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莲已饮完了一杯雪水泡开的贡茶,底下的贵妇们却仍在互相攀扯,好似一群红了眼的乌眼鸡。
这就是世家体统吗?这些贵妇当真还不如方才那个粗麻衣公子知礼内敛。
这场闹剧也得收场了,她可不愿被太后随意指了个男子做驸马。
“母后,莲儿才不愿嫁人呢,莲儿只想常伴在母后身侧。”许莲装出了一副小女儿的娇媚情态,朝着太后撒娇道。
太后心里虽是一阵嫌恶,面上却是和蔼可亲,只见她拍了拍许莲的柔荑道:“哪有女孩儿不嫁人的道理呢,你虽是长公主,却也得尽为人妇为人母的天伦道义,白陪着哀家这个老太婆做什么呢?”
太后说完这番话后,便敛起了脸上的笑意,只阴恻恻地瞥了底下正在争吵的贵妇们一眼,“若是你们商量不出个章程来,便将自家的嫡子一一带来给哀家过目,哀家自会找出与莲儿相配的驸马。”
这话将那些贵妇们吓得花容失色,如此明晃晃的威胁已透露出了太后的不悦。
如此,她们便再也不能互相推诿下去了。
只见镇国公夫人率先开口,只是脸色过于难看了些,“太后,臣妇有一庶子,名唤奕堂,生母早亡,自小便养在臣妇房里,十七岁的年纪,与公主正相配,如今正在御前做带刀侍卫呢。”
太后沉吟了一会儿,只让身边的女官记下那庶子的名字。
镇国公夫人都已忍痛将胜似嫡子的庶子推了出来,安平候夫人也只得接话道:“太后娘娘,臣妇家那个侄子,出身江南大族,诗书礼仪都精通的很,只是江南远了些,您看……”
太后只摆了摆手,“无妨,只要莲儿能找到如意郎君,远一些又何妨?”
其余的贵妇们也纷纷举荐自家庶子,侄子,皆是品行端正,家世尚可的好儿郎,太后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下总能将这个狐媚子嫁出去了吧,且不管她成婚后爱住公主府还是驸马家中,只要能断了自己那糊涂儿子的念想便好。
兵部尚书夫人见众贵妇都举荐了自家的子侄,便讷讷出言道:“太后娘娘,臣妇所出的长子,虽不会吟诗作赋,却骁勇善战,如今正在西北驰骋沙场。”
话音刚落,众贵妇皆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兵部尚书夫人是脑子糊涂了不成,如何把自家的嫡子举荐给了太后?那长公主可是个丧门星,前朝留下来的余孽,她们连庶子送去做驸马都心疼呢。
察觉到众贵妇异样视线的兵部尚书夫人懵了,只听她心直口快地问道:“姐姐们都看着我做什么?我说错话了吗?”
太后见这兵部尚书是个笨肚肠的妇人,便笑着打圆场道:“她们是在夸你坦荡呢。”
既然有贵妇愿意将嫡子推出来做驸马,她也来的正好,兵部尚书嫡子这身份与这狐媚子正相配呢。
解决了心头大患,太后便赏了一些物件下去,遣散那些贵妇们后,便与皇后商议起了那兵部尚书嫡子。
“臣妾觉得这倒是门不错的亲事,待那公子自西北战场归来之时,让莲儿与他见上一面,此事便算成了。”皇后瞧着太后对那兵部尚书嫡子十分满意,便出言说和道。
太后舒心的点了点头,又瞥向一旁默不作声的许莲,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可中意?”
见都没见过的男子,她怎么可能中意?只是若违了太后的意,只怕后头还有一轮一轮的“买卖”等着自己。
这兵部尚书家的嫡子,她也曾遥遥的见过一面,生的是宽肩挺拔,丰神俊秀,连她也挑不出错来。
可她只想循着自己的心意,去寻个相濡以沫的如意郎君。
太后见她迟迟不肯答话,脸色便垮了下来,那阴鸷的眼神似是要将许莲凿出个洞来。
许莲迫于太后的威势,正要敷衍着将这事拖过去,便听见外头林大正尖利婉转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太后的脸色便更冷了几分,皇帝倒真是放不下这个狐媚子,巴巴的就要赶过来。
只见许湛身着一件明黄色龙袍,缀着金色龙纹的飘带随着他急促的脚步飘扬起伏,他一进寿康宫,便先跪下向太后行礼道:“皇儿给母后请安。”
太后斜着眼,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只讥讽道:“你心里哪儿还有我这个母后,昨日还与我抱怨,说那奏折堆叠如山,今日就眼巴巴的赶过来,怎么?我们这里有狐狸精吸了你的魂不成?”
