道:“是他。”
他?钟柳函略一思索,惊道:“师父是说唐景初吗?”唐百生惨然一笑,拉着二人躲到巨石柱后,幽幽说道:“若不是他,新济军哪里来的喷筒?”钟柳函垂眸道:“先前我在应宣城与他见过一面。”
“应宣城?”唐百生皱眉道,“他去那里做什么?”钟柳函摇摇头:“我也不知,他当时与南疆的人在一块。”唐百生听得一惊,急道:“糟了,他怕是与新济勾结,这次新济大举进攻天衍宫,定是他从中谋划。”
钟柳函细细一想,神色数变,哪能不知其中利害。忽听西方传来数声惨叫,那从山路追来的新济军骤然溃散。众人抻头一看,竟是钟明熠与萧明并肩杀来,两人一刀一剑,所过之处鲜血淌地,无人敢近其左右。
大量新济军趟河追来,钟明熠抖掉剑上血迹,搀着萧明纵身跃过围上的兵卒,金部弟子急忙用“银云纱”挡箭,郑流辰与江雁上前接引两人。
钟明熠见钟柳函在此,皱了皱眉,对江雁道:“人都送走了吗?”江雁道:“村民与宫中老小都已进了暗道。”钟明熠扫一眼众人,道:“你带这里的人过去,不许再回头。”江雁一愣,不由看向钟柳函那边。
不消片刻,新济军重整队伍,步伐沉稳,铁器碰撞间,铮铮作声。眼见喷筒、羽箭接连射来,萧明长啸一声,叫道:“我去挡一阵,你们快撤。”随即持刀杀出。郑流辰率弟子亦奋勇跟随。
忽听大军中有人纵声一笑,便见一中年男子飞身跃过兵卒,灰衣飘飘,出掌打在萧明背心。萧明口吐鲜血,身如柳絮,飞出丈远。众人不防此变,惊呼不止,眼见数杆长枪就要插在他身上,钟明熠袖袍一挥,展身掠去,内力喷薄而出,荡开一圈兵卒,伸手抓着萧明退回己阵。
钟明熠看清中年男子样貌,面色陡变,不由喝道:“左冷仟!”
此言一出,天衍宫众人皆惊,纷纷拿起武器,面露愤恨之色。却听钟明熠回首道:“全部退后,不许上来。”
钟柳函心头剧震,推开众人跑到前方,仰头一瞧,但见中年男子蓄着短须,目光冷冽,虽衣着单薄,却体貌丰伟。这十余年来,她不止一次想着仇人是何模样,究竟是怎样的人对天衍宫痛下杀手,让她从出生便没了娘亲,更要忍受寒毒之苦。可身体的痛楚永远不抵失去亲人之痛,钟柳函揪着心口,脸色惨白,心里一个声音不停喊着:“杀了他,杀了他。”
左冷仟扬声道:“钟宫主,今夜天衍宫已无力回天,若你愿交出玄天铁盒,我或可向大人请求,换你一条性命。”
钟明熠淡淡一笑,道:“十七年不见,你左冷仟说话倒是客气了,唐景初人呢,他既帮你打入天衍宫,怎不敢出来见我们?”左冷仟目光闪烁,随即笑道:“唐景初如今做了军师,自然是在后方部署。”
唐百生双眼一翻,骂道:“就那混蛋小子还做军师,怕只怕是狗头军师罢。”左冷仟眼露寒芒,却只一瞬,就敛了神色,淡然道:“天衍宫如今危在旦夕,是生是死,全凭钟宫主一句话。”
钟明熠摇头道:“我钟家世代守护玄天铁盒,怎可让其落到贼子手中。”话音未落,如风掠出,横越数百兵卒,宽袖荡卷,一股巨力涌来。
左冷仟脸色陡变,侧身就避,谁知钟明熠不过虚晃一招,五指成爪,攻势急转,险些拿住咽喉。左冷仟左手一掌打出,却见钟明熠一派从容,右手一转,攀上他左臂,左手伸向其下颔,用力一扯,连脸带头发掀下一层。
左冷仟挥袖遮脸,急急退入兵卒中,然而为时已晚,天衍宫不少人已看清他原本样貌。
“唐景初,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郑流辰厉声道,“你也知道丢脸,不敢拿真面目示人,不要脸的玩意,还敢回天衍宫。”
伪装被拆穿,见天衍宫众人或指责咒骂,或神态鄙夷,唐景初恼羞成怒,一挥袖袍,恨声道:“今夜你们谁也别想逃,给我放箭。”他一声令下,羽箭如雨发至,更有步兵随之举枪突进。
钟明熠催掌打飞两人,朗声道:“江雁,把‘不思道’机关打开。”回首一望,郑流辰正背着萧明退回人群,钟柳函被众人围在中间,呆呆地望过来,面露悲色,不住摇头。
羽箭射得又多又快,有人中箭倒下,叫出声来。叶依旧伤未愈,背上又添一处新伤,眼见新济军越来越近,死死盯着唐景初,咬牙将戚铃推开。戚铃怒道:“叶依你找死吗?”叶依杀掉身周敌人,淡笑道:“我不需你护着,你快去帮唐堂主他们。”
戚铃心中有气,下手愈重,砍下几人脑袋,紧紧抓住叶依手腕,坚定道:“要去一起去。”遂拉着她来到程忆身侧。
江雁与水部弟子抽出河中一根粗大铁链,钟柳函侧首一望,不由惊叫道:“江部主,不要。”眼中满含祈求。江雁汗如雨下,听着新济军阵阵喊杀声,一时拿不定主意。
钟柳函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就听一声呼喊,勉力支撑望去,便见叶依冲出“不思道”横剑拦下兵卒。戚铃手臂中箭,被叶依趁机点了穴道,交到程忆手中。只听戚铃怒道:“叶依,你快给我回来。”郑流辰道:“叶部主,我来助你。”将萧明交给弟子,矮身冲了出去。
“此事由我一手造成,也该我来了结。”唐百生看着唐景初,叹息一声,挤过众人,朝外奔去。钟柳函急道:“师父。”已是阻拦不及。
“江雁,打开机关。”钟明熠见身后迟迟未有动静,又是一喝,荡剑扫开飞矢,纵身跃起,脚踩枪杆,杀死数名兵卒。然他身周却已被新济军重重包围,好似无穷无尽,即便以一当千,也不能尽除。
几人不顾生死,全力迎敌,已是十分艰难,也只能暂时将大军拦在“不思道”外。钟柳函望着众人,深吸一口气,涩声道:“江部主,拉锁吧。”
程忆蓦地回头,急道:“少宫主,你可想清楚了,他们都还在外面。”先前“不思道”的机关并未打开,倘若现在将锁拉出,巨石柱移动,尚在外面的天衍宫人,唯有死路一条。
戚铃面露惊慌,泪光闪动,高叫道:“叶依你个乌龟王八蛋,自己逞强算什么本事,我才不会感激你,我,我恨你一辈子。”叶依回眸一顾,苦笑道:“你要不想做乌龟,我收回先前的话就是。”
戚铃一愣,撇撇嘴,眼泪倏地滑落,双眼一闭,倒在程忆怀里。
钟柳函看着父亲身影,只觉心口剧痛难耐,身子一晃,靠着大石缓缓坐下,虚弱道:“拉锁。”
江雁双目赤红,喝道:“拉!”伸手拉动锁链,十二根巨石柱轰隆隆地转动,柱上小孔喷出火油,顷刻便铺满石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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