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儒海道:“宋鹤忘恩负义,杀友夺妻,又伙同五里庄敛取不义之财,对外却伪装成高洁正直之士,呸!说什么为情所困,不就是看准你娘乃飞来庄独女,起了吃绝户的念头。如今看来真是报应,余下两个后人全为外姓,飞来庄早已名存实亡。”
“你闭嘴!”宋寄言脸色惨白,铮地抽出飞雪剑,身子因盛怒而不住颤抖,咬牙道,“你凭什么说她们?你想死是吧,好,我给你个痛快。”
方儒海双眼一闭,竟垂手等死,剑尖方刺进他身体,猛听得一声呼喊:“住手。”转眼一瞧,一人立在墙头,正是蔡霈休。
蔡霈休适才冲入庄内,奔波于各屋舍之间,以期寻到一些线索。举目四顾,浓烟弥散,烈火不熄,空气中散着尸体的焦臭味。忽听后方响起动静,运功疾奔过去,却见一道身影跳上屋顶,正欲逃离。
此时再追已是不及,蔡霈休运足气势,大喝道:“看招。”却如晴天一道霹雳,震得那人身形一滞,猛然回头察看,见着立在院中的蔡霈休,忽觉上当,衣摆一荡,落进林中。
蔡霈休秀眉微蹙,方才那人转身之际,脸上却是戴一副青脸红纹,张着一口獠牙的恶鬼面具。正自思索,灼浪扑来,就听一声爆鸣,火柱滚落旁侧,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郡主可不想见你死在此地。”火光中,一人举着弩箭走来。
蔡霈休看清黑衣男子面容,知是从皇城出来便一直跟她的那人,忽地笑道:“阁下总算肯露面一见。”
那男子微愣,收起弓弩,冷冷道:“天大地大,任你而去,这不该管的事,你还是少管为妙。”说罢隐入烟雾之中。
暗卫一旦现身,便须归去复命,不能再行跟踪。蔡霈休冒险一试,倒也看明白皇上和静澜郡主用意,无非想让她老实安分,最好隐姓埋名过完此生。可惜事不由己,身不由人,尚有几件事她必须去做。
拂去衣上余灰,蔡霈休反身去找宋寄言几人,方出了庄子,就见宋寄言一把剑刺进方儒海体内,当下出声阻拦。
宋寄言听她声音,收回几分神志,所幸只刺入一寸,正欲抽剑,忽见方儒海双目一张,双手扣住她手腕,长剑透胸而过。
宋寄言心神一震,颤声道:“方,方庄主,你这是……”方儒海哈哈大笑,蓦地死死瞪住宋寄言,凄声叫道:“即便此事真不是你所为,他们也是因你而死,是你害死了他们,我们在下面等你……在下面等你……”
此时,庞乌带黑水帮众人从林中跑到溪边,瞧见庄前这幕,俱是一惊。庞乌喝道:“飞来庄杀人灭庄,不能叫他们跑了。”
蔡霈休眼见一群人呼啦啦冲来,心中越发觉得古怪,瞥到远处湖岸有小船靠近,当下愤然道:“黑水帮为祸一方,方庄主自思己过,已然认罪抵命,尔等还不束手就擒?”随即抢过宋寄言手中飞雪剑,抽离方儒海身体,带出一地鲜血。
她这声铿锵有力,又有意拖长,凭借内力响彻数里,正待上岸的几人也已听见,急忙循声赶来。
蔡霈休握紧飞雪剑,将方儒海尸首丢到阶下,挥剑道:“若再敢上前,便是死。”庞乌蹲在方儒海尸首前,伸手将其双眼合上,起身抽出大刀,骂道:“他爷爷的,飞来庄无耻下流,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们只有四人,都给我上。”
蔡霈休对身侧三人低声道:“全部杀了,一个不留。”宋柏与凌岳当即领会她用意,此事若被人传出去,对飞来庄百害无一利,万不能让这些人混淆是非,毁了宋寄言与飞来庄名声。
转眼见宋寄言神不守舍模样,蔡霈休叹道:“既是来铲灭恶人,便无需介怀。”宋寄言缓缓点头,强打起精神,取下软剑,随她杀了下去。
