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翼”与永嘉侯势力有勾结?还是巡防营借永嘉侯之名,在替“玄翼”做事?亦或是,几方势力因为白云观的秘密而暂时联手,张五只是因为无意中靠得太近,才被灭口?那柄刻意留下的匕首,是想将青衣司的视线完全引向“玄翼”,从而掩盖巡防营乃至更高层级势力的参与?
思绪纷至沓来,案情瞬间变得无比复杂,也无比凶险。牵扯到勋贵私兵、京畿巡防,这已远非普通的凶杀案,而是涉及朝堂势力、军中隐秘与前朝余孽的惊天漩涡!
“有劳先生。今日之事,还请保密。”沈青瓷压下心头的惊涛,对老匠师郑重说道。
“老夫明白。”老匠师躬身退去,神色间也带着一丝敬畏与谨慎。
隔间内重新只剩下沈青瓷一人。她坐回椅中,指尖冰凉。
真相的轮廓似乎清晰了一分,但前方的道路却更加险峻。直接调查永嘉侯或巡防营?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即便有陆绎的令牌,在没有确凿铁证的情况下,贸然触碰这等庞然大物,死的只会是她这个马前卒。
必须继续从细微处着手,找到能将线索牢固钉死的证据链。
她想起了周平。昨日吩咐他打听西郊动静和兵部旧人,不知是否有进展。
她唤来那名已被她暗中争取过来的老狱卒,低声吩咐了几句。
午后,老狱卒带来了周平的消息。通过留在饭食里的字条,周平传递回两条信息:其一,他手下的兄弟确认,白云观附近近日确有陌生面孔,且有人见过疑似巡防营制式腰牌的人在山脚出没;其二,关于兵部旧人,他想起一个名叫“吴老六”的退伍老兵,曾是周淮安在兵部时的马夫,对周淮安极为敬重,周淮安出事后便离开了京城,据说就在西郊附近的某个小镇隐居,可能知道些事情。
吴老六!这或许是一条活生生的、可能知晓当年兵部物资流失内情的线索!
沈青瓷立刻决定,必须尽快找到这个吴老六。但此事绝不能动用青衣司的官方渠道,必须秘密进行。
她想到了孙老鼠。这老狐狸在京城三教九流中混迹多年,或许知道西郊那些小镇的情况,甚至可能有隐秘的联系渠道。
她将孙老鼠唤到隔间。
孙老鼠如今见到她,如同老鼠见了猫,浑身筛糠,冷汗直流。
“孙书吏,不必紧张。”沈青瓷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只是想向你打听个人。西郊‘柳河镇’或‘榆林屯’一带,可曾听说过一个叫‘吴老六’的退伍老兵?约莫五十多岁,曾在兵部当过马夫。”
孙老鼠听到“吴老六”的名字,先是茫然,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声道:“回……回大人,柳河镇……小的好像……好像有个远房表亲住在那边……是听说过有个叫吴老六的倔老头,以前好像在京城当过差,后来回来了,脾气怪得很,不怎么跟人来往……”
“具体住在何处?”沈青瓷追问。
“这……小的就不太清楚了……”孙老鼠缩了缩脖子,但看到沈青瓷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又连忙补充道,“不过……不过小的那表亲,或许知道……大人若需要,小的……小的可以想办法递个话问问……”
“很好。”沈青瓷知道不能逼得太紧,需要给这老狐狸一点甜头和希望,“此事若办得好,你之前那些‘旧账’,或许可以酌情勾销几笔。”她轻轻敲了敲桌面,上面放着一本空白的功过簿。
孙老鼠眼睛一亮,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浮木,连忙磕头:“小的明白!小的一定尽力!多谢大人开恩!”
打发了孙老鼠,沈青瓷知道,寻找吴老六需要时间。而眼下,她还需要对巡防营和“夜蓝”纤维进行更深入的调查。
她再次动用令牌,以“核查西郊地形与巡防布控”为由,调阅了京畿巡防营近期的部分值勤记录(非核心机密),以及一些关于勋贵私兵规制(仅限于公开信息)的档案。
值勤记录显示,案发当晚,确实有一支巡防营小队在西郊执行例行巡逻任务,带队队正的名字,与现场发现的腰牌所属小队吻合。记录上轻描淡写地写着“沿途未见异常”。
而关于私兵装备,公开档案中记载寥寥,但隐约提及,如永嘉侯这等等级的勋贵,其护卫依制可配备强弓劲弩,具体装备细节则属各府**,外人难知。
线索似乎在此陷入了僵局。官方记录天衣无缝,私兵内幕无从探查。
难道就此止步?
沈青瓷不甘心。她重新拿起那份现场勘验文书,目光落在关于死者伤痕的描述上。除了喉咙的致命伤,张五的手臂、后背还有几处轻微的擦伤和淤青,不像搏斗所致,倒像是……被人拖行时在粗糙地面上摩擦造成的。
拖行……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现场虽然有血迹滴落指向西面,但土地庙墙根下的拖拽痕迹并不明显,显然尸体被移动过!如果张五是在别处遇害,然后被转移到土地庙旁的呢?那个真正的第一现场,或许会留下更多、更直接的证据!
她必须再去一次西郊!不是去白云观那个明显的目标,而是以土地庙为中心,向外辐射,寻找可能被忽略的第一现场!
这个念头极为冒险。西郊如今定然风声鹤唳,对方很可能还在暗中监视。但这也是打破僵局的唯一机会。
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近黄昏。
今夜,或许就是时机。
她铺开一张西郊的详细舆图,就着灯光,开始仔细研究土地庙周围的地形、路径、以及可能适合作为行凶或转移尸体的隐蔽地点。
就在她全神贯注之际,隔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赵司尉。他面色凝重,手中拿着一份卷宗。
“沈司直,司丞刚下令,京兆府那边迫于压力,已将此案定性为流匪作案,准备结案。”赵司尉将卷宗放在她面前,“这是他们拟定的结案陈词。”
沈青瓷接过一看,卷宗上将更夫之死完全归咎于一股并不存在的“流匪”,对于现场发现的巡防营腰牌,解释为“匪人故布疑阵”,对于其他细微线索,则只字未提。
一股怒火在她胸中升腾。这是**裸的掩盖!是为了平息事端,也是为了保护真正幕后之人的手段!
“司丞的意思是?”她抬起眼,看向赵司尉。
赵司尉目光深沉:“司丞说,明面上的案子,可以按京兆府的意思了结。但我们这边的调查……继续。而且,要更快。”
陆绎的态度已然明确。他顶住了压力,甚至默许了她暗中进行的、可能触及雷区的调查。
沈青瓷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
“下官明白了。”她声音低沉,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
京兆府的结案,反而像一剂催化剂,让她更加坚定了今夜行动的决心。
送走赵司尉,她吹熄了隔间的灯,隐藏在黑暗中,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静静等待着深夜的降临。
窗外,最后一抹天光被夜色吞没,星子渐次浮现,冷冽地俯瞰着这座波谲云诡的京城。
沈青瓷换上了那身利于夜行的灰色短打,将令牌、匕首、以及可能用到的物品仔细藏好。
她知道,今夜之行,或许是她撬动整个迷局的关键一步,也可能……是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无论前方是什么,她都已没有退路。
推开案牍库的后门,她的身影如同轻烟,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向着西郊,再次出发。
而在她离开后不久,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悄然出现在青衣司的屋脊之上,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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