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露出鱼肚白,住在桃花坞最东边,离他们最近的花溪嫂敲开她家的门,说是阿四今早给了她一锭金子,请她帮忙照顾她和三胖三日。
“我哪能要他的金子,以前云大夫帮了大家不少忙,只可惜......”花溪嫂怕自己说多了话,惹他俩伤心,急忙将一锭金子塞进她手中,“你们放心,这几日的吃喝全包在我花溪嫂身上了。”说完她爽朗的笑着走进了厨房。
她摸着冰冰凉凉的金子,顿时觉得心里舒服多了,阿四总算没有不告而别,但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想不出来。
早餐做好后,她边喝着小米粥,边想着花溪嫂的话,突然她大叫道:“花溪嫂,花溪嫂,你在哪?”
三胖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粥溅了满手,烫的龇牙咧嘴,正在庭院晾衣服的花溪嫂也是惊地急忙跑过来:“云丫头,怎么啦?”
“花溪嫂,他是怎么托你来照顾我们的?”花溪嫂不识字,阿四又不会说话,他是怎么托付她的呢?
花溪嫂边用已经洗的泛白的围裙擦着手,边笑道:“真是个傻丫头,当然是他亲口跟我说的。”
她一下跌坐在凳上,脑袋瞬间震得嗡嗡直响,阿爹心善,平日坞中贫困之人抓药常不收取银两,所以自从他走后,坞中常有人来照应他们,每每来人,阿四鲜少出现,所以大家只知医庐里多了个人,却不知他是个哑巴。
阿四明明会说话为何要戏弄她?色与财她哪样都不沾,何苦他需要骗自己,她百思不得其解,看来只有等阿四回来才能问清其中缘由。
那三天是她人生中最难熬的日子,她觉得流淌在黑夜中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的心就如烫手的山芋,被抛来抛去。三日终是熬过去了,阿四却没有回来,热腾腾的山芋终是一不小心没接住,被摔烂了,就如她的心,但是令他们震惊的是阿爹居然回来了,以致她的忧伤被欣喜冲去了大半。原来跌落山崖的并不是阿爹,是一个身材与衣着都与阿爹皆相似的人,更让人开心的是,阿爹带回了壶希子,敷了几日后,她与三胖的眼睛便好了。眼睛好了,可是她脸上的笑容却少了,阿爹不明所以,问了三胖才知事情原委。
这日,阿爹见她蹲在兔笼前,一手拿着胡萝卜任几只白兔啃着,一手托着腮眺望着远方,阿爹边捣着川贝粉,边对她说:“既然没换庚帖,没拜高堂,更没圆房,这桩婚事便不作数。”她有些惊讶的看了看阿爹,因为他平常比较看重礼数,她与阿四也算拜过天地,就算阿四现在走了,他怎会轻易说出不作数?
“那他为什么要骗我呢?”
“也许他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吧。”阿爹将捣好的川贝粉装进一个褐色瓷罐中。
她摇摇头,问:“阿爹,你觉得他会回来吗?”
“回来后呢?你真想与他成亲?”阿爹起身将小瓷罐放入布袋中,那是给花溪嫂的,她的儿子荣年最近咳嗽的厉害。
“我,我......”她没考虑那么远,那么仔细,只得低头摸了摸小兔子毛茸茸的脑袋,不再言语。
“拿去给花溪嫂。”阿爹将布袋放置她面前,她放下手中的胡萝卜,接过袋子,转身走了出去,阿爹看着她垂头丧气的背影轻叹一声。
来到花溪嫂家时,她正在晾晒小鱼干,那是荣年最爱吃的小零嘴,每每荣善哥打猎回来,都要在后山的小溪里捕上一网带回来让花溪嫂晒干给荣年吃。
“花溪嫂,这是我阿爹让我送来的,里面有北沙参、薄荷脑、陈皮、川贝母、桔梗、款冬花、枇杷叶、水半夏、五味子、杏仁,将这些药材熬好后每日让荣年服三次,三日后便可痊愈。”她将小布袋放置在院中一个由秃杉树根制成的圆木桌上,花溪嫂赶紧迎了上来,连声道谢,随而跑进屋中拿出一袋面粉交给她。
“花溪嫂不用了。”她急忙推迟。
“这些年云大夫经常不收我们医药费,我们山野之人没什么可报答的,只能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花溪嫂你千万别这样说,你瞧瞧,我家那些吃粮都是大家送的,我和三胖看不见时,你们也没少帮忙,假阿爹下葬也是你们帮衬的,真的很感激。”
“傻丫头,街里邻坊的不说这些客套话。”花溪嫂乐呵呵的将米粉塞进她怀中,然后看着她的苦瓜脸,劝慰道:“阿四走就走吧,他本就不属于这里,以后花溪嫂帮你找一个比他还俊秀的男子。”
她现在很庆幸阿爹将屋子建在远离村落几里的山脚下,也庆幸三胖建议她等些时日再将与阿四成亲的消息告诉众人,所以桃花坞中至今无人知晓她与阿四已成了亲。
听了花溪嫂话后,她眼神陡亮,道:“你知道他长什么样?”
