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杏儿自己在凳子上爬上爬下地晾衣服。
看到陶苗苗和陶杏儿都老老实实地干自己的活了,陶奶奶才满意地回了灶房,边走还边骂骂咧咧的。
陶家的鸡舍在最角落,陶苗苗跑到鸡舍,把陶奶奶的骂声抛之脑后。
陶家一共有五只鸡,四只母鸡,一只公鸡,这在整个陶家庄已经是养鸡大户。
这年头,粮食金贵,人都不够吃,更何况牲畜。
陶家是幸得陶苗苗挖蚯蚓、捉虫、割草得力,鸡吃一些谷壳麦麸,再加上陶苗苗每日里搞回来的野食,还养得好好儿的,这才养了五只。
陶苗苗蹲到鸡舍里,这些鸡她每日喂,都认得她,咯咯咯地站在她身边等着投喂。
她把罐子里的蚯蚓和泥土一起倒在了地上,这些鸡便赶紧聚过来啄蚯蚓吃。
陶苗苗看它们一口一根蚯蚓,没忍住舔了舔嘴唇。
蚯蚓在鸡的菜谱里应该算肉吧,她都多久没吃肉了。
鸡还有午食吃,她却没有午食吃。
喂完鸡,陶苗苗像往常一样,拿起笤帚开始扫鸡舍里的鸡屎,这也是她的活计。
小小的人比笤帚都高不了多少。
突然,昨日鸡没吃完的草堆里面滚出了一个椭圆的东西,陶苗苗愣愣地看着滚到脚边的物件。
是一个蛋!
幸好地上有一层草,不然蛋碎了,她可就惨了!
陶苗苗伸出小手拿起了这颗蛋,似乎没下多久,这颗蛋摸起来还带着点温热。
这是今年的鸡第一次下蛋,比寻常鸡蛋小上许多,她的一只小手都能握住。
陶苗苗把蛋放到一旁,打算一会儿出去给陶奶奶。
小院门口突然传来了陶奶奶的声音,“小丫头片子在家里好好干活!再被我看见偷奸耍滑,仔细你们的皮!”
陶苗苗听得直翻白眼,再看角落里的那颗蛋,她真是一点也不想给那个恶人!
她的朝食毫无营养,她没有午食吃,晚食也不会比朝食强到哪里去。
去年,母鸡下的蛋一半换了钱,一半进了陶林和陶沐的肚子,她辛辛苦苦挖蚯蚓、割草,愣是一口没捞着。
不仅如此,她还天天被骂,抬手摸去,早上被敲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陶苗苗越想越气,她咬了咬牙,快速把这颗蛋扔到了割草的篓子里,再在上面铺上一层草,背着镰刀和篓子出了鸡舍。
院子里静悄悄的。
陶奶奶出门去地里给陶大、陶二和陶大嫂送吃食了。
这种她们没份的吃食,陶奶奶向来是不让她们碰,亲力亲为的。
大姐去了陶二嫂房间,估计又去做绣活了。
陶苗苗不敢叫陶杏儿,这事有风险,万一被发现就是被打得脱层皮的命。
她独自一人背着篓子往河边去,河边草长得好,她一向是来这边给鸡割草的。
但是,往常割草的地儿人多,陶苗苗今日特地绕远了一些,寻了一处没人的地儿。
她放下篓子,确认四周无人后才从草里翻出那颗鸡蛋。
鸡蛋小小的一颗,在陶苗苗的小手中闪着莹润的光泽,这都是陶苗苗平日里得力,把鸡喂得好。
看着这颗小小的鸡蛋,陶苗苗犯难地拧起了小眉头。
该怎么吃呢?
火是肯定没有的,钻木取火不现实。
这颗蛋补充的能量也补不上她钻木花费的力气。
而且,生火太容易把人招过来了。
没有火便只有生鸡蛋。
陶苗苗的小眉头皱得更紧了。
要吃生鸡蛋吗?
“咕噜咕噜”几声响,陶苗苗的肚子又叫了。
她心一横,在树边磕破了蛋壳,将生鸡蛋直接打进了自己嘴里。
鸡蛋的腥味蜂拥而至,充斥了整个口鼻。
陶苗苗心一横,眼一闭,分几口把鸡蛋咽了下去。
生鸡蛋的味道一点也不好。
陶苗苗跑到河边喝了好几口水才感觉嘴里的腥味淡了些。
不过,一个鸡蛋下肚,胃里的饥饿感少了许多。
她在河边瘫坐片刻,感受着午后难得出现的饱腹感。
不知这糟糕的人生该何去何从。
她将两只手抬到眼前,五岁幼童的手特别短小,甚至因为她常年挨饿,比同龄幼童的还要小上几分。
这么小,她能做什么呢。
陶苗苗难过地用小手挡住了自己的小脸。
大姐八岁了还在忍饥挨饿,虽然自己比大姐多活一世,但是这么小的身体,这么闭塞的环境,那点机灵也就让她能自己找点野食吃而已。
陶苗苗低落地拿起镰刀。
她特地挑了嫩草去割,整整割了大半个时辰,方才背着满满一筐草回家。
谁知,一踏进院子,却见陶奶奶拧着陶杏儿的耳朵从陶二嫂房里出来,陶杏儿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哭。
“你这个笨手笨脚的臭丫头,绣块帕子绣成那副模样,还要惹得你娘拆了重绣!”
