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没料到扶疏会直接动手。
“崇吾山主!”莫向秋忘了掩盖身份,脱口道,“你不能随便揍凡人,会被天君罚的!”
扶疏道:“我没揍他。”
确实没揍,只不过掐鸡仔似的掐着,几乎要把他的胳膊给拧断了。
手下一使力,鸡仔跟着一声惨叫。在座几位长老豁然起身,指着扶疏道:“大胆!放开圣儿,否则你们今日别想竖着出去!”
“恶人就是爱先告状。”聂太清唇齿含针,“拿金骰盅和我们对赌,你们逍遥家的不要脸是祖传的吗?”
长老们后知后觉骗局被识破,底气瞬间漏了大半,讲话也吞吞吐吐起来:“谁,谁说那是金骰盅的,你们别瞎猜!”
逍遥圣强忍着疼痛,咬牙腾出没被钳住的那只手,猛地将桌后的烛架推倒。
哐当!
木架砸在凳子上,发出巨大声响。
外边楼梯登时踏响脚步,不出片刻,大门被猛地撞开,一排手持铁戟的壮汉气势汹汹涌了进来,将几人团团围住。
一名护卫眼尖,最先看见逍遥圣在扶疏手底下的倒霉样,惊呼:“坊主,你手还在吗?”
“一个不留!”逍遥圣扭头大喝,“不能让他们把事传出去!”
护卫们齐刷刷应声,持戟就朝扶疏冲来。
沉冥一脚踹开逍遥圣,拦腰捞过扶疏,转身用肩将铁刃撇开,朝旁边二人丢了一个字:“打。”
“神君大人,”莫向秋有些为难,“天君不让……”
“打。”沉冥重复,“我说的。”
“好!”
有了他这句话,莫向秋和聂太清再无顾虑,撒开膀子就干。扶疏还被箍着腰,趁乱摸过金骰盅,两三下解了咒,抛给莫向秋:“接着!”
金骰盅在空中现出战戟原身,被莫向秋牢牢握在手中。
“我去,”一名护卫瞪大眼,“神迹啊!”
扶疏被沉冥带着从偏窗飞了出去。他最后回头看了眼,莫向秋手中的战戟熠熠发光,和那些铁戟撞击在一起,瞬间薅倒一片。聂太清飞身跃往楼梯口,一夫当关,堵住了前来驰援的一众护卫。
五楼乱成一团,下面四层楼还赌得火热,对头顶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
沉冥将人带到一处山坡,轻轻落了地。
天边滚了一线鱼肚白,远处浮云悠游,两道鹤影交颈而上。四下无人,满鼻草木清香,驱散了从逍遥坊带出来的浊气。
“逍遥圣这么大的家业,护卫不会少。”扶疏踮脚望了望,有些担忧,“太清他们又不能真的伤人,估计会打得比较辛苦。”
“真伤了人也无妨。”沉冥松开他,“天君那边,我去说。”
扶疏点点头。
沉冥看着他,一直不说话,看得扶疏心里七上八下,抬手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沉冥没答,却问:“你方才为什么突然动手?”
扶疏诧异:“逍遥圣想赌你的延陵剑,这你都能忍?”
“你生气了?”
“你难道不生气?”
“本来挺生气的。”沉冥轻笑,“但现在不了。”
“为何?”
“因为你替我把气都生完了。”
扶疏微怔。
“小疏,”沉冥忽道,“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扶疏摸了摸鼻子,“举手之劳罢了。”
“你明知这样可能被天君罚,却还是帮了我。不值得谢吗?”
扶疏脱口道:“罚一下有什么,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啊。”
说完才反应过来,这话听起来好像过于亲密了,忙又岔开话题:“对了,我给莫向秋传个密语。”
他闭上眼。
睁开时,沉冥还在看他,问:“说什么了?”
扶疏话到嘴边,突然起了坏心。
每次和沉冥对话,好像都是他在被牵着鼻子走,沉冥永远是那副波澜不惊、胸有成竹的模样。这让他不太爽。
于是扶疏改口:“不告诉你。”
“……”
沉冥果然有了些情绪,眯起眼问:“你和度朔山主有什么悄悄话,是不能让我听的?”
