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又三年(3)

林轻舟作为外男,不能随便在大内走动,林轻云陪着姜少岚去照顾谢皇后,没法再跟她们待在一处,姜岫岩怕他一人在青宫无聊,就让他以青宫门人的身份,跟长庚去宫学旁听了。

林轻舟从小就不爱看书,练功也不用心,经常逃书院的课,但这三年在外历练,内力大增之后,他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练剑格外刻苦,还意识到读书的好处,时不时地跟师兄弟借书研读,找字帖练字。

这难得有机会学习,林轻舟乐呵呵地按时去宫学听课,回青宫之后乖乖地做先生留的功课。看他每天过得既充实又有意义,林轻云真心为他高兴。

春分日,气温骤降,天降大雪,姜少岚怕把寒气过给谢皇后,便没有去大内。林轻云得了闲,在房里练功,过了晌午,和姜少岚一起用完饭,从长乐殿寻到一本《永京风物志》,回到自己房间,歪在暖阁里看,看着看着就瞌睡过去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林轻云吵醒,她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看窗外天都黑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敲门声没断,林轻云忙不迭跑出去开门,本以为林轻舟下了课,来找她玩。结果一开门,看见长庚站在外面。

呼啸的风卷着飞雪,打在脸上,让林轻云瞬间清醒了。定睛瞧长庚浑身是雪,却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说不出话。

“你别急,有事慢慢说。”林轻云主动跟长庚说。

长庚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林姑娘,您现在有空吗,可否帮我个忙?”

“我有空,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直说。”

“我想请您去炎曦殿,帮忙照看我家殿下。”

“你让我去照顾姜岫岩?他怎么了?”

“殿下被人行刺了,他怕惊动大内还有太子和太子嫔,不愿请翰林医官院的太医诊治,要我去外面抓药,可留他一人在炎曦殿,我又实在不放心,只好来麻烦您了。”

“天这么晚了,我过去不太妥当,你还是去找我嫂子帮忙吧。”

“我去找过了,长乐殿的侍女说,定王妃来访,郡主被太子嫔叫去长明殿见定王妃了。”

炎曦殿里没点灯,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林轻云提着灯笼,摸索着进了寝殿,发现姜岫岩趴在床上。

林轻云也没敢再点灯,把灯笼里的蜡烛拿出来放在床头,借着这唯一的光,瞧昏睡中的姜岫岩眉头紧锁,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到眼窝里,眼角流出的也不知是汗还是泪,滑过通红的脸颊,衔在唇边滴落。

“冷。”姜岫岩陷在梦中,发出呓语,“奶奶,我好冷。”

林轻云清楚地听到姜岫岩在喊“奶奶”,猜他可能是梦到谢皇后了。

看姜岫岩缩着脖子,翻身往被子里钻,林轻云伸手给他掖被子。一阵热气吹过手背,林轻云下意识去摸姜岫岩的额头,感觉像捂着了个汤婆子,烫得她缩了手。

林轻云把炎曦殿内翻了个遍,不仅洗脸盆是空的,就连茶壶都是空的,没有一滴水。还好有个暖炉。

林轻云拿铜盆去殿外装了一盆雪,放在暖炉边上稍稍融化,把自己的手帕浸在还带着点冰碴的雪水里。

刚刚往盆里抓雪的时候,林轻云的双手就被冻麻了,现在两个手掌心通红,还有些肿胀和刺痛,她咬牙忍着疼,伸手去捞雪水里的手帕,拧了个半干,叠好后放在姜岫岩的额头上,给他降温。

来回换了两三次凉手帕,林轻云的手指都没什么知觉了,寒意顺着手臂蔓延到全身,不禁打了寒颤,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长庚迟迟不归,林轻云担心姜岫岩体温过高,烧坏脑子,又拿着铜盆跑外面盛了不少雪,一边吸溜着鼻涕,一边给他换凉帕子。

鼓楼敲响第一声更鼓的时候,长庚才带着煎好的药回来。从炎曦殿外面乍一看,漆黑一片,没进寝殿之前,他还以为林轻云真的没来。等他跑进屋一看,林轻云蹲坐在脚床上,脑袋枕着自己的左手臂,左手竟被姜岫岩的左手攥着。

林轻云其实没睡觉,她只是手麻了,姜岫岩在睡梦中喊“奶奶”,估计是把她误当成谢皇后了,抓着她的手,死活都不松,掰也掰不开,念在他受伤生病的份上,林轻云只能任由着他攥着自己的手了。

长庚想给姜岫岩喂药,可是姜岫岩陷入昏迷张不开嘴,喂了半勺之后,一滴没喝进去,全顺着下颌线流到脖子上了。

林轻云看长庚端着药碗跪在床边踌躇不前,不解地问:“长庚,你寻思什么呢?还不赶紧给姜岫岩喂药,再烧下去,他会抽的!”

“他喝不进去啊!”

“你被风吹傻了吧,他昏着肯定不能张嘴喝啊,你不会把他嘴巴捏开,把药灌进去啊?”

“林姑娘,要不还是您来吧。”长庚把药碗举到林轻云眼前,“我真没给人喂过药,况且我也不敢捏小殿下的嘴。”

“废物!”

林轻云爬上床,跪坐在姜岫岩身边,用右手掰开姜岫岩的嘴,“长庚,直接把药往里倒!”