这番意有所指的尖酸之语让皇后垂眸,贵妃噤声,许湛脸上也有些难堪。
唯独许莲,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下首的林大正只在心里暗暗钦佩:长公主的脸皮当真是厚,无论太后怎么奚落嘲讽,她皆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许湛知道太后的脾性,他便做小伏低地亲手递上了一柄玉如意,只讨好太后道:“哪里有什么狐狸精,不过是儿子太过思念母后,您瞧,这高丽上贡的玉如意,成色剔透,正配母后这等尊贵身份呢。”
那太后斜瞥了一眼皇帝手中的玉如意,见成色果真不错,又兼皇帝这番话说的好听,便脸色好转道:“罢了,且饶你这一遭。”
皇后见这对天家母子重修于好,便亲自让了太后下首的位子给许湛,自己则是恭顺地站立在许湛身后。
“你们方才都在聊些什么呢?”许湛明知故问道,只见他一双多情眼笑着望向李皇后。
李皇后一阵心悸,只答道:“方才母后正与臣妾商议为长公主择选驸马一事呢。”
许湛剑眉微蹙,墨黑的瞳仁闪烁出异样的光芒,只听他接着问道:“可有哪家儿郎可堪配莲儿?”
太后听他话音藏怒,心里又是一阵怄气,她就知道,皇帝便是为了搅黄这狐狸精婚事才来的寿康宫。
她当真是想不明白,这许莲,是容色不错,可比她更美的女子,后宫里也不是没有,皇帝怎得就和中了蛊一般?
皇后迟疑着不肯说那公子的名字。
“兵部尚书家的嫡子。”太后恶狠狠地说道,只见她拍了拍桌子喝道:“待他西北归来时,我便赐婚下去。”
许莲一愣,太后竟连哀家都不自称了,可见她这回是当真弄怒了。
若她是太后,她也生气。
从前,那许湛竟不顾伦理,用那么多莫须有的理由搅黄过自己的婚事,要么威逼,要么便是利诱,再不济便是让那公子非死即残。
京中有嫡子的人家皆对自己避如蛇蝎。
当真是一个滑稽至极的皇帝。
许湛也察觉到了太后的怒意,可他面上的怒色也没比太后少多少,只见他语气冷硬地说道:“这战场刀剑无眼,也不知这兵部尚书家的嫡子有没有命回来迎娶莲儿。”
这番明晃晃的顶撞之语,将太后气得脸色发青,只见她指着许湛的鼻子骂道:“好啊,如今你竟因为一个狐媚子,顶撞你的母后,你当真是个孝顺的好儿子。”
许湛仍面不改色,只轻飘飘地回了一句:“儿臣不敢,母后息怒。”
这话更是火上浇油,太后怒得竖发而起,她不舍得打自己九五之尊的儿子,便朝着一旁默不作声的许莲脸上扇去一巴掌。
“啪。”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回响在寿康宫内。
许莲柔嫩娇俏的脸上便立马现出五根手指印。
许湛立刻从位子上起身,一个箭步上前查看许莲的伤势,只听他又急又痛地问道:“疼吗?”
一旁的李皇后脸上一阵难堪,自己的夫君,用如此温柔多情的语气对着他名义上的妹妹说话,这究竟在羞辱谁?
是太后,还是她,亦或者是许莲自己?
许莲不自在地避开近在咫尺的许湛,只捂着自己的脸说道:“无妨,谢皇兄关心。”
太后见许湛这般作态,更是气得一股气差点提不上来。
许莲脸上虽火辣辣的疼,可如今这场面,除了她认错,已是无法转圜。
“是莲儿的错,还请母后不要与皇兄一般见识。”许莲缓缓下跪,话音里满是悲怆。
从她被封为长公主的那一刻起,她便是一只任人揉捏的金丝雀。
今日不过是个巴掌罢了,她享受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尊荣,便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
对吗?
可这些东西,包括许莲这个名字,她沈菀宜并不想要啊。
可没人在意她的感受。
许莲清瘦倔强如荷中白莲,让一旁的许湛心头一痛。
许湛只抿紧了嘴,正全力克制着心里那股戾气,再开口,声音已寒如冰窟:“母后,莲儿如今也是你的嫡女,还望母亲能善待于她。”
他不为许莲说话还好,太后发泄一通便消气了,只是他如此痛心的神色,与话里话外的埋怨让太后更加怒不可揭。
“哀家是一国太后,若哀家不善待于她,你还要杀了哀家不成?”太后已是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微末之时,皇帝尚且事事听自己的,如今却是为了一个狐媚子,几次三番地忤逆自己。
太后眼里寒光毕露,当年,自己就不该心软,阖该杀了这亡国公主才是。
女主与男主是互相救赎的。
会一起成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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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母子相争,鱼池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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