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不报官?不报官的话,谁能弥补我这笔赏银?不是说一两银子,半两总归是有的。”
“别,别报官!那银子我给你。”
“你给我?就你这赤条条的,你拿什么给我?给我根毛吗?好了,我没心情跟你在这里拉扯,求我也没用,谁会跟钱过不去?”
何文斌害怕到泪水直流,他不敢想象这个人要是报了官,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如果当地的官府懒得押送他去追赶李安平,可能会将他就地处死。如果押送,自己又会回到李安平手上。破庙里面那巨大肮脏的东西塞满喉咙的感觉,他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他松开沈云安的衣摆,惨然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眼神小心翼翼的看沈云安,双手抓住沈云安的手臂,低下头来讨好的亲吻沈云安的手指。“求求你别报官,我真的什么都能做。我能陪你睡觉,我能给你洗衣做饭干活,我也能想法子赚钱给你,这求求你不要报官。”
泪水落在了沈云安的指尖上。
沈云安克制着自己,不要因为害怕,而猛然把手缩回来。而是重新掐住了他的脸,“说,犯的什么事儿?又怎么会被人埋进土里?”
处境维艰,何文斌惊恐难安声泪俱下,“我爹爹负责督造皇陵,可是连月大雨,皇陵渗水,他被削官夺职,我们全家被判流放岭南。押送我们的官兵队长,对我见色起意,他在要我的时候,我突然被蜈蚣咬了。我向来格外惧怕蛇虫鼠蚁,也因为过于害怕他要对我做的事情,惊恐之下,直接晕厥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遇到了你。”
沈云安顿时就想起了前世在互联网上看到的一些离奇新闻,比如老人停灵三天,都要拉上山埋葬的时候,又突然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好生生的活了三五年,才重新离开人世。又有,人都已经拉进太平间,手上都戴上牌子了,又光着脚冻得哆哆嗦嗦,摁开电梯门,往上头去……
看来这人,应该是极度惊恐之下,晕厥的时候直接闭过气去,那些官兵以为他没气了,才把他就地草草埋葬。
自己当真是好运气,上山捡个板栗都能捡个犯人回来。
既然已经知道事情来龙去脉,这人年纪尚小,应该是受父亲连累,大概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大恶之人。只不过这也只是一时猜测,毕竟年纪再小,也有天生恶魔。
心中闪电般思量一番,沈云安直接把住人的手臂将人从地上硬拽起来,“去床上躺着吧。”他不好这一口,只觉得辣眼睛。再细皮嫩肉,也还是辣眼睛。
何文斌的心坠坠往下沉,可是,又有一道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他是不打算去报官了?叫我躺床上去,是要对我做什么吗?
可是这种处境,他又能做什么?无非是乖乖听话罢了。
他艰难回到床上躺下,哀莫大于心死,大概自己不管怎样逃,都逃不出沦为别人.胯.下玩物的命运吧。
然而刚刚躺好,一套衣服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把衣服穿上,别着凉了。”
何文斌愣住,抓着一件青布衣服,呆呆的看向沈云安的背影。沈云安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他饿了,要做早餐,还要给这个人熬药。人救都救回来了,总不能放着不管。
沈云安烧了一瓢水,往菜碗里面冲糊糊。这时候糖是非常珍贵的玩意儿,糊糊里面也只放了一些姜丝和盐巴调味,想要吃甜的?想都不要想。眼睛一闭,嘴巴一张,囫囵一碗,早餐就算解决了。倒不是他不想做些好吃的饭菜,祭一下自己的五脏六腑,而是他没有厨艺天赋,甚至能称得上是厨房杀手,与其糟蹋食材,不如吃点简单的。
自从父母离世之后,他就很少能够吃上一顿正经的饭菜。每每这个时候,他就格外想念父母。不论是这辈子的,还是上辈子的。
何文斌虚浮着脚步来到厨房的时候,沈云安已经在洗碗了。看他过来瞅了他一眼,又低头去洗碗,只不过开口说道:“早餐只有杂粮糊糊,你吃不吃?”
何文斌感觉自己都快饿的虚脱了,一听有吃的,不敢说要吃,却也拒绝不了诱惑。只眼巴巴的咽着口水看着沈云安。
沈云安又望了他一眼,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弄上满满一碗糊糊用水调匀了,放到桌子上,叫何文斌过来用。
何文斌端起碗,就跟小猪吃食一样,呼噜呼噜的响,没多久,一碗就造完了。他还舔了舔嘴边,仿佛意犹未尽。
沈云安看他把碗都舔干净了,也不知道是有多久没吃东西。不过想一想也知道,流放的犯人能有什么好待遇。
心软了几秒,摸了两个蛋放锅里煮上,煮熟了放冷水里泡一会儿,放到何文斌手心里。又开始给他熬药。
一边烧火一边说:“我不是什么好人。”
何文斌身子一颤。眼神有些惊恐的看沈云安,可是,他咬一咬嘴唇,心里认命了。吃了李安平两口饼子,他就要玩弄自己的身体,这个人给他吃了一碗糊糊,还拿了两个鸡蛋给他。待会儿不管他要对自己做什么,自己都会好好伺候他。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会没有太多条件的对儿女给予、付出,再也没有旁人了。自己拿了他的东西,就是要付出代价。
可是,沈云安往灶台里面塞了一根木头,又接着说:“我也不是什么坏人。”
何文斌:“……”
“郎中给你开了几副药,能吃三天。吃完药,你身上的余毒应该就能清完,到时候你就离开这里。不过请你牢记一点,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我也从没救过你。以后你是能改头换面重新生活,还是命途多舛又被官兵缉拿,都不关我的事儿。你明白吗?”
