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两个小厮缓缓推出来的,竟是个铁笼。
笼内关了位女子,俯身趴着,衣着十分艳丽,颈腹裸露。她的手腕和脚踝皆缚着粗铁链,另一端固定在笼上。
感受到光亮,她警觉抬头,露出一副绝美面庞。
四下一片惊叹。
“是她!”聂太清倏然起身。
“……是她。”扶疏也点头。
正是他和沉冥在山中所见的女子。
瞧聂太清的反应,想必与莫向秋榻上那位是同一人。只是她如何会被捉来这里,又如何成了传闻中的血花魁?
“太狠了,这铁链是栓牛的吧!”莫向秋愤愤不平,“这些人为何这样关着她?”
哐当!
血花魁被喧哗声激怒,猛然撞在笼上,惊得众人朝后一仰。见出不去,她攀着铁笼疯狂嘶吼,表情狰狞。她身上有种原始的凶猛和野兽般的力道,绷得铁链哗哗作响,与笼身连接处甚至变了形。
莫向秋:“……原来如此。”
然而她的怒吼并未震慑到众人,反而激起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
“这妞真带劲!”后方有人跟同伴道,“要是能征服这么猛的妞,老子这辈子就值了!”
扶疏忍不住蹙眉。
原先听小二的描述,他还以为血花魁是什么化成人形的恶妖,通过拍卖侍夜的方式骗食凡人精气,每隔五十年出来捕食一次。没想到只是个尚未修出人智的野妖,被人捉来拍卖赏玩。
如此看来,那些被吃的人就完全是咎由自取了。
“诸位!”油面小生朗声高喊,“血花魁再次现身,是诸位的好眼福,也是难得的好机缘。今夜竞拍,三万银起步,价高者得。拍卖结束后,自有人将血花魁送到赢家府上。下面我宣布,竞拍开始!”
他将手中旗帜一挥,霎时点燃全场。
“五万!”
“八万!”
“我出十万!”
“再加三万!”
……
唱价声络绎不绝,血花魁在鼎沸人声中逐渐失控,挣扎狂吼。然而她越是表现得狂躁,却越能激起围观人群的征服欲,参与竞价的人越来越多。
沉冥对这种场合完全不感兴趣,干脆抱臂静坐,闭目养神起来。扶疏挨着莫向秋,掩口小声道:“我们要不要帮她一把?”
“必须得帮!”莫向秋早就看不下去了,“这么多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聂太清幽幽提醒:“是女妖。”
嘈杂持续了很久,直到价位攀到寻常人够不着的高处,出声的人才逐渐稀拉起来。瞧他们的装扮,都是些闲钱多的富家子弟。
有人喊到四百万,场内一时静了。莫向秋左看右看,见没人要站出来,嚯地起身:“一千万!”
哗——
全场目光都聚了过来。
一千万!
这在凡间可是天价,不抄他十个侯府都拿不出来。而莫向秋身为仙官,随手就能变出现银,对此毫无概念,自然是闭眼瞎喊。
就在他以为自己稳赢之时,远处忽有人道:“一千五百万!”
扶疏听得一愣。
好家伙,这是哪位大贪官亲自下场了?
莫向秋岂能容忍自己被凡人比下去,立刻加价:“两千万!”
那人继续道:“两千三百万!”
还杠上了。
“向秋,你清醒一点。”聂太清拉了拉他,“两千万有多重,你知道吗?再说这么多银子流入凡间,会打乱互市的。”
“没事。”莫向秋大大咧咧摆手,“我给银子施个咒,三天一过,自动消失便是。五千万!!!”
内场都快疯了。
对家大概是听出了莫向秋不死不休的气势,总算没再接话。唱价小生怔愣半天,连锤都忘了敲,直接破了音:“这位爷,快别喊了!别说是个血花魁,您要把这拍卖场买下来都成!”
莫向秋满意收手,傲然睥睨一圈,道:“不必送我府上了,本大爷亲自下去接!”
“一只女妖罢了,”聂太清翻白眼,“这么贴心。”
“你这样总翻白眼会头晕的。”扶疏安抚他,“都是场面话罢了,别往心里去。”
……
度朔山,长信园。
拍卖会午夜才收场,莫向秋将战利品连妖带笼拎回了居所,扶疏几人同往。
长信园修得比抱峰轩大上许多,内有亭台楼阁,曲水环林,深夜可闻流水声。品味如此雅致,一看就不是莫向秋的风格,不知青乌忙了多久才捣腾好。
莫向秋寻了处溪边空地,放下铁笼。血花魁警惕望着四人,大约是感知到仙力压迫,不断往后缩去,蹲在铁笼一角。
“你是何处小妖,”扶疏隔着笼问话,“怎么会被凡人捉住?”