陶杏儿的耳朵在陶奶奶黑长的指甲里受罪,看起来都快被掐穿了。
她赶紧告饶,“奶奶,我错了,我以后会好好绣的。”
细细弱弱的声音听着像被遗弃的可怜小猫。
可惜陶奶奶听在耳里无动于衷,手上的劲儿不松,嘴里的骂也不停。
陶苗苗自己也被陶奶奶那铁钳般的手掐过,知道有多疼,有一次被掐得久了,甚至有种疼得缺氧的感觉。
但她也知道,现在去求情是完全没用的。
即使金贵如陶二嫂,也不过是站在门内,略带担忧地看着陶杏儿。
陶苗苗急得跺脚。
突然,灵光一闪而过,她赶紧倒腾着小短腿跑到鸡舍。
鸡舍里,陶苗苗的小手挥出了残影,嘴里念念叨叨。
“蛋,蛋,蛋…鸡大神,求您再给我赐一颗蛋…”
院子里,大姐的呼痛声不断传来,陶苗苗听得着急,小手翻草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蛋…蛋…快让我找到蛋!”陶苗苗急得不行。
突然,她摸到了一颗圆滚滚带着几分温热的东西。
她真的在墙角的旧草里摸到了一颗蛋!
陶苗苗赶紧扯起了嗓门儿大喊
“奶——奶——母鸡下蛋了!!”
五岁孩童的声音十分尖利,响彻了陶家小院。
陶奶奶立马松开陶杏儿遭难的耳朵,几步走到了鸡舍,脸上带着陶苗苗难得看见的笑。
一只黑瘦的大手伸到了陶苗苗跟前,“快,给奶看看!”
陶苗苗小心翼翼地捧着那颗解救了大姐的鸡蛋,放进陶奶奶手里。
陶奶奶抚摸着这颗小小的鸡蛋。觉得往日里讨厌的陶苗苗都可爱了一些。
她满眼欣喜地看着手里的鸡蛋,这可不仅仅是一颗蛋,这颗蛋代表的是下半年每日捡蛋的日子要开始了!
陶奶奶和颜悦色地摸了摸陶苗苗的头,夸道,“苗苗真不错!”
陶奶奶眼里的嘉奖纯粹而热烈。
陶苗苗大概是被这具幼童身体影响,在这一瞬间,甚至有些惭愧于自己下午偷吃了那颗生鸡蛋。
陶苗苗羞愧得低下头,不敢再看陶奶奶。
她拿起小柴篓出了院门,打算去山上进行她今日的最后一门活计——捡柴火。
家里的柴火并不是全靠陶苗苗这个五岁豆丁捡。
陶大每旬会抽半日上山砍柴,陶苗苗只捡一些生火的小枝小叶。
现在还没到树木落叶的时候,小枝叶并不好捡,陶苗苗搜寻许久才捡得一篓子。
估摸着够一天生火的量了,陶苗苗又在山里寻摸了几颗小野果吃,才回家去。
今日回家的路格外沉重些,陶奶奶对她的夸奖在陶苗苗脑子里不断回放。
她小小的脑瓜子忍不住想,“陶奶奶似乎也没那么可恶,或许,她不该眛下那颗鸡蛋。”
踏进院子,放下背篓里的柴火,陶苗苗咬了咬嘴唇。
最终,下定决心般向灶房走去。陶奶奶正在里面做晚食。
谁知,才走近灶房,正碰见陶林和陶沐两兄弟,一人拿了一个煮鸡蛋从里面出来。
兄弟二人看到她眼神都没给一个,活像她是院里的一棵草,脚下的一块泥。
紧接着,陶奶奶出来倒洗锅水,看到她杵在灶房门前不动,没过脑子就骂了起来。
“懒丫头,站那儿干嘛呢!家里这么多事看不见吗?
实在没事干,就去鸡舍再看看。
我下晌又在鸡舍里找到了一颗鸡蛋。
再去看看有没有,咱们家可是养了四只母鸡呢!”
陶苗苗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怒气直冲天灵盖
她现在这身体就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天没亮开始洗比她人还要多的菜。
然后挖蚯蚓,回来喂鸡、扫鸡屎,下午割草、捡柴火,就这还要被骂懒?
她看着眼前嘴脸极度丑恶的老妇人,愤愤地想。
还想让她找蛋?
找个屁!
早进我肚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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