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除夕宫宴开始。
随着丝竹响起，皇室宗亲及朝臣们纷纷携眷入内走向自己的位置。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高昂的声音令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皇上与皇后分别身着龙凤袍，自殿门外走来，在众人的行礼注目下落座上方。
萧震庭龙颜大悦，许是除夕佳节的气氛渲染，令他久病的苍白面庞都红润了些许，笑着开口道：“今日除夕宫宴，不必多礼，尽欢就好。”
众人落座后，歌舞响起，大臣们接二连三地站起向皇上皇后说着祝福语。
一轮歌舞过后，萧震庭举杯望向忠国公问道：“忠老国公与夫人近来可好？”
忠老国公夫妇十四年前痛失爱女一病不起身体每况愈下，没过两年忠老国公便上书奏请皇上应允自己将忠国公之位传予长子。
原本按律法忠老国公未逝，爵位不可承袭，但皇上体谅其白发人送黑发人便破例应允了。
忠国公苏闻宴立马起身道：“劳皇上记挂，家父家母一切安好。”
“嗯，那便好。”
接着他又望向镇国公方向，“老国公夫人身体如何了？”
镇国公沈祁尘同样起身回道：“托皇上的福，家母身体已有好转。”
“那就好，冬日里易生病，可要好好养护。”
“谢皇上关怀。”
萧震庭摆摆手示意他二人坐下，但皇上的关心却似乎并未就此停止。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见萧震庭又看向叶青鸢的方向，然后开口：“朕听闻青鸢近日也病了，可是青夜没照顾好你？”
叶青鸢硬着头皮起身，“谢父皇关怀，只是儿臣自己身体虚弱易生病，不关王爷的事。”
萧震庭有些不赞同地轻呵道：“诶，这怎么能不关他的事？你是他的王妃，他自该好好照顾你，让你免遭病痛才是。”
萧青夜闻言起身，“父皇教训的是，儿臣定会好好照顾王妃。”
萧震庭这才满意道：“这才对嘛，快坐下赏歌舞吧。”
落座后，叶青鸢便察觉到有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并一直未离开……
她心神微动，暗暗攥紧了手臂。
酒过三巡后。
月贵妃冯月提议道：“皇上，只看这些寻常歌舞多没意思呀。如今战事大捷乃喜事一桩，不如定个小彩头，来场比试助助兴可好？且今年的花朝节又正好赶上了春蒐，皇上何不借此机会在今日提前成全几对良缘佳偶？”
萧震庭大笑，“嗯，贵妃所言甚是有理。朕的皇子中现在也只有肃曰和青夜成了婚，朕也不能厚此薄彼，让其他皇子觉得朕偏心不是？”
他看向冯月，“那贵妃说说，比试什么？”
月贵妃颔首回道：“回皇上，臣妾家乡那边逢年过节热闹的时候，都有一习俗，便是会来场才艺的比拼，不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皆可，每一类开始前都会定下奖励之物，赢的人便可拿走。此举在当地颇受欢迎，既能调动百姓们的斗志，又能促使他们提升自己，故而一直流传。皇上觉得如何？”
“好，此举甚好。但朕今日要稍加改动，奖励之物仍在，但赢的人也可以选择不要奖品。不论男女，不论身份，若你心中有了意中人，只要赢了便可来向朕请旨赐婚。”
月贵妃奉承道：“皇上的提议甚佳。”
此言一出，心有所属的姑娘们皆是红着脸低下头，以手帕掩唇遮挡羞涩，而有意中人的公子们则是跃跃欲试希望能一举夺魁求娶心爱之人。而没有心上人的人也都想夺得彩头，提高自己的声名。
总之反响热烈，各个都摩拳擦掌。
第一轮比试的是舞，彩头是一枚冰花芙蓉玉佩。
首先登场的一位小姐，她身着淡蓝色舞服，由蓝渐变为白的水袖堆叠在她纤细的手臂上，穿着舞鞋缓缓走至大殿中央。
是哪家小姐，叶青鸢自然不认识，但不妨碍她欣赏。
只见随着音乐起，水袖在那小姐手中，如注入了生命力般活了起来，一会凌厉刚劲如剑，一会又柔软弯曲如柳枝，当真是鸾回凤翥。
只是遗憾最后结尾时或许是因为紧张，错了一个节拍，未得头筹。
后续又上场了几位小姐，虽各有千秋，但那彩头仍未有人拿走。
叶青鸢有些神情恹恹，觉得无趣。
但当她抬头看向下一个登场的表演者时，她又有了些兴致。
只见李苏湘着一袭粉衣，踏着小碎步，徐徐而入。
烛光柔和，一旁的乐师拿起长萧，萧声悠扬而起，殿中少女随之起舞。
她腰肢纤细婀娜，手中缎带飞扬，下一瞬又以足为轴，双臂微展旋转，接着又凌空而起，翩然起跳的同时将缎带飞出，身轻如燕，舞姿轻盈。可谓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1」
可见是下了苦功夫的，叶青鸢在心中赞扬着。
随着乐声缓缓而停，李苏湘也恰好停在了最后的结束动作。
殿中安静一瞬后，响起不绝的掌声。
舞这一场，夺魁者毫无疑问是李苏湘！
“好，此舞甚美！”萧震庭拍着手赞许道，接着又问，“你是要彩头，还是有了意中人？”
李苏湘当然有意中人，但她身为户部尚书之女，母家又是远兴侯府，这种事情她怎会自己主动提出？
她的虚荣心不允许！
于是李苏湘便选了彩头，拿着冰花芙蓉玉佩回到座位上。
落座后，程芳萍满脸自豪，还得意地瞥了一眼叶青鸢。
叶青鸢顿觉无语。