雪是在黎明时分停的。

姜岫岩的烧是在天亮退的。

林轻云守了姜岫岩一夜,她的手也被他握了一夜。

林轻云算了算时辰,让长庚去煎下一副药,顺便给她找些吃的,为了照顾姜岫岩,她昨晚连饭都没吃上。

姜岫岩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他在半睡半醒间,影影乎乎地看到床边趴着一个人。

等他睁眼缓过神再看,发现自己的左臂被一女子枕在脑袋底下,他下意识想收回左臂,但整条手臂已经没什么知觉,完全不听他使唤了。

那女子后脑勺对着姜岫岩,他看不到脸,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他的手臂上。

她耳垂上穿的红线,引起了姜岫岩的注目。

姜岫岩只见过一个人用红线充当耳坠佩戴。

猝然,暖炉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吓得姜岫岩一哆嗦,他抻着脖子扭头往床外看。

银骨炭烧得红彤彤的,跟糊了红纸的爆竹似的。

暖炉边上有一个铜盆,铜盆底有不多水,铜盆边沿搭着一条天青色的锦帕,帕子的一角垂落在地毯上,背着光,看不太清上面绣着什么字。

床边的圆杌上有一个空碗,碗底还残留着药渣。

凭着这些,姜岫岩琢磨出是怎么回事了。

林轻云在睡梦中听到淅淅索索的声音,紧接着感觉眼前天旋地转,好像有人在摇晃她的头,然后突然听到放鞭炮的动静,“啪”地一声,把她震醒了。

一睁开眼,就看到那只修长的手指在动。

她的嘴角就贴在他的手背上。

姜岫岩回过头正准备躺下,就看到林轻云噌地一下子坐直身,唬得他立马躺好,闭上眼装睡,心想她背对着他坐着,应该不知道自己醒了。

林轻云确实没看到姜岫岩醒了,但她发现他左手手指收拢,又攥住了她的左手。

他的指尖擦过她的手心,有点痒。

蓦然回首,看姜岫岩分明是闭着眼的。

要不是这触感太真实,林轻云差一点就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醒了就把手松了吧。”

姜岫岩假装没有听见,继续闭眼,一动不动。

“姜岫岩,你给我撒开!”

林轻云见姜岫岩仍在装死,一边用力拍打他的手背,一边把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来。

“轻点儿!轻点儿!疼!”

看姜岫岩捂着手背,咧着嘴不敢再仰躺,想要翻身却又使不上力,林轻云主动坐到他身边,伸手扶住他的右肩,帮他翻身侧卧。

“自己后背有伤不知道吗,还敢平躺?”

“你怎么过来了?”

“托你的福,有个笨到家的随从,连个药都喂不明白。只会服从命令,不敢惊动你爹娘,又怕你真死了,跑去找大嫂帮忙,大嫂又不在,万不得已只能求我了。我心一软,就答应了。”

“多亏你心软了,不然没人管我,我可能真要死了。”

“你殿里怎么连个内侍、女使都没有?”

“我平时都在长明殿住,很少回自己寝殿,这里只有洒扫的内侍,没有女使。”

看林轻云用玩味的眼光打量自己,姜岫岩不解地问:“这么瞧我做什么?”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跟娘亲住一起啊?”

“想什么呢?长明殿很大的好不好,我又不是跟我娘住一个屋,就像你在长乐殿,不也是有单独的房间吗?”

“你自己有寝殿,为什么还要去长明殿住啊?”

“前线战事不断,大内为了节省开支,削减各殿阁的份例,青宫作为表率,遣散了很多黄门和女官,我若是单独住,会配一批服侍的人,就要多一笔不小的开销,所以我就搬去长明殿住了。”

“你倒是想得挺周全的。”

“谁叫我这么有责任心呢。”

“刚夸你一句话,尾巴就翘上天。我看你这样子一点儿都不像受伤了,精神得很。”

“那说明我身子骨好。”

“行吧,既然你也醒了,我就回去了。”

“你就这么明晃晃地从我寝殿出去啊?不怕叫人瞅见,嚼舌根啊?”

“可我若不再回去,大嫂该担心了。我从长乐殿出来的时候,她还没从长明殿回去,我就给她留了纸条,塞在她枕头底下了,也不知道她看没看到。”

“你怎么想的啊,留纸条为何不大大方方地放在明面上,藏着掖着,就不怕少岚姐发现不了。”

“因为我要告诉大嫂我来找你了啊,可是又不能让旁人知道这事,只能把纸条藏起来,不过我把字条夹在她借我的《永京风物志》里面了,那么大一本书放在枕头下,她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你倒是谨慎。”

“柳心不在,大嫂身边没有体己的人,我当然要小心行事。”

“也罢,你回去跟少岚姐说一声,叫她帮忙做些吃食,回头我让长庚过去取。”

“成。”

姜岫岩咬牙忍着疼,翻身趴下,扭看到林轻云正俯身捡起搭在铜盆边沿上的手帕,仔细叠成四方块,顺手往袖兜里揣。

“林轻云。”

“嗯?”

姜岫岩也没想到自己会下意识喊出林轻云的名字,恍惚间怔住了神儿。

林轻云应声回眸,看姜岫岩盯着自己不说话,不禁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多谢你。”

瞧姜岫岩郑重其事地道谢,林轻云反倒笑了。

“你真用不着谢我,我压根就不乐意来,要不是因为我嫂子来不了,我也不会过来。我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帮忙的,回头等你好了,还是亲自去谢谢我大嫂吧。”

林轻云说完,便掩门离开了。

【小剧场】

姜岫岩:她口是心非!

林轻云:这人烧糊涂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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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又三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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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云出岫
连载中陈津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