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书房。
李永康自从昨日知道了叶青鸢的伪装后,至今都还未将此事完全消化,是以此刻再见到这个不简单的女儿十分头疼。
他揉着眉心,问道:“你有何事?”
叶青鸢闲庭信步地走到一旁坐下,自顾自地倒着茶,抿了一口后,说:“我方才见到平王了。”
李永康按在眉心的手一顿,接着抬起了头看向她,“他说什么了?”
叶青鸢摩挲着杯沿,回望过去,勾唇浅笑,“他会找我说什么,父亲心里不是一清二楚的吗?”
李永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你说什么了?”
叶青鸢从容平静地看着他,“我借口身体不适,走开了。”
李永康没再出声了,他垂下眸,似是在思索。
叶青鸢放下茶杯,幽幽说道:“女儿昨夜深思熟虑了一晚,再加之方才之事,觉得还是应该要来提醒父亲一句。”
李永康再次抬首,将视线望了过去,“说。”
叶青鸢手指轻点着椅子扶手,淡淡开口:“平王与齐王之间究竟要如何抉择,您还是要早做打算的。”
李永康满眼狐疑,“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青鸢没有回答,只向他抛出了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父亲觉得,外人会如何想,皇后会如何想?自己的女儿李苏湘,她又会如何想?”
“还有……”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什么?”李永康紧接着追问道。
叶青鸢轻笑一声,勾唇继续说:“从前您选择齐王,李苏湘也与之有意,远兴侯府自然也愿意站在您的身后。可是如今呢?平王才是远兴侯府的外孙女婿,他才是与您、与程家有正儿八经的姻亲关系。您若继续选择助齐王登位,一旦成功,将来的荣华富贵自然是少不了。可是对远兴侯府来说呢?只有平王得势,他们将来的无上荣耀才更牢靠。那父亲觉得,远兴侯他还会如从前一般吗?”
随着她的一字一句,李永康松弛的双手渐渐愈攥愈紧,关节都已然泛白。
叶青鸢瞥了一眼后微微颔首,柔声道:“青鸢言尽于此,剩下的还需父亲定夺。”
——
城外玉芳山。
为素冠荷鼎而来的萧清墨一行人正在踏着崎岖的山路缓缓而上。
他望着跟来的萧青夜,浅笑着问道:“青夜,你说他俩,怎最后你也跟来了?”
萧青夜挑眉,将方才在王府中的话还给他,“怎么?我不能来?”
萧清墨望着他难得的幼稚报复行为,笑着摇了摇头。
萧青夜也低笑,“我跟过来是怕皇兄没做过这种事,万一操作失误令兰花移栽失败无法存活,那届时皇兄对楚小姐的一片心意岂非是白费了?所以我过来从旁指导。”
萧清墨微微怔愣,“难道不是直接挖走就行吗?”
萧青夜无奈道:“当然不是。”
来到山顶。
萧青夜负手站于一旁,一步步给他说着注意事项。
从铲土时的用力分寸,到挖出后的根系处理,再到移栽到花盆后的培土手法、紧实程度、浇水多少……
萧清墨一一谨记并照做,终于在一炷香后,成功地将这株罕见稀有的素冠荷鼎移栽到了花盆中。
他擦着额头的细汗喘着气,“青夜,幸好有你。”
云承感叹着,“原来移栽一株花,这么麻烦啊!”
上官翎也看得目瞪口呆,“如此精细的步骤,青夜,你怎么这么懂啊?是你种植府上那一大片芍药时,种出来的经验吗?”
萧青夜否定道:“不是。”
“那你是从何而知啊?”上官翎又问,“向花匠请教过?”
“当年……”萧青夜微微扬起嘴角,眼底一片温柔,“她教我的。”
两年多前,元宁二十五年的寒月,那是她在路边救了伤重的萧青夜的大半个月后。
叶青鸢推开小木屋的门,来到萧青夜的塌前,抬脚踹了踹塌脚,“喂,你应该是差不多能下榻行动了吧?”
榻上盘膝而坐正在运功的萧青夜闻言睁开眼,问道:“嗯不错,姑娘有何事?”
她抱臂看着他,毫不客气地说道:“既然能动了,就随我去摘草药。”
他闻言怔愣,从小到大有谁敢这样堂而皇之地使唤他?
而更令他震惊的是,他竟然出乎自己意料地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一丝亲切!
见他眼都不眨地盯着自己,她没好气地又用力踹了一下榻脚,说:“喂,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愿意去?我此来萱城的要事,都因为你被耽搁到了现在,你不应该补偿吗?再说了,我不仅救了你,还保住了你一身的武功,你理应报恩的吧?我都不趁火打劫要你许我什么了,就让你随我一同去摘个草药而已,况且所采草药还是要给你用药的,这你都不愿意去?”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连忙否认,又应道,“我去。”
“那就快点走!冬日里天黑得快,别耽误时间。”她丢下一句话后便转身大步出了门。
二人走了半个时辰来到山中。
她来到一株草药旁,动手挖着,边挖边说:“我给你演示一遍,剩下的你自己挖。”
他仔细看着她的动作,自信地点着头,“嗯,好。”
然而下一瞬,一向天赋异禀的凌王殿下,就迎来了生命中的第一个挫折……
“你轻一点啊,你这一铲子下去,它还活不活了?”