待其余人摸来时,黑水帮的人已被四人杀尽,只余庞乌一人。他身上多处剑伤,撑着口气转身便跑,蔡霈休将剑掷出,插上背心,见人摇摇晃晃地倒下,走上前取下长剑,伸手探过心脉,方缓了神色。
庄上火势已渐弱下,围观比试的一群人由对岸赶来,见着一地尸体,虽面露不忍,却仍拍手称快,赞飞来庄为民除害,不失江湖侠义。众人助其扑灭火势,陆续又与宋寄言见礼作别,或神情激动,或摇头叹息,转瞬便已散去。
热闹过后,只余一地狼藉。宋寄言瞧着烧得焦黑的木柱,上面仍飘着几缕灰烟,蓦地面无血色,往庄外去了。
蔡霈休微微皱眉,展身追出。宋柏与凌岳相视一顾,便领着庄客继续料理镜平山庄后事。
蔡霈休追出山林,便见远处湖岸,宋寄言抱膝坐在一块大石上,身影伶仃。
蔡霈休走上前,有意发出细微声响,宋寄言听得动静,扭头一看,脸颊上却已挂了一滴泪水,见是她来,又转过头去。
蔡霈休远望群山,不由叹道:“湖山相影对,云水自静流。”宋寄言沉默半晌,幽幽说道:“庄上的人,不是我杀的。”
“我明白。”蔡霈休柔声道,“你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宋寄言双眼霎时模糊起来,盯着湖面,咬唇道:“我爹做了好多错事,他害了姐姐的父亲,害得许多人无家可归,我看到了娘的信,娘想把飞雪剑留给姐姐,可爹却把剑给了我,还让姐姐与裘思宇成亲。我一直不知道,这么多年下来,我得到的本该都是姐姐的,若是没有我,姐姐就有娘爹的宠爱,是人人羡慕的飞来庄小姐,她们也不会像今日这般,被人耻笑、侮辱。
“娘和姐姐,还有周景和,她们都好无辜,好可怜。可造成这一切的人却是我爹,爹是小偷,我也是小偷,我们偷走了姐姐她们的人生,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姐姐走了,飞来庄不能没有人守着,我跟顾逸说想退了我们这门婚事,顾逸不愿意,我就把他气走,我想等姐姐回来,我要把飞来庄还给她。”
蔡霈休叹了口气,上一辈的恩怨总是牵累到子孙后辈头上,她却也没法子解开姐妹俩的心结,只问道:“若宋姐姐一辈子不回来呢?”
“那我便一辈子不成亲,守着飞来庄。”宋寄言抹了眼泪,侧首看着蔡霈休,道,“休姐姐呢?我们在崖下找了几天,我怕大家找的不仔细,翻遍了崖下所有山石草木,可还是没有找到,秀苒哭了好久,之后每月我们也会派人去崖下寻你。”
蔡霈休坐在她身侧,轻声道:“我被我师父救下,当时受伤严重,花了些日子恢复,后来重新练功,半月前才回京都。”
宋寄言道:“为何不回苏家一趟?苏夫人他们都很想你。”蔡霈休叹道:“暂时回不去,出京都后一直有人跟着我,若不是方才在庄上把人逼出来,现下也不能和你坐着说这些。”
宋寄言思索片刻,道:“那休姐姐能不能写一封信,我让人带去苏家,只让大家知道你平安无事,不声张出来。”
蔡霈休想到母亲,点头道:“这也是个法子,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我准备去天衍宫。”
宋寄言一愣,道:“休姐姐,天衍宫的事,你知道了吗?”蔡霈休苦笑道:“知道,就是知道才必须过去,就算是死,也得让我见到尸体吧。”
宋寄言叹道:“我也曾派人去查过,只说天衍宫被毁坏一空,也不知柳函是否逃了出来?休姐姐要想过去,需经过两军交战之地,千万小心。”
蔡霈休点点头,心念一转,蹙眉道:“当时方儒海让你发誓,你怎能应下?”宋寄言凄然道:“我早已是罪人,还怕万劫不复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