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破晓惊雷

晨曦穿过山坳的缝隙,如同利剑般刺破残余的黑暗,照亮了沈青瓷苍白如纸却异常明亮的眼眸。她紧紧攥着怀中那本薄薄的册子和几封泛黄的信件,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灼热的激动与愤怒。

周淮安用生命守护的证据,吴老六隐姓埋名藏匿的真相,此刻就在她手中!这不仅是扳倒永嘉侯府和“玄翼”的利刃,更是为她父亲沈渊昭雪沉冤、串联起所有线索的关键一环!

“永嘉侯府长史,赵……疑似与‘玄鸟’勾连……”

“玄鸟”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与飞鸟玉佩、与“玄翼”组织的标记彻底重合。兵部物资流失,漕运走私火药,勋贵勾结前朝余孽……一张庞大而黑暗的网,终于在她面前显露出了清晰的脉络。

然而,兴奋之余,刺骨的寒意也随之袭来。

她昨夜在吴老六住处遭遇的截杀,说明对方早已盯上了这条线索。吴老六如今是生是死?那些装备精良的弩手是否还在四处搜捕她?怀中的证据如同烫手的山芋,在她回到青衣司、将其交到陆绎手中之前,每一刻都充满了致命的危险。

不能在此久留!

她强忍着背后伤口崩裂的剧痛和透支体力带来的眩晕,挣扎着站起身,迅速将册子和信件用油布仔细包裹好,贴身藏匿。她必须尽快返回京城,返回相对安全的青衣司。

辨认了一下方向,她选择了一条更为迂回、但可能更安全的路径,绕开官道和主要村镇,专挑人迹罕至的野地山林前行。每一步都牵扯着伤口,冷汗不断从额角滑落,但她咬紧牙关,目光始终坚定地望向京城的方向。

怀中的证据沉甸甸的,仿佛带着周淮安和吴老六未散的魂灵,给予她支撑下去的力量。

晌午时分,她终于遥遥望见了京城巍峨的城墙。她没有选择熟悉的侧门或暗渠,而是混在南门涌入城的人流中,低垂着头,用宽大的头巾遮住大半面容,步履蹒跚,如同一个赶了远路、疲惫不堪的乡下姑娘。

守城的兵卒只是随意扫了她几眼,并未过多盘问。

踏入京城喧嚣的街道,熟悉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她却感觉不到半分松懈。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可能因为靠近权力中心而更加暗流汹涌。她必须尽快见到陆绎。

她没有直接返回青衣司衙门,那样目标太大。她绕到衙门后巷一处专门接收密报、少有人知的角门,这是她成为协理后才知道的渠道。叩响门环,三急两缓。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警惕的脸。当看清是沈青瓷,尤其是她此刻狼狈的模样时,那人明显愣了一下。

“我需立刻面见陆司丞,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沈青瓷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那人显然是陆绎的心腹,没有多问,迅速将她让了进去,低声道:“司丞正在值房,属下这就去通传。”

沈青瓷被引到一间僻静的耳房等候。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松弛了一丝,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惫和伤痛。

没过多久,脚步声传来。推门而入的正是陆绎。

他依旧是一身墨色常服,面容冷峻,看不出丝毫波澜。但当他目光落在沈青瓷苍白憔悴、衣衫破损还带着隐隐血渍的脸上时,深邃的眼眸几不可察地微眯了一下。

“怎么回事?”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沈青瓷没有浪费时间寒暄或请罪,她直接从怀中取出那个油布包裹,双手呈上,声音因虚弱而沙哑,却字字清晰:“司丞,此乃从退伍老兵吴老六处所得。是前兵部武库司主事周淮安留下的证物,记录永嘉侯府长史勾结‘玄鸟’——亦即‘玄翼’——窃取兵部火硝等物资的铁证!吴老六住处已被对方控制,下官昨夜险遭灭口!”

陆绎接过油布包,动作依旧沉稳。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扫了一眼沈青瓷背后的伤处,那里包扎的布条已被渗出的鲜血染红。

“伤如何?”

“皮肉之伤,无碍。”沈青瓷咬牙道。

陆绎不再多言,走到桌边,就着窗外明亮的光线,缓缓打开了油布包。他先是快速浏览了那几封周淮安的家书,当看到那本记载着详细流水和最后朱批的册子时,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周身的气息也瞬间冷冽了几分。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翻动纸页的细微声响。

沈青瓷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他的反应。这证据足以掀起惊涛骇浪,陆绎会如何抉择?是立刻动手,还是权衡利弊?