待舞结束后，接下来又是各种诗词歌赋的切磋。
起先叶青鸢看着还有些兴趣，但后来就渐渐觉得索然无味甚至还有些疲惫。
直到在对对子环节，萧征远上场，虽对仗并不算工整，但碍于他齐王的身份，对面的公子也不敢拿出全部实力，几个回合下来便自动认了输。
萧震庭又问道：“你是要彩头，还是有了意中人？你已到了弱冠之年，若是有了心仪的女子，朕便为你赐婚。”
萧征远跪地回道：“回父皇，儿臣不要彩头，儿臣确有心上人，还请父皇成全。”
萧震庭笑道：“好，说吧，是谁家的小姐？朕成全你们。”
“回父皇，儿臣心仪之人乃李尚书之女，李苏湘。”
李苏湘在听到他说不要彩头时，脸上便已爬上红意，现下听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更是羞涩地以手帕捂住脸，嘴角上扬，一脸得意。
程芳萍不仅一脸欣慰，还暗暗剜了叶青鸢一眼。自她上次回门之后，自己浑身便开始莫名的瘙痒，定是她这个贱人对自己动了手脚！
但苦于没有证据，程芳萍也一直不得发作，这几日她吃了不少药，受了不少苦也不见好，太医用了各种办法才好不容易帮她稍稍压制，让她得以今日能参加宫宴。
本还浑身难受的她，现下终于是出了口恶气，顿觉浑身舒爽！
之前她见叶青鸢成了凌王妃便一直心中不服，凭什么她叶柔的女儿能做凌王妃，自己的女儿就不行？
如今齐王当众求娶的举动，是大大地满足了程芳萍的虚荣心，她在心中想着，我的女儿不仅也要做王妃，以后还要做太子妃，做皇后！
但有人欢喜有人忧，皇后和李永康的脸色可并不好看，同时也没人注意到月贵妃亦变了脸色。
萧震庭没注意到几人的异样，说：“嗯，李爱卿之女，身份也相配，可坐得齐王妃之位。且青鸢已嫁给青夜，若李苏湘再嫁给你，那她姐妹二人以后便是妯娌，这是亲上加亲，甚好！”
他看向李永康，“李爱卿，你觉得如何？可要与朕再做一回亲家？”
一门二女先后嫁与两位皇子为王妃，如此殊荣，是哪个臣子都不该拒绝的。
但李永康却跪地推拒道：“皇上厚恩，臣本不该推辞。但湘儿才疏学浅，德不配位，实难坐得王妃之位，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父亲？！”
李苏湘满脸的不可置信，她实在难以接受平日里对她宠爱有加的父亲如今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贬低她！
凭什么她叶青鸢能做得凌王妃，到了自己就成了德不配位？！
她想要为自己辩解，但李永康还不待她开口，便呵斥道：“闭嘴！”
从未被如此厉声对待过的李苏湘呆愣在原地，似乎是灵魂出窍只剩了躯壳般，双眼空洞，形同木偶。
程芳萍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双眼怨毒地看着李永康，但李永康视若无睹仍等着萧震庭开口。
这一幕不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同样令叶青鸢不解。
旁人或许不知，但她可是清楚李永康早就与萧征远同阵营，甚至不惜给自己的女儿下毒，也要助齐王登位。
若最后齐王真能得势，那将来李苏湘便是皇后。既如此，李永康为何又不愿让李苏湘嫁给萧征远呢？是因为还信不过萧征远？
可如此推拒，李永康就不怕齐王心生不满或是对他起了疑心，日后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吗？
萧震庭与萧征远也同样没想到李永康会拒绝。
萧征远问道：“李尚书，本王与湘儿情投意合，且湘儿并非如你所言那般不堪，你为何要如此贬低她？还是说你觉得本王做不得你的女婿？”
李永康弯下腰，以头抢地，“王爷言重，微臣惶恐，微臣岂敢有此想法？实在是湘儿她配不上王爷。”
萧震庭面沉如水，自己的皇子如此所说都不能让李永康点头，实在是等于当众落他的面子。
不过是个户部尚书之女罢了，让她做王妃已是抬举，竟还敢三番两次地拒绝！
宋映华见萧震庭即将发怒，赶紧说道：“皇上，既然李尚书不愿又何必强求呢？今日除夕，本该高高兴兴才是，皇上莫要动怒。况且远儿年纪尚轻，并不着急娶妻，臣妾觉得，这成婚之事还可以再缓缓。”
冯月也在此时开口：“是啊皇上，臣妾也以为，齐王还小，成婚之事，不急的。”
见皇后和月贵妃同时递了个台阶，萧震庭便也顺着下了，“皇后、贵妃言之有理。既如此，那此事便搁后再议吧。”
李永康终于松了口气，“微臣谢皇上隆恩。”
注「1」：“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引用自《洛神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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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除夕宴尚书屡拒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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