血花魁不答,怒目瞪他,喉咙里发出低吼。
“她会不会觉得我们也是恶人?”聂太清问,“保不齐还想吃了我们。”
“有道理,”扶疏想了想,抬手去拆笼门,“不如先示个好,放她出来。”
沉冥一把拦住他:“小心些。”
他将扶疏拉到身后,自己提步上前。
扶疏失笑:“我好歹是个神仙,还能被她伤了不成?”
“谨慎为好。”沉冥没回头。
聂太清眨了眨眼,小声跟扶疏咬耳朵:“神君大人居然有如此贴心的一面?玉京都传他冷若冰霜来着。”
“传闻罢了,”扶疏替神君平反,“他一直挺贴心的。你若不信,多跟他相处一段时日就知道了。”
“……不必了,”聂太清礼貌微笑,“我就是随口一问。”
沉冥将掌心覆在血花魁额前数寸,闭眸,仙力涌动。剩下三人不知他要做什么,都退开几步,安静等着。
少倾,沉冥撤开手,道:“她的妖智,仅同于三岁幼虎。”
言下之意,问了也是白问,她什么都答不出来。
“啊?这么笨。”莫向秋有些丧气,一屁股坐在石墩上,“害我还费老半天劲,原来真就是只倒霉野妖罢了。”
扶疏也有些失望。
他本以为血花魁和门神兄弟的失踪有关联,看来是想多了。
“那不如就放她走吧。”聂太清目光落在铁链上,“反正拍卖会也结束了,只要凡人不主动去招她,就不会再有人被吃。”
莫向秋点点头,痛快起身,一脚踹开笼门,又抬手化去了铁链。
“出来吧,回家去。”他赶小鸡似的赶血花魁,“今后别再往山下跑了,那些人坏得很。”
血花魁原本还在与他们对峙,发现铁链消失,愣了愣,迟疑伸展开手脚。确认能活动自如后,她明显兴奋许多,缓步爬出铁笼。
但她没有立刻逃开,反而围着四人爬了几圈,把他们挨个闻了一遍,唯独绕开了沉冥,估计是害怕他。接着,又伸头去嗅探草地和溪流,像极了猛虎在巡视领地。折腾一大圈,最后竟直接匍匐在莫向秋腿边,不动了。
这么个大美人在身旁趴着,莫向秋有点慌,赶忙挪开两步。谁知血花魁也挪了两步,再次贴住他,衣下春光若隐若现。
“你做什么?”莫向秋觉得草地烫脚,“快回家去!”
“这畜生倒还有点灵性,”聂太清脸色不大好看,“不会是赖上你了吧。”
山中夜枭忽地啼鸣,莫向秋吓一跳,忙拽住聂太清的衣角:“这回你可看见了,我碰都没碰她。”
聂太清又翻白眼。
“说不定是被救一命,把向秋当做了恩人?”扶疏猜测。见聂太清脸色并没有好转,又补了句:“或者……娘亲?”
聂太清噗嗤笑出声。
沉冥也偏过脸,过了半天才转回来。
莫向秋挠头:“我身上好像没有什么母爱光辉。”
“有些动物是会这样的,”扶疏认真解释,“出生第一眼见到谁,就把谁当作娘亲。你把她从笼中放出来,等于给了她新生,异曲同工嘛。”
“我看在理,”聂太清酸溜溜道,“娘亲今晚带她睡吧。”
他就随口一说,血花魁却好像听懂了,竟真的转身朝莫向秋卧房爬去。
聂太清:“……”
莫向秋:“……”
“我可什么都没说,”莫向秋觑了聂太清一眼,“别又跟我生气。”
“怪我是吧?”聂太清果然生气了,“行,我走。”
莫向秋赶忙拉住他:“走什么啊!这大半夜的,我可不舍得让你来回跑。你们今晚都住这,反正我屋子多。明早起来再想怎么处理她吧。”
几人折腾了一天,确实都有些疲惫。扶疏和沉冥本就打算等门神兄弟回来,便没有推脱,暂住下来。聂太清被哄了老半天,也终于消了气。
别的不说,莫向秋屋子是真多。撇开血花魁占的卧房,四人各自分了一间,还剩下好些空屋,黑黢黢藏在夜色里,就算躲了人也看不见。
星河正浓,山脚灯火尽熄,只有长信园还亮着光。扶疏回房时眼皮打架,倚着榻随便一卧,很快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见有人敲门。
他迷迷糊糊睁眼,瞧见天还暗着,心下奇怪。
谁大半夜的不睡觉,还有闲工夫来串门?
拖拖拉拉蹭到门边,扶疏将门拉开条缝,却见沉冥站在外边。
“哥哥?”扶疏清醒了几分,“你怎么……”
不等他说完,沉冥闪身进屋,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人压在了门上。木门咯吱一声被撞关上。
“别出声。”黑暗中,沉冥的呼吸近在咫尺,“外面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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