良久,陆绎合上册子,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向沈青瓷。那眼神中,有审视,有探究,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仿佛终于等到这一刻的释然?

“你可知,此物一出,意味着什么?”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千钧重量。

“意味着永嘉侯府与前朝余孽勾结,窃国资以谋私利,其罪当诛!意味着周淮安大人、更夫张五乃至下官之父沈渊等诸多冤案,皆有沉冤得雪之望!”沈青瓷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眼中燃烧着压抑已久的火焰。

“沈渊……”陆绎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看向沈青瓷的眼神更深了几分,“你果然是他的女儿。”

他知道了!他早已知道!沈青瓷心中巨震,但此刻已无暇震惊于此,她更关心的是他的态度。

“司丞!证据确凿,请司丞即刻下令,缉拿相关人犯,以免夜长梦多!”她躬身请求,语气急切。

陆绎却摇了摇头,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与深邃:“不够。”

“为何不够?!”沈青瓷几乎要脱口而出。

“一本册子,几封家书,虽能指向永嘉侯府长史,但不足以撼动永嘉侯本人,更无法彻底钉死‘玄翼’。”陆绎语气平淡,却带着洞悉世情的冷酷,“永嘉侯完全可以弃车保帅,将一切推给长史。而‘玄翼’……他们隐藏极深,仅凭此物,难以伤其根本。”

沈青瓷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她拼死得来的证据,在陆绎眼中,竟仍不足以发动致命一击?

“那……该如何?”她声音干涩。

陆绎走到她面前,将油布包重新推到她手中,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此物,由你保管。”

沈青瓷愕然抬头。

“本官需要你,带着它,去做最后一件事。”陆绎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在布置一场至关重要的棋局,“永嘉侯世子,三日后,会在城西‘揽月楼’宴请宾客,其中便有巡防营的几位心腹将领,以及……几位身份特殊的商贾。”

沈青瓷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是要让她潜入宴会,寻找机会,确认册子上记载的商号与在场商贾是否关联,甚至……能否抓到他们与永嘉侯世子直接交易的证据!这是要将线索与关键人证串联起来,形成无法辩驳的证据链!

但这也意味着,她要再次以身犯险,潜入龙潭虎穴!揽月楼是京城有名的销金窟,守卫森严,赴宴者非富即贵,她一个毫无根基的小小司直,如何能混进去?又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取证?

“下官……身份低微,如何能进得去揽月楼?”她提出最现实的困难。

“身份,本官会为你安排。”陆绎淡淡道,“三日后,你会以江南茶商之女‘苏瓷’的身份,随‘父亲’赴宴。你需要做的,是记住册子上的商号和人名,留意他们的交谈,若有异常,见机行事。”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她,“记住,你的任务是观察和确认,非到万不得已,不可暴露,不可动手。一切,以自身安全为先。”

江南茶商之女,苏瓷……这显然是一个精心准备的身份。陆绎早已料到她会拿到证据,甚至早已为她铺好了下一步的路?这种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再次让沈青瓷感到心悸。

但事已至此,她没有选择。为了最终的胜利,为了血海深仇,这险,她必须冒!

“下官……领命!”她深吸一口气,将油布包重新贴身藏好,眼中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陆绎看着她,深邃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快得如同错觉。他转身,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放在桌上。

“这是新的伤药,效果更好。这三日,好生休养,熟悉你的新身份。”他语气依旧平淡,“出去吧,会有人带你去新的住处。”

“是。”沈青瓷拿起瓷瓶,躬身行礼,退出了耳房。

门外,那名年轻皂隶已然等候,沉默地引着她,穿过曲折的回廊,走向青衣司深处一处更为隐秘、独立的院落。

阳光透过廊庑的雕花窗棂,在她脚下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怀中的证据滚烫,肩背的伤口刺痛,前路的艰险未知。

但沈青瓷知道,最后的战役,即将打响。

她握紧了拳,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三日后,揽月楼。

她将不再是潜伏暗处的司直沈青,而是登台亮相的商贾之女苏瓷。

一场真正的、于无声处听惊雷的博弈,即将在那座繁华与危机并存的楼阁中,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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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司直
连载中满陇桂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