“和你无关的事。”扶疏撇他一眼,“神君大人,你好奇心也太重了些,怎么什么都要问?”
沉冥顿了顿,道:“不说也罢。我这就告诉槐江山主,你跟他家那位偷传密语,内容不能让旁人听到。”
扶疏:“……”
挑拨离间真是一把好手。
“罢了,告诉你也无妨。我只是让莫向秋临走前广而告之,金骰盅是被他拿走了。免得那些赌徒疑心有人私吞宝贝,互相猜忌,再闹出什么人命来。”
“你倒挺细心。”沉冥夸他。
“不是细心,”扶疏耸肩,“只是太了解人性罢了。”
自私,贪婪,冷漠。
为一己之欲,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就是凡人。
背后忽然袭来一股冷风。
扶疏下意识回身,却看见无数白色圆球从坡上迎面砸下,声势浩大。他以为发生了雪崩,第一反应不是躲,而是鬼使神差冒了句:“现在不是快到夏……”
话没说完,沉冥一把揽过他,飞身腾空,寻了处高枝落脚。下边瞬间被白色淹没,地震山摇。
度朔山不比崇吾,因镇压着阴府,鬼气从地底渗出,山上草木大多长不繁茂,枝干也细细瘦瘦的。二人须得紧搂在一起,才能保证不掉下去。
扶疏拽着沉冥的衣襟朝下望,震惊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沉冥在他耳畔道:“竹鼠。”
扶疏细看才发现,这些白球毛茸茸的,小爪子因为跑得太快已经看不见影,只能勉强靠尾巴分辨是鼠。它们争先恐后地奔着,不知道朝哪里去,大部队如一汪白潮,无头无尾。
“怎么跟发了狂似的?”扶疏不解,“鼠类多是穴居,白天睡觉,夜间才会出来觅食。它们现在跑出来是做什么?”
他还在发懵,耳朵忽然被人舔了一口。
“……”
扶疏猛地抬头。
沉冥还箍着他的腰,无辜道:“不是我。”
扶疏刚要开口,后脖颈又被舔了一口。
湿。凉。
还很臭。
他一回头,一张大脸怼在眼前。这张脸奇丑无比,嘴凸牙龅,脑袋上稀稀拉拉几丛毛。
一只……红毛猩猩。
扶疏眼皮一跳,赶忙搓脖子:“还不如是你。”
沉冥:“?”
红毛猩猩见猎物有了反应,兴奋地摇臂:“哦略略略略略略~”
扶疏一蹬腿,抱着沉冥顺势转身,朝旁边的苍木跃去。
还未落定,枝丫上又攀出一只红毛猩猩,张开双臂迎接他们,上嘴唇高高翻起:“哦略略略略略略!”
扶疏差点一脚踹它脸上。
树上地下皆无法落脚,沉冥带着扶疏飞出几里,直到望见一处空旷溪地,才在岸边停步。然而二人还没喘口气,水波激荡,从中猛地扑出巨影——比扶疏腰还粗的数条森蟒拍浪而起,嘶嘶吐着信,扭缠着逼近。
扶疏十分无语:“怎么回事,大家好像都不太欢迎我们。”
他还从没遇过对自己不友善的动物。
“这边。”
沉冥拉着他再次腾空,流枝在脚下飞掠后退。片刻后,眼前出现一片宽阔泥沼,沼中有块巨石。二人停在巨石上,背贴背环顾四周。
“好地方。”扶疏松口气,“这下总不能再有东西来了吧,谁来都得陷下去。”
沉冥却道:“不一定。”
话音落下,周边丛林传来一阵骚动。
须臾,数张宽厚鸟嘴从林间探出,随后是凶巴巴的鸟头,灰扑扑的鸟身。它们围成一圈,细脚踏入泥沼,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走向二人,如履平地。
一阵山风吹来,鸟头上方的一撮扇形毛随风飘摇。
沉冥有些疑惑:“这是何物?”
似鹤非鹤,似鹭非鹭,看着又呆又虎。
“鲸头鹳。”扶疏默默讲解,“爱吃鳄鱼,人肉也行。”
看来这度朔山是呆不下去了。
正打算动身,正对扶疏的那只鲸头鹳身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