“我一直以为他脸有缺陷才成日带着张面具,那天早晨他来找我时估计是着急要走忘了戴上。”可能想起阿四的面容,花溪嫂眼神都带了点桃花。
“快快,赶紧画出来。”她有些莫名的兴奋,但是这个兴奋劲在看见那张似人非人的图像时,被击的粉碎。
花溪嫂拿着画像,窘迫道:“丫头,嫂子只能帮你到这了。”
她收起花溪嫂的画,将米粉甩至肩头,垂头丧气走了出去,刚踏出门口,花溪嫂边追上来说:“那日与他同来的还有一男子,我听到他们提到什么归羽山庄。”
得到这个消息她大喜,拔腿便往费先生家跑去,来到费先生家,他正翻看着一本掉了封面的书籍,她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书,上气不接下气下气的问:“先生知道归羽山庄吗?”
费先生赶紧倒了杯水给她,道:“你这丫头,大白天见鬼啦,这么个慌里慌张的。”见她仰头将杯中水一饮而尽,他好奇问:“怎的突然提到这归羽山庄?”
“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她喘着粗气道。
费先生有些狐疑的看着她,接着摇摇头道:“我自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是这个庄出现的很是奇怪,我还真不知它的来历,但我却知道它之前旧址的一些故事。”她知道费先生又要讲故事,便来了兴致,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聚精会神听起来。
“此龙井茶一文钱。”
她撇撇嘴,毫不客气将桌角小蝶盘中的瓜子丢进口中。
“这瓜子也一文钱。”
“老费,你还有完没完?要银两找云老头去,我记得你还差他医药费呢,正好两人仔细算算。”
“你这丫头就是坏的紧。”费先生笑着用书轻敲了敲她的头,接着摆出他说书时架势,娓娓说道:“之前那方土地上曾有个泽玉山庄,庄主徐向泽与夫人夏邱皆是武林豪侠,一身正气,但是徐向泽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传说中能令人起死回生的青雨剑,没想到啊,这柄剑却给他们带来了血光之灾,泽玉山庄百十来口一夜间全被杀光,泽玉山庄也付之一炬,据说大火烧了几日,映红了半边天。”说到此处,费先生眼中似乎看见了那大火,惋惜的叹了口气。
“哎,的确太惨。”她也跟着叹了口气。
“世间纷争太多,谈何惨哉,只有在这桃花坞中,才是安稳,丫头,别总想着出去,外面的世界哪比得上这里。”她知贾先生素来与阿爹要好,也知她有出去闯荡一番的念头,所以经常借着书中事劝诫自己,于是赶紧打断道:“后来呢?”
贾先生知她不愿听自己说教,于是继续道:“八年后,几乎是一夜间,归羽山庄便在烧毁的泽玉山庄上建起,天下福泽宝地多不胜数,谁也不知这个庄主为何偏选了此处,最为神秘的是至今无人知晓归羽山庄的庄主是谁。”
看到她满脸惊诧,贾先生恍然不悟,道:“你刚说的重要事情与这泽玉山庄有关?”
“秘密。”阿戏狡黠一笑,背着米粉大步走了出去。
贾先生看着她娇小的背影,无奈摇摇头,这丫头可真不让云老头省心。
没多久,夜幕泼墨般暗了下来,她托着腮呆呆瞧着桌上的蜡烛,烛芯已烧的很长,但是她没心情挑断任由烛光变得微弱,照在她脸上朦朦胧胧一片,一阵微风遁窗而入,烛光明明灭灭摇曳着,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她本欲去一趟泽玉山庄,但没曾想阿爹不但阻止她,并且将她关了起来,她不明白只是去寻个人,阿爹为什么这么反对。
忽听得外面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她蓦地站了起来,侧耳贴在门上,压着嗓音轻声问:“是三胖吗?”
只听门外闷哼一声,透着一丝不悦。
“帮我把门打开啊。”
“你非找那阿四不可?”
“有些话不问清楚,我这辈子心都难安。”
“不能等他来找你?”
“可是他都走一个月了,连一封信都没有。”她有些失落道,“再说如果他遇上危险来不了怎么办?”
“如若遇到危险,那你去又有什么用?”
她沉默良久,坚定道:“我是非去寻他不可的,阿爹总不能关我一辈子。”
哎,三胖轻叹一声,慢慢打开门锁。
黑暗中,只见两人蹑手蹑脚溜了出去,而一个人影站在黑暗中看着他们,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倔丫头一旦想做的事,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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