沈云安抬起头来看着何文斌,何文斌只觉得他的眼神格外锐利,仿佛带着猛兽的凶狠。
他有些害怕。
这种眼神他似曾相识。
只不过,那人是常年戍边,杀戮无边的靖王殿下。而这人,只是山村里的一个读书郎。
“我、我知道了。”
一时间心里有些庆幸,庆幸这个人对自己没有那样的想法。
又有些茫然,不知道从这离开之后,自己的路该怎么走。
可是,总归能活着就好。还在这里,没去岭南,就意味着有无限可能。哪怕改头换面去经商,赚上一大笔银子,再去岭南把家人赎出来,也好过回到李安平手上,被他玩弄,然后死于岭南苦役。
“谢谢你。”他又轻声说。
沈云安没看他,也没说话。救了他,不报官,放他走,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收留他?那不可能。一旦事情败露,自己只怕也难逃牢狱之灾。别人说考秀才了,说不定流放路上两人一起作伴。那些官兵荤素不忌,有喜欢这种细皮嫩肉年轻稚嫩小男生的,自然有喜欢自己这种脱衣有肉身材健硕大男人的。他可不想落到菊花残的下场。
药熬好了,倒进碗里冷着,叮嘱他稍微凉一些再喝,沈云安去院子里,就着一张用石头垫了的桌子,用硬竹笔写字。
《霸道官人爱上我》第三卷,第十一回。
没办法,他也不想以此谋生。可是谁让读书费用太高,田又快卖完了,要是不找条出路,别说考秀才了,吃饭都难。
当然,他现在吃饭也难。毕竟自己做的东西实在太难吃了。
何文斌把药喝完之后,在厨房门口踟蹰一会儿,慢慢吞吞的挪到了沈云安身旁,眼睛偷偷的从纸上瞟了瞟,看到对方字迹清俊,雄浑无比,顿时赏心悦目。在学习上,他一向懒怠,父母又疼爱他,所以他的字没什么风格,软趴趴的,顶多就是能看,能写整齐罢了。
又偷偷去看内容,看着看着心里顿生怪怪的感觉,这滋味实在无法用言语明说。就是忍不住脚趾抠地。
【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像你这样特别的女子。】
【管家老怀欣慰:“好久没见到大人这样笑过了。”】
何文斌:“……”这是在写小说吗?这能有人看?
不仅有人看,人还挺多的。书铺的掌柜一个月催稿三十回。沈云安写完一张,放到旁边晾干,扭头就去看何文斌,何文斌顿时紧张局促。
沈云安并不在意别人看自己的文稿,反而开口说道:“房间书架上还有好几本手稿,想看的话自己去拿吧。你这身体,也不要长时间站着,躺床上多休息才是。要是不想看小说,经史子集也是有的,你随便拿,就当打发时间。”
何文斌忙不迭去了。和沈云安相处,他总觉得格外紧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倒是沈云安没觉得有什么,只当自己救了一只阿狼阿兔,养好了,重新放回山林就是了。
沈云安坐了小半日,写了三回稿子。回到房间一看,何文斌睡得昏天黑地。瞧着面色稍微红润了些,手心里还握着一枚鸡蛋,并没有吃。
沈云安看着,轻轻叹息一声。掖一掖被角,转身离开,到树荫下读书去了。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沈云安每日就是读书写书,吃的东西除了糊糊就是糊糊,不过三餐里面总有两餐是放了青菜叶子的。不然纤维不够,肠胃蠕动不好,容易拉不出来。
只是即使这样,何文斌餐餐能够吃饱,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
沈云安把书稿整理一番,看着坐在床边手指扭捏的紧紧的何文斌,开口说道:“我今天要去镇上,你身体也已经好了,我们好聚好散吧。”
何文斌知道自己这是要走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房间里面一片沉默。
沈云安从箱子里面翻了几套衣服出来,给他打包好了,这些衣服都是他以前穿过的,现在身量高大,已经穿不得了。可是又因为是母亲做的,就一直没舍得拿去改。他又把身上的荷包取下来打开,先是拿了一两银子,后头手又紧了紧,又拿了半两出来。直接塞到何文斌手心里。
“今日一别后,你奔你的前程,我奔我的前程,如有再见的那一日,只当你我不识得,反正相处这几日,你不知道我姓甚名谁,我也不知道你是何名姓。你…多多保重吧。”
何文斌流了泪下来,泪水落在手心的银子上。
沈云安抿抿嘴唇,强忍着心软把他留下来的念头,转身脚步飞快的离开了。
救他,放他离开,已经是仁至义尽。把他留下来,一旦东窗事发,自己将会万劫不复。他不敢赌!
沈云安离开之后,何文斌坐在床边,好一会儿没有动。手背抹了好几次眼泪,然后茫茫然的背上包袱,关上沈云安家的院门,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天地之大,无处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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