“我是让你把土抖掉,不是让你把它的根抖掉。”
“你把土压得这么紧,是生怕它能活吗?”
……
她压着脾气,看着他毁了十几株草药后终于爆发。
她恶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后,质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一脸委屈,他真的不是故意的,明明方才看着她做起来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怎么到了自己手上就这么复杂……
他不好意思看她,小声说:“我没有故意。”
他低头看着满地狼藉,硬着头皮为自己做着挽尊的最后挣扎,“其实……这样的草药也是能用的吧?反正它们回去入药了不也是死路一条吗,是不是?”
她没好气地瞪着他,说:“你是大夫我是大夫?”
她深呼吸了一番,平复了情绪后,开口:“入药的草药用量有时候并不需要一整株,而有些草药就需新鲜的,隔了夜的药效会大减。所以我要把草药挖回去种起来,你身上的伤和你体内的毒若要到无碍的地步至少还需要十几日,若是我不将所需草药都移栽回去,那每日的三次用药,你都来这山上现采吗?”
他闻言惭愧道:“我再试试,一定能行的。”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铲子,“算了,还是我来吧。等你学会了,天早黑了!”
玉芳山下,几人驾着马,幽幽地走着。
萧青夜对其他三人讲述完后,说:“就是这样了,移栽的方法就是她在那日教我的。”
上官翎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自己偷偷练啊,把她种在门前的草药来回挖。”萧青夜得意道,“挖了四五日,又毁了几十株草药后终于上手了。”
“你又毁了几十株?”上官翎语气惊讶,“她没骂你?”
“没有。”萧青夜摇头,说,“她直接打了我一顿。”
想及往事,他脸上笑意盈盈又温柔,“其实就是看着架势大,打起来一点也不疼。就跟她每次踹我一样,看着是火气特别大,恶狠狠地,实际都很轻。”
萧清墨、上官翎、云承:“……”
萧清墨望了一眼怀里抱着的素冠荷鼎,问道:“所以你刚刚教我的那一套是草药的移栽方法?”
“嗯,但是植物的移栽之法都是大同小异的。”萧青夜语气坚定,“她说的,不会有错!”
萧清墨无奈笑出声,“我说什么了?我又没有置疑她。”
云承跟在一旁,拧着眉突然问道:“表哥,那你为她种了那么多芍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要是一直找不到她要怎么办啊?”
萧青夜的表情顿时僵住!
找不到……一直找不到……这几个字眼犹如挥不去的诅咒般,萦绕着他,压得他心口发闷。
萧清墨和上官翎对视了一眼,而后默契地摇了摇头,眼中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对云承的同情。
但云承浑然不觉危险来临,傻傻地接着说:“要是她一直都不知道的话,那表哥你种下满园芍药岂不是都白种了?”
萧青夜嘴角扬起了似笑非笑的弧度,眸色加深,眼底寒光闪过地看着他,“你快要进军营了吧?”
“是啊,没几日了。”云承仍然迟钝,他垮下脸,“表哥,你干什么又要提起这个伤心事啊?我好不容易才不想的!”
半个时辰后,几人来到城郊军营大门。
云承仍是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问道:“表哥,我们来这做什么?你有公务要处理吗?”
萧清墨轻叹了一声,偏过了头。
上官翎也同样没眼看,他纠结了一番后,迟疑说道:“云承,要不……你还是说点好话挽救一下吧……”
云承满脑袋丈二和尚,“说好话?说什么好话?向谁说好话?”
上官翎:“……”
还不等他回答,萧青夜就斩钉截铁道:“没用!”
“什么没用?”云承更迷糊了,“表哥,上官,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啊?”
正说着,军中副将便从军营中赶至几人面前。
他走上前,抱拳道:“属下参见王爷,不知王爷今日前来可是有何事要交待?”
萧青夜伸手一提,再一挥,不过眨眼的功夫,身旁的云承就已从马上落地。
“哎呦!”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云承凭着惯性向地面倒去。
副将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一脸不解。
萧青夜冷声吩咐:“锦王殿下交给你了。”
副将怔愣着,迟疑道:“王爷……这……好像还没到集训的日子呀……”
萧青夜勾唇,“让锦王殿下提前适应适应,为集训做准备。”
“啊?”云承大惊失色,“表哥,为什么啊?我……”
萧青夜眯起眼,只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云承后知后觉,好像终于知道自己的苦日子为什么会提前开始了……
他无比懊悔地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巴,自觉地吞下了后面没说完的话。
见他噤声,萧青夜的脸上重新带起淡淡地笑意,幽幽道:“每天数着距离集训开始所剩下的日子未免也太煎熬了,表哥看着也于心不忍,所以决定帮你早早结束这种痛苦。再者,反正姑姑和姑夫出门游山玩水去了,长公主府只你一人也无趣,早早进了军营还有人与你相伴,多好?是不是?”
云承:“……”他现在敢说不好,敢说不是吗?
云承:“表哥,你这是以权谋私,公报私仇,打击报复!”
萧青夜:(挑眉)“怎样?”
云承:“……”不怎样,敢怒不敢言:(
萧青夜:“我这是在帮你结束煎熬,你该谢谢我。”(微笑威胁)
云承:“表哥说的对!”(含泪认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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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诉往事云承苦日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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